第8頁 文 / 易雪
常笑歡賊魅一笑,走到一直沒吭聲的玉初生身旁。
「我沒有,她有。」
方才陷人沉思的玉初生莫名的抬眼,納悶眾人熱切的目光為何朝她直射而來。
「發生什麼事?」她頭上長角了嗎?做啥全望著她?
聞人醉咬牙道:「你有再生草?」
「再生草?我沒有。」
在眾人的抽氣聲此起彼落後,玉初生才慢吞吞的道:「不過我有再生草製成的生膚膏。」
她話一說完,立即響起一片輕吁。
聞人醉快被這一對師兄妹給氣瘋了。眼角瞥見一抹往外緩移的身影,他立刻移形換位攔人。
「閣下上哪?」鉗握住他的臂膀,聞人醉的話全從鼻中哼出。
常笑歡實在不怎麼欣賞眼前他這面目嚴重扭曲變形的醜樣。
「解手,你要一塊去嗎?」
一塊去?聞人醉鬆開手。他若一塊去,難保自己不會一時衝動,將他埋人糞坑中。
常笑歡暗暗偷笑,吐了吐舌,跑到房外找了個沒人的地方開始放聲大笑。
有了捉弄的對象,也不枉他跑這一趟了。
第四章
莫愁湖,湖水澄澈碧綠,宛如一面明鏡。
湖畔柳絲隨風飄舞,恰似佳人揚袖起舞。
如此美景令觀望者神醉不已。
一聲殺風景的歎息聲幽幽響起。
「唉!怎麼會這樣呢?」嬌柔的清脆嗓音在晨風中聽來格外惹人憐。
玉初生小臉皺得像苦瓜,幾乎可以滴出汁來。
「娃兒,別再折磨你的臉,當心成了小老太婆。」常笑歡受不了的揉著她的臉。
看了一早的苦瓜臉,他受得了才怪。
玉初生捉下他的手,惱道;「笑歡哥哥,難道你都不擔心嗎?」
「擔心什麼?聞人醇還是淨丫頭?」
「當然是淨師姐,」聞人醇的傷有他們在,有啥可擔心的。
常笑歡沒好氣的說:「擔心有用嗎?那惹禍精,專生來找麻煩的。」他前後不知替她收拾了多少爛攤子。
他癱進躺椅閉眼假寐。
玉初生知道他生氣不是沒理由的。
每次只要倪淨一離開紫金山,要不了多久,他們便會收到她的求救訊號。
接著,常笑歡就得披星戴月的趕去救人,足跡遍及大江南北。
而倪淨怎麼也學不乖,讓人救回山,過不了多久又溜下山,然後又要人救。週而復始,是聖人也會發.脾氣,甭說脾氣極怪的常笑歡,要是她,早任倪淨自生自滅了。
「笑歡哥哥,」玉初生窩坐在躺椅旁,輕搖著椅上像睡著的人。
常笑歡微睜一眼,「別搖了,咱們下山前我不是告訴鴛師父了嗎?想必他們正在前往濟南的途中,要消息,你也得先有耐性。」
「你說的我都知道。」將頭枕在他的手臂上,玉初生難過的道。「可我就是會想,想淨師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放心,淨丫頭惹禍的本事連閻王都不敢收。」他以手當枕,嘴裡說得輕鬆,心裡卻滿是擔心。
他瞭解淨丫頭,明白她脾性雖烈,卻從不胡鬧,更不會隨性的使毒傷人。
想到毒,又讓他想起十八相送。
十八相送,聞其名會讓人以為內含十八種劇毒。
其實也對,但只對了一半。
十八相送真正的意恩是,倪淨在十八歲生辰時做來送給自己的禮物。
這是她的習慣,自她十二歲以後養成的習慣。
他還記得自己曾問過倪淨,為何要那麼費事的做禮物送給自己。
她的回答令他深刻記憶至今。
「別人都有爹娘疼,淨丫頭沒有,鴛師父疼笑歡哥哥,鴦師父疼玉娃兒,淨丫頭自己疼自己。」
她最末微哽的話是最叫他心疼的,所以他回了她一句,「淨丫頭有笑歡哥哥疼。」
就為了這句話,不管她身處何處,只要她需要,他一定去。
可這回常笑歡在心裡沉重地一歎。
為了解開倪淨自認不受人重視,沒人在乎的心結,他使計讓兩位師父前往濟南,就看他兩人怎麼做了。
唉,但願那兩個天才師父別白費了他一番苦心才好。
想也沒用,還是來去做點實際的事吧。
常笑歡想起身,卻發現玉初生枕在他手臂上,睡著了。
本想搖醒她,轉念又想,現下也還早,等睡飽了再去做那實際的事也不遲。
他又重新躺下,一閉上眼,倪淨便浮上眼,腦中也淨是想著她究竟遇上了什麼樣的危險;而聞人醇又是在怎樣的陰錯陽差下中了十八相送。
隨著思緒飄飛,他的睡意漸濃,在將睡未睡間,忽聞足音,仔細聆聽,那幾不可聞的足音有點熟。
分辨出來人身份後,常笑歡放心的沉入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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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醉一向早起,今天也不例外。
例外的是,他沒一頭鑽進書房處理那堆永遠處理不完的公事,反朝常笑歡兩人暫居的荷香水榭走去。
兩間客房皆撲了空,連花園也不見兩人蹤影。直覺的,他朝築於莫愁湖上,名喚觀月的四角亭行去。
步上階,他看到他要找的人,只是沒想到會看到兩個睡著的人。
他繞著一躺一坐的兩人走了一圈,心中不禁浮現問號。
問客莊客房的床有比觀月亭的躺椅和地板硬嗎?
