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葉晴
霍修冶當下不動聲色,心裡卻反覆思索著,當他和霍簾正面相視時,霍簾那充滿恨意和嫉妒的眼神,還有槌打他時唇邊的那抹快意冷笑。回府後他立刻派給文明和張忠一項任務。
對於他的滿不在乎,楚花雨雙眸不滿地瞟了他一眼,但看在霍修治眼裡卻別有一番動人風韻。
楚花雨解開他的繃帶,動作輕柔,重新替他敷藥,然後交代:「你要記得,到傷口好以前不要拿重物、不得練功。」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霍修治心有所悟,傷也不覺得痛,只含笑看著她每個動作,享受她為他敷藥包紮和她身上的香味,待楚花雨替他將衣服拉上時,他有些失望地撤回含情的眸光,改用另一種不耐的眼神摒退要替他整理外袍的錦兒。
楚花雨裝作沒有看到錦兒猛然住手的有趣動作,輕抿著唇忍著不笑,繼續替小王爺將衣服整理好。
霍修治在楚花雨將手放下時,一臉悻然地看著窗外說:「不能拿重物、不能練功,恐怕也不能到花園賞花了。」
「沒那麼嚴重。」
「那我們就一起去乞巧園吧。」霍修治笑了,用沒受傷的手拉住楚花雨的柔美,兩人一起往外走。
楚花雨初時紅著臉想將手抽回,後來就忙著追上他的步伐,過不久,心思被沿途的奇花珍草給吸引去,霍修治發現地放緩了腳步,竟然配合著縮小步伐。
一牽上她的柔夷他就捨不得放開,因為她的手柔軟溫暖。他就這樣牽著楚花雨的手走進王妃、夫人和小姐們等著的乞巧園裡。
今天的聚會是尹王妃特地為了她的親侄女尹翠鳳安排的,當她的治兒牽著楚花雨的手進來時,尹王妃看到她的勁敵梁夫人變了臉色,急急又換了表情把她姐姐的女兒呂憶秋推向治兒。
一位王爺當然擁有許多妻妾,但只能有一位王妃。她是王妃,乞巧園裡的大小事皆由她作主管理,但她心裡明白,明著,大家都尊重王妃;背地,爭寵生事,尤以梁夫人為甚。梁夫人倚仗年輕,五年前又「托天之幸」為男丁單薄的王室生下另一位小王爺,所謂母憑子貴,生下兒子修文之後,她的行事作風就更大膽起來了。
梁夫人在傳聞皇上有意遴選治兒為太子時,她就說修文頑皮,吵著要呂憶秋表姐來陪他讀書,很快地梁夫人就將正值花樣年華的呂憶秋接進王府住。梁夫人的心機她不是不明白,不就是想叫呂憶秋接近治兒,想來個親上加親,好鞏固自身的地位嗎?
沒錯,梁夫人是如此想的。數年前,太子墜馬慘死,是小王爺進宮伴著皇上皇后,才減少他們的哀慟。皇上對小王爺的寵愛和信任朝野皆知,將來當然會排除反對勢力,立小王爺為太子,她當然要搶先一步讓小王爺喜歡上呂憶秋。
而尹主妃雖然早巳經是母以子貴,地位穩固,但尹王妃也想得非常長遠,皇上要是敕立她的治兒為儲君,那太子妃就是未來的國後、後宮之主,所以太子妃最好是當朝左相的千金--她親弟弟的女兒,所以她也把侄女尹翠風接來做伴。
今天,尹翠鳳和呂憶秋為了小王爺打扮得雍容華貴,兩人見面時,互相拉著手,和悅地禮讚對方,但暗地裡免不了比較一番。當然她們身邊的大小婢女也不含糊,爭相鬥艷,硬是把園裡盛開的秋菊和幽蘭給比了下去。
楚花雨在眾目睽睽之下,羞紅了臉掙開小王爺的手,尹翠鳳和呂憶秋呆立著,看著他們的手慢慢分開。
霍修治笑著走向靜候的尹王妃。「孩兒見過母親。」
尹王妃滿臉笑意,拉著兒子的手將他全身上下看了一遍。「治兒,皇上為何事宣你進宮?」
「皇上關心孩兒,給孩兒十天不用上朝。」霍修冶回稟母親,說完他轉頭向其他人打招呼:「梁夫人好,表妹們好。」
梁夫人笑瞇瞇說好。尹翠鳳和呂憶秋則眼波流轉,一左一右,親暱大方拉著霍修治的手。「修哥好。」
不知怎地,楚花雨看到他們三人熟稔的樣子,心裡突然有她不屬於此地的感歎,她踏前一步,雙手疊放腰側。
「楚花雨見過王妃、梁夫人。」小巧的下巴貼到胸前,待王妃說過免禮之後,才抬起螓首,正式向第二次見面的二位小姐見禮。「二位小姐好。」
「楚小姐好。」
接下來,在王妃帶領下,他們走上柳堤拱橋,坐在賞荷的一爽涼亭裡,楚花雨拘謹地坐在王妃旁邊,她和霍修治當然被尹、呂兩人有意隔開。大小婢女端著捧盒輪流上下,端出來的料理樣樣精緻,教楚花雨這個鄉下來的女孩開了眼界。
不過楚花雨讀過書、識得字,跟著師父學醫,雖是鄉下姑娘,難得在王妃面前舉止自然,應答也較驕蠻的千金小姐有內容。
霍修治悄悄比較三女之不同,若說尹、呂兩位是虛華嬌貴的牡丹,那雨兒就是花枝強健青翠、白裡無瑕的茶花,可以清賞、可以觸摸。
尹翠鳳和呂憶秋微皺著精心描繪的黛眉,心裡明白這位不簡單的鄉下女孩才是她們的勁敵,兩人互視一眼,心裡竟然達成一項共識——放下彼此成見,聯手將楚花雨趕出王府。
☆☆☆
沒公事煩心的霍修治來找楚花雨,楚花雨再提回家之事。霍修治劍眉一豎,反問她,他的傷全好了嗎?
