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衣若薰
而萬萬沒想到,她最不想見到的人卻突然出現,甚至趁四下無人時溜進了休息室。
「你……」嚇了一跳的程予歡,立即被捂來的手封住了低呼。
「為什麼又要嫁人?」唐爾恕顯然不曉得自己的命,是拜她的婚姻撿回來的。憤怒的他,心中只有再度被耍的痛恨,「你真的絲毫不能忍受沒有男人的日子嗎?什麼人不好挑,你偏偏挑了個混黑社會的,怎麼?難道只有這種男人才能滿足你的慾望?」
接到韓萬孫支吾其詞的電話後,他以為程予歡出了什麼意外,結果一到約定地點,卻被兩個陌生人給一棒打昏。醒來後,他才曉得自己遭人綁架,幸虧父親僱用的「保全人員」及時將他救出。之後,他再也沒有韓萬孫的下落,卻從溫晴口中得知程予歡又要結婚的消息。
如遭晴天霹靂的他,被憤怒和嫉妒給折騰得近乎瘋狂。那次暗巷的纏綿,讓唐爾恕打定了主意,即使父母反對,他也要娶予歡進門。哪知一轉眼,這個背叛過他一次的女人又琵琶別抱了。
而意外的是,父親居然知曉這件黑道上的盛事.甚至派錢副理代表公司送賀禮去。於是,他一路跟到了這座教堂,並央求錢副理把風一下,好讓他有機會與新娘子單獨談談。
不得不承認,今天的程予歡的確是位相當美麗的新娘。化過妝的她,更加明艷而不可方物,一身的白紗襯托出她如天使般純潔的氣質,可有誰會想到,她已經是二度春了?
「爾恕……」破碎的心禁不起一再的戳刺,程予歡只能任委屈的淚奔瀉而下。
「喔!該死的……」唐爾恕低咒一聲。
想不到女人的眼淚這麼厲害,他還沒冷嘲熱諷個過癮,那一顆顆滴滴答答的小水珠,瞬間即化掉他積聚已久的戾氣,甚至令他心疼而衝動得扣住她的後腦勺,吻了上去。呵!呵!這對芬芳的柔瓣原本應該只屬於他的呀!為何她老要輕易送給別的男人分享?
他像洩恨似的狠狠吸吮,力道之強,甚至咬破了她的唇。鹹澀的液體進入兩人的食道,而程予歡只是任由他掠奪及凌虐。儘管這個吻夾雜著酸楚與痛苦,卻也是他們最後一次的吻別了。
「跟我走!」不料,唐爾恕鬆口後,索求的卻是她所無法負荷的。
「我不能跟你走!」她驚慌地推開他的擁抱,躍進沙發裡。如果王海立知道她在婚禮前上演「私奔記」的話,唐爾恕肯定活不過二十四小時的。
「黑道大哥大多生性殘暴,而且說不定還有無數的情婦,你如果尚有一點點理智的話,就不該跟著他過那種你殺我砍的恐怖日子!」他硬是拉著她的手,推開窗戶,「走!我帶你離開這裡!」
「不要!」她死命甩開他的糾纏,節節後退,「我不會跟你走的——死也不會!海立他答應給我幸福,而且……而且他還保證善待我肚裡的孩子!」
孩子?這個名詞像顆原子彈般,轟轟然炸醒唐爾恕被愛情沖昏了的頭腦。
是呀!他怎會忘了她肚裡還留有常祖蔭的「傑作」?雖然她的小腹被蓬蓬裙掩飾得看不出孕味,然而那項代表著羞恥的證據終會「浮出檯面」,向世人昭告她是個多麼水性楊花的無恥女人!
「予歡,你還好嗎?」急促的敲門聲和著王海立的憤懣,「你在跟誰說話?」
「沒有,我再補個妝就行了!」程予歡將眸光轉向唐爾恕,懇求他快快離去。
唐爾恕停頓了一秒,終於撇過滿是鄙夷與仇視的臉龐,跳窗跑了。
然而王海立也並非那麼好哄的笨蛋,妻子腫脹的肩無疑是最佳的證據——一個偷人的證據!但時間有限,一舉行完婚禮,他就得馬上驅車去機場,趕搭前往夏威夷的飛機。至於這個小小的插曲——就當作沒看到吧!
不過,他好不容易壓抑下來的火氣,卻因為妻子凝望窗外時滑下的珠淚給重新惹了上來。可惡呀!那個惹她哭的男人到底是誰?是唐爾恕嗎?如果讓他查出來混進休息室的傢伙是哪只不要命了的臭老鼠,王海立發誓——他一定會讓對方死無全屍的!
