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易淳
咬著下唇不說話,她無法開口求他不要娶那個公主,就如同十年前她無法開口求他別當大汗一般……她其實什麼也不要、什麼也不求,只想和他長相廝守如此而已……不行嗎?
他的野心及夢想,已將兩人越分越開,她還能再忍多久?如果他娶了別人,她還該再等下去嗎?而她可憐的宸兒,是否真要沒爹了?
「姮兒你說句話,別老問在心裡不快活。」久等不到回應,綽和爾不禁心急。
通常她一不開口說話,就代表她在強忍心裡的不快,這時她會選擇埋藏所有的秘密來支撐外表的堅強。他很心疼,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只能更用力摟緊她,想借此給她安慰。
許久之後,君清姮突然低啞的開口:「你回去吧!別再來了,我會將宸兒照顧得很好,你不用擔心。」
「什麼意思?」他猛地彈坐起,兇猛地扣住她纖肩前後搖晃,不敢相信她竟然說出這種話!
她的意思是——恩斷情絕嗎?她不能這麼做!
「你聽到的意思。」冷冷推開他,君清姮遠遠躲到屋子一角,不帶任何感情地看他——
不等了!再也不等了!誰知道滿清公主之後,會不會再出現其他女人。她一直都知道,不少部族長有心將女兒嫁給他。
有一就有二,無三不成禮。她一個災星,算得上什麼?那些人只怕是永遠也不會接受自己的,那又何必再強求?
「宸兒是我的孩子,你不能這麼自私!」他逼近她,鷹眸燃著炙人的怒火,似要燒死她一般。
「你還年輕,要多少孩子有多少,我只有宸兒,求求你成全我吧!我只求你這件事……」君清姮第一回開口求他,著實駭住了綽和爾。
僵在原地,綽和爾全然不知該如何是好,呆然凝視她久久不語……
終於,他嘶啞地出聲:「我只要你的孩子……我只要宸兒。」
「那你帶宸兒走,送我回北京。」她一咬牙;推看門喚道:「宸兒!」
「該死的!你住口!」綽和爾怒吼,一把將她扯回屋中,重重將門甩上,小屋微微一晃。「你敢回北京,我就出兵和乾隆那老小子打個幾仗,讓你有家歸不得!」
君清姮一怔,直覺以為他滿是妒意地一席話只是自己的錯覺,他只是個狂霸的男人,不願自己的「東西」有心要走,更何況她又曾死心塌地的等他……
其實,她仍然願意繼續等待,可是他不再需要她了,那又是何苦呢?離開是為了成全他,若不是因為愛他,又怎麼忍心留下兒子?
在這世上,兒子是她僅有的!為何他不懂!
「你聽見了嗎?你回去,我就備戰!別以為我在開玩笑!」抓緊她,綽和爾的理智幾乎要被怒火燃燒殆盡。
「你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君清姮尖吼了回去,小手拚命捶打他。
「是你折磨我,為什麼非得離開?你要承諾我給了,究竟你還要什麼!」一拳打在她身後的牆上,打落一大塊木屑。
我不只要承諾呀!君清姮在心中狂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兩人僵持了許久,誰也不肯先開口說話,只讓雙眸相互交纏較量,不肯有些許退讓。
然而,綽和爾最後仍敗再君清姮濛濛的淚眼中,溫柔地將她摟入懷中:「為何你不肯相信我?就是我真要娶滿清公主,也必定會先娶你……我只要你。」
「娶我?長老們同意嗎?」在他懷中仰首,她正因聽到這個消息而有些開心。
是嗎?原來,他沒有不要她!
「同意,條件是我必須娶公主,還有……」他突然噤聲不語,看來十分躊躇、神色不定。
心知不對,君清姮心情再次跌入谷底。「還有……什麼?你告訴我……」
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聲音可以抖得如此厲害,她幾乎要以為自己無法完成一個句子。
「還有幾個大部族的公主……以防萬一。」英眉蹙得死緊,他仍是據實以告。
語畢,他想摟過劇烈發顫不可抑止的纖軀,怎知他才一伸出手,她便用力拍了開來,而後蹲下身嘔吐起來……沒有辦法想像他擁抱別的女人,好噁心!
事出突然,綽和爾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先替她順氣。她看來像要將五臟六腑全吐出來似,令他心驚不已。
君清姮直吐到連胃液都嘔出來了,才因沒東西可吐,而虛軟地坐倒在地繼續乾嘔,目光一次也不願停在他身上,遙望著不知名的地方。
「你不願嫁我對吧?」看著她失去血色的蒼白容顏,他已明白她的拒絕。
虛弱地點點頭,她輕道:「你走吧!我只是個平民老百姓,配不上你。」
冷漠的聲調,是綽和爾少見的,記憶中只有兩人初識時,她曾用過這種語氣面對他……這是否表示,她要視他為陌生人了?
