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耶喜
商天祈倚著身後的門,無奈地抓抓頭,不知道又是誰惹她生氣了。她生氣的時候看什麼都不順眼到了極點,是沒有理由,只因為小姐她心情不佳。
「看我會心煩的話,你幹嘛還大老遠的來找心煩啊?」不想看她繼續無理的發飆下去,聳動了下僵硬的肩膀走回門內,打算泡杯可以提神的咖啡給自己。
「學長——」齊若玫拉住他的手,讓他拖著自己緩緩在地板上滑行。
商天祈行進的步伐困難得只好停下來,望著她的滿臉委屈,只得舉雙手投降。
「你有什麼事啊?趕快說好不好,我忙報告忙了兩個晚上都沒睡,你現在來吵個什麼勁啊?」她活到這麼大難道不知道睡眠不足的人很容易發脾氣嗎?
「學長——」依舊是這兩個字,齊若玫躊躇不安地跺著腳。
「齊若玫,你再不說的話,我把你丟出門外哦。」真是不凶都不行,他扳起臉孔認真地道。
「我、我……學長,你凶個屁啊?」齊若玫穿過他面前,在滿地雜誌、衣服、襪子和零食中清出個空位坐下。
商天祈隨她坐在地上,拿起未吃完的洋芋片遞給她。
「我不想吃。」她悶悶不樂地道,推回了他的餅乾。
「說吧,什麼事又惹你不高興了,還哭著來找我。」商天祈啃著原味洋芋片,漫不經心地問道。
「還不就是我美好未來的那個籌碼嘛。」她愁苦地嘟著嘴,看他吃得津津有味便把整罐的洋芋片拿了回來,一片一片地啃著。
「哦,跟我一樣是個同性戀的男人啊。」商天祈了悟地點點頭,經她這麼一提他才想起有一個倒楣的男人要被她利用了。
「對、對、對。」她拚命地點著頭。
「怎麼啦?」商天祈淡淡地瞄了她一眼,發覺她原有的憂慮之中有額外的傷感。
「我好幾天沒見到他了,他早上都會到歐恆的籃球場練球的;可是,自從去蕭老頭他家的那天晚上的隔天,我就沒看到他了。」齊若玫愈說心情愈低落,卻苦苦不知這低落是從何開始,從何發生。
不就是他要是生氣的話,他在有信就不能罩她了嗎?那她日子肯定會難過;但她的心卻誠實地告訴她——絕對不是這麼一點點單純的原因,就替她惹來了心煩及失落。
「就這樣?」商天祈懶懶地問,心情卻不如表面上的輕鬆,只怕是若玫有一丁點兒地喜歡上那個男人了。
愛上一個同性戀,無疑是狠狠地扼殺了她心中萌生的愛苗。同性戀對伴侶的忠誠度相當高,相對的,燃燒的愛火也就更加熾熱,怕是會燒得彼此都體無完膚,所以,他本身也盡量避免這種情形的發生;寧可單身一人,也不願為自己招來永無天日的結局;但,他現在可真想見見若玫口中的男人。
「那天晚上我回去後,發現他在門口等我,說什麼怕我被綁架之類的笨話,我那時候很想睡覺嘛,所以脾氣很不好地回了他幾句,他就氣得走掉了,臉色還很難看。結果,連著幾天我到歐恆等他,都沒見著他了。」齊若玫愈說臉色愈顯凝重。
「去他公司找他嘛,你該知道他在哪裡上班或住在哪裡嘛。」商天祈倒了杯白開水一飲而盡。
「我當然知道他在哪裡上班啊,他是我的老闆。」
「你的老闆?那個禿頭啤酒肚的老男人?」商天祈聯想到她工作的五金公司的老闆,臉色很難看地問著。
「不是啦。」齊若玫急急地撇清。「是我的新老闆,他是有信的負責人。前幾天有信在徵人,巧合之下我就死賴著他幫我進到有信,進去之後才知道他是老闆,我又剛好聽到他說自己是個同性戀,想說這樣剛好符合我計畫中的男主角,長得帥又善解人意,而且不用擔心他會對我毛手毛腳。」
她愈說,商天祈的眉頭也就皺得愈緊。有信的負責人不就是沈弈方嗎?記得他曾到過他學校舉行了一次有關企業管理的講座,那時候他正忙著社團活動,沒能參加講座好一睹他的風采,但聽人人談論著他的商業頭腦、他的一表人才、他的聰明智慧,倒也沒聽說過他愛男人之類的傳言。據說他還有個美麗大方的女朋友,他又怎麼會說自己是個同性戀呢?
難不成和他一樣,找個女人當擋箭牌,以阻擋掉外界質疑的眼光?
