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易淳
盒內靜躺著一朵以各色寶石鑲成的珠花。紅寶石為花瓣、綠寶石為襯葉,蕊心以銀絲為莖,頂上綴有圓潤已極的珍珠,竟有六顆。
"這……"她猶豫地接過盒子,不解兄長何以突然給她這種東西。
"婚禮那日可以用。"他柔聲道,充滿微妙的關懷。
"先前……怎麼不給?"合上盒蓋,她問。
淡然一笑,他不答,逕自繞過她身側離去。
一直到回了"籬院",申漓仍對申浞的行止百思不得其解,能肯定的只有,這回她的珠花有著落了。
在繡床前呆坐了好一會兒,她起身將鎖在箱底的繡被、床帳翻了出來。
那是她在嫁沈三采前,刻意多繡的一套。
出嫁前女子都必須縫製好喜房中要用的枕、被、床帳以及蓋頭,一針針繡出的鴛鴦以祈求百年好合……
無奈地歎口氣,早知會如此,她就不向十二說那番話了。
這會兒可好,她又莫名其妙要代人嫁了。上回是自願的,腦中只有復仇,沒啥特別感覺。這回被逼著嫁,感覺還真窩囊。
也罷,既來之則安之,這會兒她還煩惱要如何應付一直當她是啞子的人,早知兩人有段孽緣,當日她就不耍他了,還惹來一身騷。
不自覺挽起左手衣袖,上頭幾個淺色印子尚未消退,她若有所思地一一撫過。
他的唇十分炙燙,狂傲無禮的神態也如烈焰般燒灼著人,吞沒她一向冷漠的心。
"我竟打了他……"掉了魂似地喃語著,申漓滿臉沉重之色。
那時怎會如此失控地做出這種事?可一點也不像她會做的事。
"好吧!只求他別太記恨就是了。"輕聳肩,她迅速將所有低落的思緒撇去。
只剩四日,她得將蓋頭繡完才成,十二的女紅一向令她不敢恭維。
備妥工具,她坐至窗前,專心一意地繡著她此生第二條蓋頭……只求莫再有第三回。
百感交集下,她並沒緩下手中動作,麻木地一針針將鴛鴦活靈活現地繡上紅布……
第二章
再一次披嫁衣,申漓仍對冗長儀式感到不耐,特別是在入了新房等待新郎揭蓋頭的時間。
呆坐許久,人聲如另個世界傳來的,聽不清楚,只是一片輕微的嗡嗡聲響。看來,短時間內新郎暫不會回房。
於是她揭開蓋頭透口大氣,靈黠雙眸四下張望了次此回的新房——仍是大紅一片,但擺設高雅簡潔許多,最特別的是牆上還掛了一對劍。
這可有趣了,她立即走上前,細細打量起對劍。
人說新房中不能放刀劍凶器,否則會壞了福氣和夫婦緣分。如此看來,那婁宇衡也是個性格古怪的人。她在心底暗下結論。
東看西看地觀察那對劍許久,申漓越感興趣。
劍鞘烏黑沉沉地,裡頭竟鑲有一條紅龍,似血痕般令人不自禁發寒。劍柄晶瑩溫潤的光澤閃閃,卻也是同樣的烏黑,應是黑玉製成,上邊用金鋼石鑲出七星,左下角還刻"宇"字。
"喂!你幹嘛看那劍!"軟脆童音帶有明顯厭惡,自申漓身後傳來。
回首望去,她咋了下舌,眼前是對宛若玉娃娃似的雙生女,粉嫩雙頰漾著紅暈,一襲淺藍系淡紅腰帶的衣裳,更襯得姐妹倆討喜可人。
皺了下細眉,面對兩張相同面孔及一樣的露骨厭惡,申漓也神色不善地盯著兩姐妹。
兄長沒提過婁宇衡是否有對雙生女兒,但她幾乎是立即便肯定了,兩個女娃是他的女兒。
因那雙眸,雖然清澈澄亮、靈巧有神,卻掩不住一抹野獸的凶狠。那是婁宇衡特有的眼神,天下大概找不出第二人。
"我問你話呢!"左首的女孩不耐地叫道,對申漓的沉默甚為不滿。
一抿唇,申漓聽而不聞地別開首,目光再次調回對劍上。
家訓有言:對無禮之人也莫以禮待之。
連"請"字都不會說的人,說話只會浪費口水,根本無需理會。
"那劍是娘送給爹的,不許你看!"右首的女孩也開了口,語氣中充滿攻擊性。
冷哼聲,申漓朝兩姐妹白了眼,倒也沒再繼續流連在劍前,反倒乖乖坐回床沿,拿起蓋頭戴了回去。
她們的敵意,申漓比誰都明白。
想來也有趣,她厭惡了父親的妾們一輩子,這會兒自己倒成了讓人怨恨的對象了。
雖說是繼室,但小孩心裡仍不好受吧!且聽說前慶王妃才去世三年,如今屍骨未寒,便有人取代了她原本的位置,看來有不少人肯定心有不滿。
"海姐姐,她是不是個啞子?"刻意壓低的聲音,仍一字不差地傳入申漓耳中,她差點失笑。
不虧是父女,全將不回話的人定位為啞子,怎麼沒想過或許她只是懶得開口?
