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葉文綺
據他調查,蔣家現在將船運全交給第三代蔣力武打理,那小子根本理都不理這公司,船員裡多數是地內幫的兄弟,若是搞得定地內幫,哈,蔣力武不只香港無立足之地,連回台灣也會像塵埃一樣,屍骨無存!
香港裡還有誰會拿他和蔣力武那小子相比?!哈!
現在他就在台灣等著地內幫接應,幫主答應給他兩個身份不小的人暗地裡接觸蔣家的船員,哈,蔣力武等著斷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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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獨一邊嚼著檳榔,一邊對身旁的江祥低啞又神氣的說:「操,告訴你,這次進香港事情要是能辦妥,也准你往後大半輩子吃香喝辣,不知道你是怎麼蒙上這次機會的,嘖!年紀輕輕!」
要不是這次印尼船出了問題,將貨及時轉送到台灣避風頭,恐怕三輩子等不到這種機會,蕭家的船現在還泊在碼頭就等他代表地內幫去疏通疏通,要不然碼頭那群工人哪會如此容易讓船來來去去,大家可都等著一杯羹呢!
除此之外,蕭家那小子竟還要他去香港會會在蔣家船運的兄弟們,這是連笨蛋都知道蕭家小子打的是什麼主意,但他到底知不知道蔣家的勢力啊?蔣老頭不是和咱家幫主老交情了?真是亂七八糟,嘖!
只是,反正頭頭不說話,他也就沒話說,要不然以他的腦袋怎麼也想不出來,雖是幫內資格老將了,但說實在的,他自己清楚得很,唯有心腸狠而已,腦袋根本是一團漿糊。
但在新人面前他得擺擺架子。
江祥的痞子臉上得意洋洋,「呵……」他說不出原因,因為沒膽識、沒腦袋的他還有什麼辦法生存,靠得不就是逢迎巴結。
「告訴你這種天氣最適合出海了,霧氣濛濛大雨不斷,連警察都懶得出勤,真是連和他們周旋的麻煩都沒了,嘖!便宜了你這初生小毛頭。」王獨別的沒有,吹噓過去事跡以建立新人心中的尊敬倒是很行。
江祥豈會不懂,趕忙點頭哈啦幾下,「是啊,王哥一向英勇,幫上有名,小的這次就是來向您學習的。」
「嘖,你這傢伙就是嘴漂亮!」王獨大笑,右手離開方向盤,往旁邊拿了個塑膠杯,就著口,清清喉嚨便將口中紅色汁液吐進杯裡。
他還滿足的嗅嗅杯中汁液,「呼──這味道真香──」有的新人還不敢吃檳榔咧,我操!
眼睛沉醉在檳榔味中,卻在張開眼的剎那間,看見一個身影閃到車前。
「王哥!」江祥也看見了雨中模糊的身影,出聲警惕王獨。
但是貨車沒有這麼輕易停下車輪,王獨縱使已踩上煞車,仍毫不留情的撞上全身濕透,滿臉淚水的邵葳。
「啊!」邵葳在最後一聲尖叫後,便因為貨車的撞擊直直往後彈去,大雨幾乎沒有任何人聽到她的尖叫聲,頭著地的最後瞬間,她竟然希望自己就這樣死去。
車上的王獨和江祥呆愣了一下。
完了,他的後半輩子!
王獨率先清醒,大力推動江祥,「去!快去!趁現在無人圍觀,快把人抱上來!」
抱上來?!要是死了怎麼辦?江洋根本不敢動。
「雪特!你這笨鳥!下去!」王獨揚腳往江祥一踢,自己也趕緊下車。
學校附近大樹掩蓋,加上雨水在樹上拍打奏出巨響,剛好給這兩個人一個絕佳掩體,王獨低頭一看,咒了一聲,「雪特!是個笨女人!壞了我的大事!」接著粗魯的往地上這具不知是生是死的軀體狠踢了一腳。
「去車上拿塊布來!我來搬!」王獨指揮著,然後快速扛起濕軟的軀體,趕回停車的位置,接過江祥拿來的髒布之後,隨便往流血不斷的位置及露出的身體捆了幾下,然後往後車椅下一丟,「快走。」
上了車,王獨將檳榔汁連著杯子一丟,再次詛咒了一聲,「雪特,衰了我。」
車子骯髒的車牌辨識不出車號,路上冷漠的行人也無暇環顧太多,地上鮮紅的血混著檳榔汁,在雨水沖刷下,流入街旁水溝中。
「怎麼辦?她有沒有死?」江祥可不想背上殺人罪。
「最好就是死了,這樣省麻煩,笨蛋!」
過了安全區,王獨將奄奄一息的「屍體」裝入個箱子裡。
然後車子繼續往北開,沿路繞小徑、走山路,盡量避開有警察的路口,直到港口有人接應。
第二次看見王獨了,接應的蕭百家看了扛著大型紙箱的王獨和江祥一眼,雖不滿但還算客氣,「這是什麼?」他蕭百家可惹不起一次風波,背著爸爸幹這新勾當他可是步步為營,要是被老頭發現,不是他死便是要他弒父了。
王獨訕笑,「還有什麼?這次出船繞遠路,要兩三天才會到,船上沒女人,你叫我們江祥怎麼活下去,嘿嘿?」
江祥配合的露出垂涎的色樣。
「女人?」蕭百家眼一皺,女人光會壞事,王獨帶女人上船?