「誰都知道你的鬼計劃是找個男人氣氣你媽,現在可好了,你千挑萬選的男人不理你了,你怎麼辦?」
「就是不知道怎麼辦才來找你啊。」齊若玫含淚咬著下唇,姿態嬌憐得令人不忍。
「這種爛忙我絕不幫,你自己惹出來的爛攤子你就要自己收拾。」商天祈拒絕的態度十分堅決,他又不能幫她去上班,又不能變成她,他怎麼幫?
「臭學長,平常一副威風凜凜的樣子,到了我有困難的事情發生你就閃得比什麼都快。」齊若玫見來軟的不行,馬上換上強硬的姿態。
「我就是閃得不夠快,所以現在還能讓你找得到。」商天祈窩回十分鐘前躺直不動的地方,把涼被拉上頭部,遮住了齊若玫怒火中燒的凶態。
「商天祈,你給我起來,我尊重你是因為你是我的學長才來找你商量耶,你怎麼可以這麼敷衍我呢?」齊若玫隔著薄被捶打著蜷曲的他。
商天祈硬是逼自己別在意她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暴力,努力強忍著不出聲。
齊若玫猛捶的手累了,躺在他的身旁,轉身抱著他的腰,咕噥著:
「明天我還是去上班,就不信見不到他。」他愈是躲她,她就愈要出現在他面前礙他的眼。那天晚上她又不是故意要對他大小聲,是他選錯了時機見她。她不斷地為自己的無禮開罪。
「睡吧,睡一覺醒來什麼都會沒有的。」商天祈揉揉她的頭,充滿睡意地道。
「大白天的,誰睡得著啊?」說是這麼說,但一陣打鬧後,她也感到眼皮漸漸地沉重,慢慢地進入那個叫夢的地方。
第六章
在踏進公司門檻之前,沈弈方發覺開放式的辦公室內是異常地熱鬧。他才幾天不在大家就造反了嗎?
帶著重重的疑心,當他右腳踩進門時,裡頭卻傳來一陣陣的歡呼聲。
「耶!我贏了,是右腳先踩進來!」
「我也是。」
「怎麼可能?我記得沈先生都是先踏左腳的嘛。」
「少囉嗦!嘿!你,別想把錢給拿回去哦。」
齊若玫有活力的聲音傳到他耳邊,沈弈方立即拍額。他都忘了若玫今天開始要來上班了。台北的會議不惱人,台北的胞兄才煩人,連煩了他三天直追問未來新娘是否有下落,早知道別貪方便到他家住了,多惱人。
他凜起神色,踏著穩健的步伐進入裡面,嚴厲地掃視了在場所有人。男人果真是天生的賭徒,全聚集在一起,他該稱讚他們的向心力還是懶散?
「大家都沒事做了嗎?」他低沉的嗓音蘊藏著一股怒意,看著大家一哄而散。
齊若玫訕笑著,提起腳跟要回到座位上認真地工作。
「齊若玫,你等一下到我的辦公室找我。」沈弈方極端忿怒地瞪視著始作俑者,冷冷地下達命令。
「是——」尾音拖得特長,顯示她滿腹的無奈。
一點也不體恤她是因為怕大家有星期一症候群,工作會喊無聊,才犧牲了自己充當莊家,招來精神不振的同事一起來賭看看尚未到公司的老闆哪只腳會先踩進來。瞧!大家現在精神多好啊。
「小玫,我贏了耶,什麼時候才把我贏的錢給我啊?」業務部的江以勝心急自己的午餐全拗在賭局中,沒分到錢的話,他中午可就要餓肚子了。
沈弈方一個箭步向前,擋在齊若玫身前橫眉豎眼地道:
「江以勝,現在是上班時間,你不乖乖地出去跑業務也就算了,我不追究你加入這場無聊的賭局更算了,但是請你不要騷擾新來的女同事。」
「我騷擾她?」江以勝怪叫道。他不過是問莊家什麼時候可以把錢給他而已,就被老闆主觀地安上個騷擾的罪名,這下子教他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沈弈方你很無聊耶,你是哪只眼看到江哥對我毛手毛腳啦?」齊若玫凶巴巴地問道。
江哥?剛進公司半年的江以勝什麼時候晉陞為哥字輩了?瞧她對一個哥字輩的臉色都沒對他這個職稱叫作老闆的來得好看。沈弈方心中既氣又酸地想。
「我不想在星期一的早上討論這個問題,教人徒生悶氣,好嗎?現在江先生請你回你的業務部去,而齊小姐,你再囂張下去最好有丟掉飯碗的準備。」
沈弈方說完氣得拂袖而去,留下江以勝和齊若玫面面相覷,實在搞不懂自己是哪裡冒犯了他,讓他氣得額上的青筋都浮了上來。
「齊小姐。」行政部的呂欣雅主任滿臉不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過了三十的皮膚因年輕時疏於保養之道而呈現了風乾橘皮的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