「小林!」煩亂地走向後面的經濟艙,他喚來一名屬下。「黑旗幫那邊探聽得如何了?」
「大哥!」林春榮不明白新婚的大哥何以眉頭糾得像要殺人似的,趕緊為他點上煙,「聽說他們出價三千萬買您的項上人頭。」
「三千萬?」王海立冷哼一聲,「我的頭這麼值錢?」
海立幫與黑旗幫在道上本就水火不容,加上這次為救回唐爾恕而砍了他們兩名嘍囉,黑旗幫更是與他誓不兩立了。早有聽聞對方放話讓他活不過一個月,王海立才決定出國度蜜月,但恐怕三千萬的高價將讓他四海之內皆「凶」弟了!
「小林……」沉吟了半晌,他交代說,「入境後,你帶大嫂走另一條路離開。」
「大哥?」小林很少看到大哥面色這般凝重。
「答應我,無論發生任何事,你拚死也要保護她的安全。」
程予歡萬萬想不到,自己居然這麼快又成了寡婦。
當小林帶著她躲躲藏藏走出機場時,她就覺得奇怪,而後在數十公尺之遙的停車處,那道駭人的爆炸聲與緊接著冒出的黑紅火苗,將她的不安感到了最高點。
「海立——」她尖叫-聲,隨即失去知覺。
醒來後,程予歡已身處在一處隱密的海濱別墅。她第一次看見掉限淚的男人,即是小林。他哽咽著描述大哥下機前的交託,以及王海立死時的慘狀——碎屍萬段。
多麼恐怖而血腥的字眼,程予歡忍不住乾嘔起來,為他的不幸,更為自己注定剋夫的命運而悲哀。記不得接下來的日子她是如何熬過去的,她任靈魂出竅的軀殼由小林領著辦完丈夫的喪事,而後終日呆立在別墅的房間——那個屬於她和王海立的新房,看著落地窗外一波波湛藍的潮起潮落。
由於新任的領導人選未定,加上惟恐黑旗幫乘機反撲海立幫,所以小林運用一切關係封鎖了大哥死亡的消息,直到確定由某位護法擔綱重任,他才委婉告知大嫂,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基於對大哥的承諾,小林在機場不斷地重申,只要有需要,他會隨傳隨到。而程予歡只是哀淒地扯動嘴角,連再見也沒說就搭公車往北部了。
回到故土,沒有一絲欣喜,卻惚如隔世,她的心境在歷盡滄桑後像乾涸的井,再也搾不出任何一滴生命的泉源。倒是路經一家算命館時,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躊躇了半天,終於拐了進去,半小時後出來.她的臉色比灰白的牆更黯然。是了!就如岳秀麗所言,她的八字的確糟到了極點。算命的說,以這命格來分析,她理應無法活過一歲的;即使能平安長大,也是注定了喪父、喪夫、喪子的厄運。
「我是個不祥的女人……我不該繼續活著禍害人間的……」
這個意念,讓她毫不猶豫直往大馬路沖。然後是「嘎」的煞車聲,從遠遠的地方長長延伸到她跟前。她以為自己死定了,於是放任虛軟無力的腳往下一滑,豈知緊接著的咒罵聲打破她求得解脫的奢望。
「小姐!拜託你行行好,想自殺也別選擇這種連累別人的方式嘛!」怒罵的司機下車後,瞪著一副失望表情的她,「要不是我眼明手快,我們董事長這下子可賠大了!」
「對……對不起!」好半晌,程予歡才起身收拾散在地上的行李。
「一句對不起就算了?」司機覺得這個女孩可能精神失常了,否則,在她臉上怎尋不著一絲絲的驚嚇,反倒流露著「再接再厲」的堅持。
「阿量,別那麼大聲,你嚇著人家了!」沉穩的聲音喚回那司機短暫的失神。
「董事長,她……」
「小姐,有沒有受傷?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檢查……」身著筆挺西裝的男子彎下身來扶人,卻在看清她的臉龐時,微震了一下,「你。
「謝謝!」程予歡沒有察覺到他眼中一閃即逝的驚詫,只是一徑地欠身致歉,「對不起,給您惹麻煩了!」
「喔!沒關係!」回復鎮定的男子打量了她幾秒,問,「小姐,請問貴姓大名?」
「我叫程予歡。」她瞥了眼車頭那個象徵尊榮的標誌,以及安然無恙的保險桿,才歎口氣道,「幸好沒弄壞您的車子,否則……我恐怕也賠不起。」
「程予歡……」細聲重複了一遍,那男子含著溫和的笑意說,「我看程小姐一副疲累的模樣,這樣吧,我叫阿量送你回去。」
「先生?」她不解,這位陌生人為何待她這麼好?
「請問你住哪兒?」但對方已不容拒絕地為她開了後座的車門,「我只是想確定我的司機沒把你嚇暈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