「片子、片子啦!還有幾台電腦啦,如果有女人要跟我上船,我還用得著出海?在台灣快活就好了!」這傢伙這麼謹慎,可見這次貨真的很重要,這女人可別給我醒來,要不然就將她在大西洋上處理掉!王獨掂掂箱子,盤算了一下。
蕭百家稍鬆口氣,「好,那群人你去照會過了沒?」
「放了東西就去,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你們蕭家的船還不是捅過樓子,安啦,地內幫有我出面就擺平了。」王獨往船邊吐了一口痰。
「我蕭百家不會虧待你們的。」殊不知這是他放的引啊,在等王獨的同時,他早讓三分之一的貨滲入台灣內地了。
無知的王獨下船安撫一群港口地盤角頭,黑漆漆的港口照不出這艘船的大小,王獨辦妥之後上船,停不到一小時的船,安靜而不動聲色的滑出港灣外。
第二章
走在夜色昏黑的舊街,不知是哪家傳來薩克斯風的優美樂音,讓蔣力武悄悄愛上了這個熱鬧而沒文化的城市。
一年前,為了逃避頑固爺爺的逼婚迫害,他允諾接下老爸在香港的船運事業,算是為爸爸解套,因為爸媽不肯嫁雞隨雞的到港澳這塊彈丸之地陪老爸,老爸又不敢得罪爺爺回台灣,所以苦了老爸一天到晚兩地飛,直擔心哪一天在這天上飛的龐然大物若是失靈親吻地面,他就可要含恨九泉了,他可不放心疼愛的老媽一人獨活。
從小他就習慣了老爸老媽的親密恩愛,說來奇怪,爺爺越是不滿意老媽這個媳婦,老爸就更加愛得死去活來,還經常灌輸一些迥異常人的愛情觀給他,說什麼愛情就是要有阻礙、要歷經風雨才更加彌堅,太順利得來的愛情會讓人不懂得珍惜。
若真要如老爸說的是,他嫌太累。
時代變遷如此快速,速食的生活、速食的飲食、速食的居家,也包括速食的愛情。
太消耗精神的愛情,他既沒體力也沒心情。
他深信自己也沒老爸那種多情細胞,可讓他對愛情付出心力,他習慣了愛情的來去自如,也從不特別眷戀哪一個交往的女子,是骨子裡的冷然造就他的生活?他也不知道,照常理,天天在父母相愛黏膩的生活中成長,應是對愛情有本能的投好才對,就如他弟弟蔣競煒就在情海裡悠遊而不亦樂乎,他卻不。
他雖然像競煒一樣從不缺女人,但他從沒用過心──這倒也是每一個女人眾所皆知的事實──卻無聊的引來更多的女人加入獵心的行列,這是他始料未及的情況,他卻不將這種情況視為麻煩,對於女人,他處理的方式既直接又殘忍。這是競煒對他的評語。
要怪他嗎?不。他從不自疚。他習慣這個世界來「習慣」他的脾氣,至於那些傷風感冒痛哭流涕的女人,套一句他的結尾詞,「叫她們滾一邊去吧!」
就連分手時,他連溫柔的安慰曾經為他暖床的女子都沒有,他嫌多餘。
偏偏仍有大把大把的飛蛾闖進他無意點燃的烈火裡,屍骨無存。
他舉起長腿,踢了舊街擋路的玻璃瓶,瓶子大聲刺耳滾動的聲音配著薩克斯風,好聽極了,一種破壞性的不協調感讓他揚起如魔鬼的微笑。
他一向不喜歡太過誇張的城市,像十八歲的女孩努力化著二十八歲的妝,讓人失望,卻在這個宛如現代洪荒的城市裡待了三年,老爸的海運早在他來港的第一個半年,就將營運重新規劃到幾乎不用他上班就能賺進大把鈔票。
讓遠在台灣的爸爸佩服得不得了,而他只是不好意思回答老爸,「一個公司若搞了兩年以上,頭頭還忙得一頭汗的話,勸他早早收山回老家吧!」
雖然老爸再三提醒千萬要小心蕭家那個二世祖,老爸對蕭家第二代的評語是「小奸巨猾」,他卻從沒將蕭百家放進眼裡,對付奸人要比對付老實人簡單多了,對於老實人他還可能手下留情而壞了大事,至於奸人那就簡單了,唯死無疑,半秒考慮都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