怎麼他兩人放著舒服的床不睡,窩在這兒。
坐在另一把躺椅上,聞人醉想叫醒他們又不忍。
見兩人臉上都帶著笑,玉初生是純稚而甜美,常笑歡則是寧靜而安心,和他醒著時完全判若兩人。
細看他的睡顏,發現他的五官陰柔得不似男子。
嗯?他在想什麼,常笑歡怎可能不是男子。
對自己突生的想法感到好笑,聞人醉索性也躺了下來,偷得浮生半日閒的靜待這對睜開眼就會讓人氣到跳腳的師兄妹醒來。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自恍惚中睜開眼,看見兩張放大到幾乎貼在他鼻前,且笑得不懷好意的面龐時,心跳受驚的險些停止躍動。
聞人醉驚愕的圓睜眼瞳,來回梭巡上方那兩張仍不肯拉開距離的笑顏。
察覺他的神色由驚嚇、怔愕到現在的明顯不悅,玉初生沒興趣捋虎鬚的起身退到一旁。
而常笑歡根本就不在乎聞人醉的臉色多黑、多難看,反而更加貼近地和他大眼瞪小眼。
聞人醉實在想罵人,又怕開口動唇時會不小心觸碰到上方那張粘在他鼻端,揚著使壞笑容的唇。
男人吻男人,那多噁心,他才不要。
既然不能動口,就動手吧。
聞人醉舉起雙手朝常笑歡的胸口靠近想推開他時,他自己便驚慌的連忙退開。
看著落空的雙掌,聞人醉感到莫名不已。
也不過想推開他而已,他見鬼的需要做出那麼大的反應?
該驚慌的人是他才對吧;剛才那一幕若傳了出去,叫他如何在金陵立足。
沒好氣的起身,聞人醉抬首,這才發現,日正當中,他竟然不知不覺睡了一整個上午。
他錯愕回頭望向兩人,見他們無辜的回望,表示錯不在他們,是他自己要等,也是他自己要睡著的。
白白浪費了一個早上,聞人醉想來就一肚子火,想發作,又深覺自己理虧。只能任那團怒火在胸腹間悶燒。
「兩位用膳了嗎?」他想起自己一大早要找他們的原因,口氣不怎麼和善的問。
常笑歡和玉初生早餓得肚子直打鼓,兩人有默契的同時搖頭。
「走吧。」聞人醉冷聲說完,僵著臉步下觀月亭,也不管兩人跟上沒,步伐疾快的朝膳堂走去。
由於已過了午膳時刻,聞人醉又不想浪費時間的等僕傭起灶升火,三人將就的吃著冷掉的剩菜剩飯後,移師聞人醇的寢房。
一進房,常笑歡便走到床旁把了把聞人醇的脈,再自懷中拿出一小青瓷瓶,倒出一粒如血般艷紅的丹丸塞人聞人醇嘴裡後扶起他,坐到他身後運氣助他將丹丸的藥性行遍週身。
「你給他吃的是什麼?」直待常笑歡離開床榻,坐到他對面後,聞人醉才語帶好奇的問。
「凝香丸。暫時能抑制他體內的毒性使其不擴散、發作。」常笑歡提壺替自己倒了杯茶。
「這凝香丸既然有如此作用,昨日怎不見你用?」
常笑歡懶懶抬眼瞥了下疑惑滿臉的聞人醉,又將手邊的茶水一飲而盡,肩頭一聳。「我忘了。」
「啊?」忘了,這種事也能忘。
聞人醉氣煞的瞪著一副事不關己的他,那股想掐死他的衝動又蓬勃萌生。
咬牙嚥下殺人的慾望,他硬冷著聲說:「天山雪水我已派人快馬去取,這幾日內便會送到,在這之前,能否勞煩你那尊貴的手先處理醇弟臉上的傷?」
常笑歡聽得猛眨眼,搞不懂他幹麼說得咬牙切齒,一副要執他皮的樣子。
他有說不醫?還是他做了什麼令人誤解他不肯動手醫治的動作?
沒有吧,最多就睡遲了些而已,再說,生膚膏也不在他身上。
「聞人老兄,別一副要咬人的模樣,藥膏又不在我這兒,要咬,咬娃兒去吧,藥膏在她那兒呢。」
半揶揄半嘲諷的話說得聞人醉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偏偏他連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