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易淳
十來日下來,君清姮全身上下早被綽和爾吻遍、摸遍,偏偏他又不曾真正佔有她,兩人間就這麼曖昧不明的下去。
「君姑娘,族長請你出來。」帳幕突地被掀開,茂巴兒思清亮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出去?」不由得蹙起眉,來到這營地一段時日了,她除了那夜之外,從沒出過帳子一步。
「是,請放心,族長今日心情十分好。」誤會她的遲疑是害怕,茂巴兒思不以為然地道。
「我知道他心情很好……」才剛捉弄完她,心情怎會不好?
穿上滾著白色貂皮的大衣走出帳子,燦然日光令她一時睜不開眼,只能瞇著眼找尋他的身影。
「過來,我帶你去遛遛。」不遠處,綽和爾站在一匹駿馬邊,朝她伸出手。
緩緩走近他,君清姮美目中閃著防備,及一絲理解。
直到被他抱上馬,密密實實包入胸懷中,她才輕聲開口:「你是在向我示威、告訴我甭想逃走是嗎?」
笑睇她,綽和爾淡然回了句:「你想逃嗎?又能逃去哪裡?」
一時無語,君清姮垂下頭……可不是,她根本不會、也不能逃,她是該被嫁給蒙古大汗的公主,為了爹爹、為了君家的尊嚴,她必須完成任務。
「至少,在到呼和浩特前,我是不會逃……但是,只要到了呼和浩特,我會想辦法走的。」半晌,她仰首望他堅定道。
「真是煞風景的一席話,枉費我的一片心意。」捂心長歎,他的笑帶兩分真、七分假,與一分摸不透。
「什麼心意?你不過是把我當一匹馬兒在馴服。綽和爾,我的尊嚴不會讓你輕易摧毀。」君清姮平靜冷漠地說著,小手緊握成拳。
「我是在馴服你又如何?別忘了我是主、你是奴,老話一句,大小姐,你的尊嚴脾氣趁早丟一邊去,免得到頭來更傷心。」也不否認,毒辣的言詞他說來平靜無謂,更加令人心寒。
一股怒火猛然湧起淤在心口,她險些喘不過氣,怨恨地死瞪神色自若的他。
「我好恨你!」她再也忍不住嘶吼出聲,顧不得正坐在奔馳中的馬背上,掄起小拳頭往他身上捶打。「你這野蠻的渾蛋!」
氣到口不擇言,君清姮連粗話都出口了。
「原來君清姮三小姐如此有『教養』,佩服佩服。」逮到她的小辮子,綽和爾不客氣地出言諷刺。
然而,他強健的臂膀卻小心翼翼的扶在她纖腰上,以防她不慎摔落馬去,因此一次也沒躲過她攻擊來的花拳繡腿,力道雖然不大,次數多了仍難免感到疼痛。
察覺他的體貼,君清姮也停住了亂打,然而氣憤依舊難消,她揚首在他頸上狠狠咬了一口,才喘吁吁地倒入他懷中。
「你口德倒好,我先前可叫你給騙了。」
故作沒聽見,她問:「你要帶我去哪兒?」
馬兒奔馳的速度並不快,夾有沙礫的風也是溫溫和和的吹撫過面龐。
「就四處晽晽,順道同你風花雪月一番。」淺笑以答,他興致看來十分高昂。
「我沒興致同你風花雪月。」神情冷然,他隨性自在的行止,每每令她不知所措。
「因我非良人?」
頷首算是回答,她默默仰望天際……只有天空,是到哪兒都不會改變的……
「一上玉關道,天涯去不歸,漢月還從東海出……」
「明妃西嫁無來日……」淡淡接下綽和爾吟出的詩句,君清姮不由得心一酸,眼眶不自覺紅了。「別提王昭君清姮了好嗎?我可不似她,還能死留青塚使人嗟歎。」
「你不愛自比明妃嗎?」俯首吻了下她眼瞼,順勢吻去她不自覺滑落的淚水。
「我沒她的福分,還能名留青史……算了,不提這好嗎?」抑鬱地歎道,君清姮只覺天地之大,自己卻是如此孤獨渺小。
「這也未必,明妃在世之時,只怕也沒料到會有名留青史的一日。」綽和爾微微皺起眉,努力想安慰她。
「嗤!」的笑了一聲,君清姮瞭解他正在安慰自己,心中不由一陣甜蜜。
這一笑可叫他看癡了,當下只能貪婪地凝視她宛若蓮花般清妍的笑顏,久久別不開眼。
沒發覺他的不對,她突來了玩心解下腰上的流蘇墜子,笑盈盈道:「來,考你一句。」
語畢,用流蘇墜子輕輕往他臉上一打。
「好個『將花揉碎擲郎前』!」哈哈大笑,為她的聰穎,也為自己的好運。
陰錯陽差下,他竟能得到如此美好的女子,,既堅強又脆弱、時而憂鬱冷漠時而聰穎可人。
「下一句呢?」可不輕易放過他。