「為什麼?」他伸手想撫摸她烏絲,君清姮卻似只受驚小鳥般躲開。
低歎一聲,他拿了些抹布及水來,把穢物清理乾淨,她仍自頭至尾都沒看他一眼。
凝視著如玩偶般失去活力的君清姮許久,綽和爾終於開口,帶著某中下定決心的堅決問:
「求你告訴我,你要什麼?」
像是沒聽見他的聲音,她仍是一臉幽然地不知看向何方。
終於,在綽和爾死心要走的時候,她幽幽地說了句:
「不要大汗……」就再也不理會綽和爾,逕自起身做自己的事。
輕頷首,他走出小屋,君宸正擔心地站在門外,一見到他出來,便跑上前迭聲問:「爹,娘怎麼了?我聽到娘喚我的聲音。」
安撫地拍拍兒子的肩,綽和爾淡然笑著答非所問:「告訴爹,你希望有個蒙古大汗的爹嗎?」
眨眨靈活的眸,君宸不解父親的意思,卻仍是答道:「爹就是大汗啊,不過,宸兒喜歡牧羊。」
「我明白了……」他點了點頭,生平第一回對自己大汗的身份感到無比厭惡。
「宸兒,替爹告訴娘,她可以不要大汗,卻不能不要我。」
「啊?」君宸聽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但見父親一臉嚴肅,他便乖順地點了頭。
「乖孩子,爹先回去一趟很快就回來,你回去保護娘,她適才對爹發了好大的脾氣。」將兒子推入門內,綽和爾溫柔的笑容中帶有一絲狡詐。
嗯……看來,他前幾天為以防萬一布下的局,並非沒有用處,只是沒料到君清姮的反應回如此激烈。
「爹,您很快會回來?」君宸又不懂了,父親一向忙得昏天暗地,怎麼會有空馬上回來?
「宸兒想當牧羊人不是?剛好我想當牧羊人的爹,所以我很快就會回來。」拍拍兒子的肩,他給予承諾——這回可是下定決心了。
似懂非懂點點頭,君宸目送父親的身影遠去,他輕輕合上門走回母親身邊,不意外見到紅腫的大眼及不住垂下的淚珠。
體貼地拿過一條手巾替母親拭淚,他知道母親在思念父親,雖然父親才剛走。
「宸兒,爹以後大概不會再來了……」君清姮滿懷歉意地摟過兒子,她又何嘗願意逼走綽和爾,只是……
「娘……」不知何故,君宸突然起了玩心,將原本父親交代的話吞了回去,反道:「沒關係,宸兒有娘就好了。」
抱住母親,他悄俏吐吐舌頭——一點小惡作劇,算是對爹娘討回的補償誰要他們這些年來,讓他這個做兒子的傷透腦筋呢!
尾聲
「大汗!您要三思而後行啊!」不花焦急地看著更衣中的王,滿臉都是急出了汗水。
天!他聽見了什麼?那絕對不會是真的!
「不用三思,我不當大汗了,去準備選汗吧!」瀟灑地一揮手,綽和爾已換上一襲平民裝束,正準備往外走。
「大汗!這太亂來了!您知道各部族長只服您,現在根本推不出一個大汗呀!」
不花緊跟在他身後,打定主意若說服不了他,就想辦法打昏他。總之,絕不讓他就這麼走掉!
「亂來?」英眉一挑,綽和爾猛然轉身瞪了不花。「我和我的妻子分離十年,現在不過是想回他們身邊,也是亂來嗎?」
「大汗,是君夫人說了什麼嗎?滿清公主令她不開心?」不花多少料到事情的始末,莫怪綽和爾剛回來時,一張臉僵得什麼似的。
神情更僵,綽和爾咒罵了幾句,對不花道:「對!姮兒十分不開心,她已經熬了十年,當然不能忍受我娶別人……乾隆那老小子也太無聊了,淨做這種渾帳事。」
「他可是送君夫人來的人。」不花壞心眼地提醒,對綽和爾投來的殺人目光只當不見。
「總之甭再勸我,我是非走不可,再忍上個十年,大概就要英年早逝了!」忿忿地罵著,他可是為了君清姮守身如玉了十年,再忍下去他不如死了算了。
「可是大汗之位空著也不是辦法呀!不如請人去勸君夫人吧!您可以娶她回來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