"一定是,河妹咱們走,跟個啞子大呼小叫多沒意思。"
因蓋頭遮去視線,申漓分不出說話的是左首或右首的女孩,心下有些後悔太早戴上蓋頭,要不就能知曉誰為姐姐,誰是妹妹。
她雖有不少兄弟姐妹,其中可沒雙生子,稀奇得很。
耳中聽兩姐妹鞋音遠去,她又抓起蓋頭,走到對劍前直看。
不多時,她索性伸手取下其中一柄劍,把玩起來。
正如所想,劍身極沉,依她剛巧能捧個金碗吃飯的力道來說,幾要壓斷她雙手。
但近看劍身,更是說不出的美麗,又帶有莫名妖邪的氣息。當燭光照射在紅龍上時,整條龍似活過來般,活靈活現地扭動著,似要衝破束縛騰空飛去。
正著迷地賞玩著劍時,一抹高健身影無聲無息地立於她身後,神情不善地瞪著她過度纖瘦的背脊。
"誰許你碰我的劍?"一探手,他毫無預警地奪去劍,著實嚇著了申漓。
她忙回首看清來人,正是她的夫君,慶王爺婁宇衡。
"是你?"濃眉一撇,他也認出她來。
報以一笑,她起身恭恭敬敬地福了福,心中暗想他怎麼這麼悄無聲息的就來了,一般不該有人鬧洞房嗎?
"我怎麼不知過門的竟是你?"俊顏沉如暗夜,聲音更冷得沒有起伏。
正猶疑該不該開口,他又道:"差點忘了,你是個啞子。"但是嘲諷。
"我從來不是啞子。"她冷冷開口,眸子直勾勾地望進他眼底。
一簇火倏地冒起,他撇唇笑道:"這麼說來,你頂喜歡上次的事,才一直默不吭聲隨我?"
他的話喚起她的不愉快,她伸手便是一巴掌,突兀地令婁宇衡也不禁呆住。
"這就是我的'回答'。"扯出溫雅淡笑,她好溫柔地道。
原是打算安安靜靜當一輩子慶王妃,別再做出些怪異舉動。但看來是失敗了,才見面不久,她又一次打了他。更糟的是,這回他的身份已是她丈夫。
一怔又後,他也揚起笑,溫柔卻危險地低語:"真是有趣的答案。那本王爺是否也該有所回應?"
不待他說完話,申漓機伶地連退三大步,但她很懷疑這樣的距離能有何用?
事實證明,他只消傾身便能毫不費力地抓回她。
"你放開我。"被強擁入堅實胸懷,她奮力掙扎。
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很危險,足以令她不顧三從四德及所有道德規範,逃出喜房。
"那可不成,我親愛的娘子,咱們還有許多話要說呢。"垂首含住她白玉耳垂,低啞輕語包藏難以發覺的冷絕無情。
微顫了下,她縮著脖子欲躲開他唇舌的逗弄,他即用力掐了她胸前的柔軟。反射性地她挺起頸子,他順勢將唇滑向她柔馥頸間。
"你做什麼?"苦於雙手受到束縛,申漓只能用言語做著無謂掙扎。
和前次相同,她有強烈受辱的感受,而他雙唇的熱度也未曾改變,逐一燃炙她的心。
"做什麼?洞房花燭夜裡,你說呢?"他戲謔地道,大手已摸進她衣內,觸上一片溫軟。
"有些話咱們先說明白。"一咬牙,她放棄掙扎,口氣平靜得近似冷漠,一副商人衡量利益的口吻。
他的手罩在她胸房上,沒進一步動作,也沒回話。
等了會兒,見他沒有開口打算,申漓才又道:"無論你有多不滿,這輩子不能休了我,也甭去問大哥任何關於這檔子婚事的事。"
靜默好半晌,婁宇衡放開她,走至桌邊坐下,修長指頭輕敲桌面。"為什麼?"
"理由一,我是代嫁,目的是為確保申府安全。"她也面對他坐下,冷澈大眼毫不避諱地看他。
那不是妻子看丈夫的眼神,反倒像個正販售商品的商人,沒有感情,一切以利益為優先。
"代誰嫁?"他不悅地揪眉問。
"那不重要,總之現在娶了我,也沒反悔的餘地。"微皺眉,她語帶不耐。
事已成定局,她不欲浪費太多時間在解釋上。
"是申浞要你嫁的。"他立即下了結論,無怪今兒婚典上壓根兒不見那熟悉的月白身影。
點頭,她輕語:"好,你明白就行。"
接下來便是洞房了,一想到此她莫名感到一陣燥熱,流竄在四肢百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