意思是她還不能回家。
楚花雨賭氣轉身跨出房門走進花園,一陣風吹來,撲鼻的桂花香讓她心情稍微轉好。小王爺的花園裡正桂花盛開著,楚花雨可惜它掉了滿地,就問跟出來的錦兒要幾條布巾,好鋪在桂花樹下。
「小姐,你要做桂花糕的話,廚子那裡應該有很多……」
「我不是做桂花糕,我做桂花香膏送妳。」楚花雨不意抬起眼睛,又看到翠綠的松樹和數大叢香艷的玫瑰。好多上等的材料,她決定把他花園裡的花朵全部終結,讓恩將仇報的霍修治明白她生氣時多可怕。
楚花雨改口說:「錦兒,我做玫瑰香膏讓你整天香噴噴的。你先把乾淨的桂花收集起來,我去摘些花。」
楚花雨進房找剪刀和籃子,看到站到廊下的霍修治停下來說:「閒得慌,可不可以剪一些花?」
「當然可以。」
「要是我多剪一些,你會心疼嗎?」楚花雨走了一步,忽然輕快地旋身回來問霍修治。
霍修治黝黑的眸子緊緊盯著她燦爛如花的笑顏。「只要你喜歡,我絕對不心疼。喜歡什麼花,我去幫你。」
「謝謝,我們去剪玫瑰。」
霍修治沒想到楚花雨將所有綻放的玫瑰剪下,枝上只留嫩綠的花苞,怪的是她又將玫瑰花的頭一一折斷丟進籃子裡。
霍修治小心問道:「雨兒,你在生氣?」
看到霍修治一臉怪怪表惰,楚花雨想笑。她撇著氣,臉故意繃得又緊又冷。「很像。我還要幾大枝連葉的松枝。」
沒想到霍修治竟不多話,走向百年以上的松樹,只要手構得到的枝幹不管粗細,遇上他就斷,負責花園的僕人慌張地跑過來,不知道他照顧好幾十年才長得好看的松樹們犯了哪條滔天大罪。
霍修治左胸微痛,看到僕人來正好叫他幫忙做點事,他沉著聲說:「撿一撿,跟著我走。」霍修治來到楚花雨面前。「那些夠嗎?不夠我叫人架梯子鋸。」
楚花雨看到僕人一臉欲哭無淚,彎腰再撿如小山的松枝,趕快搖首說:「夠了,太多了!」
霍修治點頭,手不經意壓著受傷的地方。
楚花雨看到了,愧疚地挽起裝滿玫瑰花的籃子。「對不起,害你傷口又痛了。」
「氣消了沒?」霍修治睨著她笑了。
楚花雨點頭。
「這樣的花怎麼拿來插在瓶裡?」
「不插瓶,我用它做香油、香膏。」
「香油?」霍修治突然摟住楚花雨的腰肢,硬將她拉往身上靠,然後低下頭湊向楚花雨纖細的頸窩吸聞。
意外親暱的舉動駭得楚花雨心臟漏跳,呼吸不順,全身起戰慄,盛滿玫瑰的籃子掉落地面,一雙柔美貼住泛紅的臉頰,她忙縮著白玉般的脖子。
而不管她怎麼躲閃,終究逃不出他強健的雙臂和惡作劇的鼻子。霍修治將她作弄夠了,才放鬆雙手,不過卻不捨得完全放開。
他笑著說:「原來你身上那種好聞的味道就是香油。」
在純樸山村長大的楚花雨被霍修治逗鬧得含羞帶躁,雙頰紅得如三月桃花,黑瞳如山澗的清池,清楚地映出霍修治俊帥促狹的臉龐。
「早知道你這麼壞,就不救你了。」楚花雨看著霍修治低語,雙眸漸漸蒙上水霧,嬌軀卻……依著霍修治的意思貼向他的懷裡。
「沒想到我因禍得福。告訴我,像你這麼美麗的姑娘怎麼會當女大夫的?還有,你替多少人醫治過這裡?」霍修治說著,雙臂忍不住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