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葉文綺
突然，背後一個聲音響起，「不可以哭！」
他轉過身去，竟是外婆！
「外婆！」
「大男人竟在老媽面前哭，小時候都沒哭了，現在哭什麼？」老婦人斥責外孫，「我孫子八個，外孫就你一個，偏偏讓最讓我操心。」
子岳咬咬牙，將心中翻騰的軟弱全隱去。
「從小我就教你，有麻煩要去解決，哭有什麼用，這道理到現在還不懂？」她邊將花插上墳旁兩側花瓶裡，又罵了一次，「你媽就是太軟弱了才會這樣，我沒教好！」
「外婆……」其實子岳怎會不懂，外婆有多自責媽媽的死，心最痛的該是唯有一個女兒的外婆。
外婆輕歎了一口氣，口氣轉軟，「怎麼都來了，也沒給你母親帶個水果什麼的。」
「我來讓她看看就是最好禮物了。」
後來他知道，媽是因為看不到他、想他才瘋的，他一定是最好的禮物。
外婆偷偷抹去眼淚，點點頭哽咽，「是啊……是啊……」
他摟著外婆瘦弱的肩，堅強的站穩在墳前，他不哭。
外婆吸吸鼻子，「爭氣點，接下來該帶媳婦給你母親瞧瞧了，如果還在，早就是當阿媽的年紀了。」
他浮起璇荷的面孔，點點頭。
「我都將你媽媽的「手尾」給那個姑娘了，你得快些，可別讓奶奶等太久，我可沒時間了。」她歎了一口氣。
「奶奶喜歡她？」
「當然喜歡。那姑娘可愛得很，若上人家家裡提親，我可要帶隊上門呢。」
他笑了，世上兩個他最愛的女性，會彼此相愛。
「她家住哪裡啊，你怎麼認識的。」她也沒打探的意思，只是真是忘了，近來身子不太健康，她很掛念這個從小帶大的外孫。
「外婆，您應該認識她的父母，就是小時候住在眷村時我去學書法的那個夏老師的女兒。」
「那個夏太太的女兒？」外婆人老不糊塗，那個夏太太可是個熱心腸的好人。
子岳點點頭，卻也浮上了一層陰霾。
老人家一眼就看出異樣，「怎麼，夏家不同意？」
「不是，外婆我自己會處理。」他已經是個成年男子，不該讓外婆再操心。
老婦人點點頭，看了孫子一眼，「十二年了，你媽媽都走十二年了。」那個地區有著女兒、外孫過去的陰影，偏偏他選個瞭解他過去家庭背景的女孩來愛，這……
希望老天能對外孫好一些。
「外婆，我會去找張得七。這些年的恩怨該結束了。」他握住外婆滿是皺紋的手。
老人家回應的拍拍他，「他也老了，你也不恨他了，不是嗎？」
他點點頭，不再說話。
第九章
璇荷真的聽話乖乖在家，但任誰都看得出來她的精神是愈來愈糟。
連林恩慈都不知道該怎麼表現現在不讓璇荷上班不是怕被傅子岳拐去，而是怕張淑詩會對璇荷不利，璇之的建議是，傅子岳將事情辦妥自然會來，別擔心。
可是他要是沒來呢？
璇之可率性了，他說：「那表示這男人愛咱們家璇荷不夠深，屈服在張淑詩的淫威下，娶張淑詩了！」
「他會來！」璇荷大聲且篤定。
可是一天天過去，她愈覺得不安，他連通電話都沒有啊！
夏行武覺得女兒的眼神都在譴責他，尤其老婆在夜裡將十多年前的往事對他說完之後，他更是覺得：這女兒一定恨透他了！
要是傅子岳那渾小子真的從此不喜歡咱們家璇荷，他對著老婆低吼，「我去跟他拚命！」
夏老媽氣結，「老頭，你再衝動一點沒關係，一下要人家離你女兒遠一點，要不然要和人家拚命，這會兒又是人家要是不要你女兒，你也要和人家拚命。老頭，你的命值幾兩錢啊！」
「老婆……」夏行武一下全無用武之地，想著女兒若是出嫁了，心裡還是一陣酸，「老婆，女兒出生時就這麼一丁點兒大呢。」他比了個五十公分長左右。
夏老媽點點頭，「可哭聲就像你的嗓門，吵得我耳朵痛死了！」
夏老爸可神氣了，「璇荷就是像我，脾氣、個性無一不像！」
夏老媽笑了笑，瞭解丈夫心疼，拍拍丈夫大手，「別心疼了，很快給你孫子抱，你會巴不得她別回娘家，快快回家「做人」好讓你再抱第二個孫子！」
夏行武笑出山東人的特色，「哈，老婆，我不知道你開起黃腔還挺好聽的哪……」
☆☆☆
林恩慈看見凌晨四點就坐在窗口發呆的女兒。