邪邪一笑,他猛地掉轉馬頭催馬快跑,在她的驚呼聲中,他朗朗大笑:「你休想要我『今夜伴花眠』!」
第五章
盜匪很快被殲滅,儘管他們再如何窮兇惡極,碰上真正訓練有素的精銳部隊,依然只有潰不成軍的份。
當夜是一場瘋狂的宴會,除了被盜匪強擄去的數名女子由不花領人送回呼和浩特外,剩下的十來個賊婆,成了大夥兒取樂的對象,夜晚的涼風中滲入了濃烈的、令人不快的氣息。
「你們非得如此……野蠻嗎?」縮在帳內一角,君清姮摀住雙耳,不願聽到那些女人哭喊尖叫,及男人們的哄笑聲。
「你想說的是禽獸不如吧!」啜了一口酒,綽和爾反應十分淡然。
「女人對你們而言,只是戰利品、取樂的工具?」不否認他的說詞,她厲聲質問。
「當女人是戰利品時,當然只是取樂的工具……好了!我沒興致聽你大小姐抱怨。」鷹眸凶狠地瞥去一眼,他煩躁地扒了下黑髮,將手上的羊皮卷隨地丟下。
噤聲不語,她曲起雙腿以手抱住,將臉藏了起來,悶悶地流淚。
空氣像凝住了一般,久久沒有流動。
好半晌,帳幕被倏地掀開,打破一室沉寂窒人的空氣。
茂巴兒思修長的身形站在帳外,恭恭敬敬喚聲:「族長,大汗有信送達。」
「關於什麼事?」綽和爾明顯的表現出厭惡,沒有將信接過的打算。
明白他的意思,茂巴兒思走入帳中,將羊皮卷展開迅速瀏覽一回。片刻,他蹙起眉將羊皮卷重新捲好。
「族長,是那達慕大會,定於半個月後召開,大汗要您回去參加。」
「去參加?」綽和爾冷笑數聲,不停搖頭。
「族長不願意嗎?」
撇撇唇,綽和爾冷然道:「那達慕大會是成吉思汗留給咱們的榮耀,竟被那些滿洲渾蛋拿來利用,這是我們蒙古人的恥辱,我如何甘願去?」
茂巴兒思頗有同感地點點頭。的確,曾是最強悍戰士的蒙古一族,現在只是滿洲人的附屬,如何對得起英勇無敵的先祖們?
「但是……如果族長不參加大會,那半年後的選汗大會,只怕會有變數。」儘管明白,茂巴兒思仍中肯的勸諫。
「我明白,明早就拔營,傳令下去。」綽和爾立即下令,他的目的不能因現在而毀去,他絕對得當上大汗!
領命而去,帳幕在涼風中動了動發出沙沙聲……
「你們在說些什麼?」君清姮不知何時已坐到他對面,小臉有些淡憂。
雖聽不懂蒙古語,她也知道他們所談的事情非同小可,否則綽和爾不會將眉心蹙那麼緊,緊到令她感到不捨……不捨?
她突然被自己的心思嚇了一跳,她何必為他不捨?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心緒?
不該在意的!她不停警告自己,只是……他的眉心又鎖得更牢了,真遇到那麼煩心的事嗎?不不不!她不必要在意……不必……可是……
小手緩緩伸了過去,撫上他糾結的眉心,想撫開他眉心的結。
一把攫住她的皓腕,他舒眉笑了笑,英眉習慣性地一挑,對她的舉動看來十分滿意。
「放開我!」連忙要抽回手,然而他抓得很牢,她根本抽不回半分。
將她拉往懷中,綽和爾溫柔地在她櫻唇上啄吻,輕柔有如拂面春風的吻,叫君清姮雙頰如醉了般嫣紅一片。
「明日要拔營回呼和浩特,你可以開始計劃要如何逃亡了。」眨眨眼,他戲謔道。
啐了口,君清姮連白他數眼:「你這不解風情的大木頭。」
難得兩人之間如此甜蜜,他又何必出口破壞。
「這麼說來,原來君三小姐已對區區在下動心啦!」揉揉下顎,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出聲逗她。
然而他說笑似的一席話,卻震住了君清姮——她對他動心了?
不!不會的!她怎麼會對擄走自己的人動心!她還有任務必須完成啊!不能動心的!
只是……對他的關心之強烈,已令她無法視若無睹……她不能動心啊!
甩甩頭,君清姮推開他,搖搖欲墜地躲到帳子另一邊,小小身軀縮成球狀。
「怎麼了?」對於她突然的轉變,綽和爾覺得莫名其妙。
「沒什麼……你別理我,讓我靜一靜。」她哀求地低語,小臉深深埋藏起來。
明白逼不得她,綽和爾縱使有滿心不快,仍是起身走出帳子,留她一人好好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