半個月了，連她都快要學孩子的爸爸罵道：「渾小子！」
但靠近女兒身旁只能保持平靜，「璇荷啊，這麼早起，又要去游泳是不是？」
璇荷沒什麼精神，搖搖頭。
「去游游泳呀，胡伯伯說好久沒見到你，挺想你的呢。」她推了女兒一把，「要不媽看你在家養都養胖了，到時候人家來接你認不出來可就糟糕了，哎呀，原來夏璇荷變成一隻豬了！」
璇荷被媽逗笑，「媽，你嫌我！」
「當然嫌你，我這個女兒每天不是吃就是睡，為娘的擔心女兒變成豬，也擔心自己累得變成狗還沒人發現。」近來為了這個女兒她會老去二歲，若將來璇之談戀愛也讓她老幾歲，她會要兒子、女兒提錢讓她去做拉皮手術。
「媽──」
「去去去，去游泳啦，至少讓我少看你那樣沒精打采的樣子，我乘機偷個閒。」她將女兒拖離窗口，「去拿泳衣，去，去！」
「媽，你像在趕狗一樣。」璇荷皺皺鼻子，感激的看看母親，這陣子真是多虧母親了，她得說得輕鬆，要不就要在老媽面前掉淚了。
夏老媽拍拍女兒，「像狗的是我。」
她噙著淚，進房間拿泳衣，至少要讓老媽安心，賠了愛情就賠了嘛！她還有一屋子愛她的老爸、老媽、老哥，怕什麼？
可是，眼淚還是一滴滴滾了下來。
☆☆☆
她覺得自己真的有一點胖，腰部就是有些肉肉的感覺，好像有一世紀沒來游泳了，有些犯賤的想念起王偉大和簡淑金姊妹。
不知簡淑金追到王偉大了沒有？她可是犧牲了一個巴掌耶，近來都沒聽到媽的馬路消息，哈哈！想必她的失戀讓老媽盡量避開在女兒面前講感情了吧！
這是失戀帶來的唯一好處。
也許，她該拿掉眼鏡、潛水鏡、髮簪，好發生一段新的戀情才是。
她果真是像老爸的，愈是面對挫折愈是勇敢，想著，她報復性的將潛水鏡拔掉。其實，她的眼睛根本不怕水，從小她一直是張著眼睛在水裡的，那時也沒戴什麼撈什子潛水鏡。
現在，就讓麻煩來找她吧，愈多愈好，像璇之一樣好了。
要不然，怎麼忘掉他呢。
她素著一張乾淨的臉走出更衣室。
王偉大守在更衣室外，見了她出來竟不敢上前確認。
璇荷也不理他，只看著他的臉色變來變去，便直接走近泳池。
果然，王偉大朝更衣室叫：「璇荷，你是不是在裡頭？」然後，再看向池邊這個美麗女子，搔搔頭自言自語，「奇怪，胡伯說她進去更衣室了啊……」
琳荷笑得有些得意，沒想到一副眼鏡而已，竟讓人認不出來她來，會見簡淑金晃進來，她的笑容更大，回頭看了簡淑金一眼，便跳入池子裡潛進去。
她損失了看簡淑金驚慌失措的表情的機會，當然還有其他讚歎的表情。
「淑金，璇荷好像在裡面耶，你要不要幫我進去看看。」好些天沒見到璇荷了，他又不敢直接去她家找她，剛剛胡伯還偷偷跑來告訴他璇荷來了，怎麼他等了這麼久還不見她出來。
簡淑金朝他一瞪，「人都在泳池裡了，還等！」
她氣得想乾脆回家算了，哪知竟在門口看見一個帥得不得了的帥哥將上好的轎車停在王偉大的車旁邊，瞬間，王偉大那輛百萬小車像是女人開的買菜車，而這位帥哥的車充滿著品味與格調。
當下決定往回走，賴在售票處等他前來。
傅子岳以為簡淑金是泳池收票員。
「不好意思，請問這裡是「石牌泳池」嗎？」他依夏媽媽的指示轉了無數個彎，才找到這個沒有招牌但卻有點像泳池的游泳池，只好先問一問。
簡淑全仰著嬌媚動人的微笑對著來者回答，「是啊，先生第一次來？」她的眼睛宛如餓狼遇見小綿羊。
現在的收票員都是這樣問話，還打扮成這樣嗎？傅子岳有些哭笑不得。
但他現在沒精神想這些，今天一大早來原是要在璇荷一醒來便見到她，沒想到她竟來游泳了，現在，最主要的就是讓他見到她。
他想她想得快瘋了！
「我要買票。」他只差沒直接闖進去。
「在那邊。」她指著玻璃窗口，然後跟著靠過來，「先生有帶泳褲嗎？」看這人穿襯衫打領帶，一定沒帶泳褲，她可以藉此和他展開聊天才是。
「我找人。」這女人煩不煩？他已經漸失耐心，他不會不懂這個女人眼裡閃耀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