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楊曉靜
男人憤恨的咒罵一聲,一步步向她逼近。
她一步步後退,直到背抵著牆。「不要過來!」她咬緊牙齒,握刀的指節泛白,準備隨時盡全力揮出。
男人不屑的冷笑兩聲,繼續逼近。
餅乾從他背後跳起,在他臀部咬了一口。
「渾帳的狗!」他憤憤的大吼,反手摸摸後臀。因為褲子厚,這次並沒有受傷,但餅乾連續的挑戰已經足夠讓他燃起怒火,決定拋下女人,掉頭抓狗。
動作靈活的餅乾在客廳的垃圾堆裡四處穿梭,哪裡這麼容易給他抓到,它一會兒從殘缺的茶几底下冒出頭來,對他挑釁的叫兩聲,又飛快鑽進沙發破洞裡,等男人從茶几處繞回沙發時,它已經從另一個洞鑽出沙發,在遠遠的那一頭對男人吼叫。
對眼前發生的一切,站在門口的紅衣男人只當鬧劇欣賞,全然沒有出手干涉的意思。
在樓上破壞的兩人下來。
「走了。」紅衣男人沒有多說一個字,拍拍手轉身離去。整件事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一場二十分鐘不到的便飯。
穿條紋襯衫的男人顯然不敢違背,恨恨的罵幾句髒話,就和另外兩人走出大門。
沈蓓珊擠出最後一點力氣飛奔到門邊,用力關上門,把所有的鎖鏈全部鎖上。
用背抵著緊閉的門,她的身體開始狂亂的顫抖,眼淚如泉湧出眼眶。
「餅乾,餅乾……」她低聲叫著勇敢的愛犬。餅乾搖著尾巴跳進她懷裡。
她抱著餅乾,精神一鬆,身子一斜,被暈眩擊倒在地上。
7.3
在餅乾的舔舐下,沈蓓珊悠悠醒轉,她的身體發冷,兩支手臂痛及骨髓。
「再不吃東西,我大概隨時都可能死掉。」她牽動嘴角,小聲對餅乾說。
聽見吃,餅乾很開心的舔她的臉。她虛弱一笑,扶著牆壁緩緩站起來,把餅乾抱在懷裡。
用不著滿目瘡痍的客廳提醒她發生了什麼事,她記得很清楚,一想起就止不住身體發抖。她不能想像如果沒有餅乾,現在的她是不是已經在空中飄蕩,和凌子舜作伴了。
但這樣一來,卻讓她的思緒整個兒從席培銘身上移開了。
現在的她只想到要吃點東西,然後趕快離開這裡,到安全舒適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覺。
廚房裡也被砸的亂七八糟,滿地都是碗盤的碎片,看來整棟房子大概沒有剩下一個完整的碗盤。她一手夾著餅乾,一手拉開櫥櫃,從原本就所剩不多的食物中找出一條巧克力,然後在飯廳找了一個比較乾淨的角落,確定地面上沒有碎玻璃後,才坐在地上和餅乾分著吃那條巧克力。
餅乾很少吃罐頭以外的食物,它興奮的兩眼發亮。
「小饞鬼,這算是給你的謝禮。」她小口小口的啃著,餅乾卻是大口吞嚥。一條巧克力很快就沒有了。「這裡不能住了,我們回家去吧。」
它貪心的舔著她的手指,留戀巧克力的味道。
沈蓓珊此刻才省悟連到電話也被摔壞了。如果要回家,她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徒步走上半個小時,直到有計程車可叫的地方為止。
無論如何,她是不想再待在這棟屋子了。
她沒力氣再收拾什麼,更不願意上樓面對另一片混亂,只取下了牆上的席培銘畫像,用一手夾著,一手牽著餅乾,支身離開席家老屋。
7.4
一聽凌子舜的報告,席培銘全身血液衝上腦門。「蓓蓓人在哪裡?」
「她回到家,現在已經睡著了。餅乾說她沒有什麼大礙,只是嚇壞了。」
他稍微鎮定下來,沈聲問︰「你不是每隔幾小時就去看她一次?怎麼會出這種事?」
「我才想問你呢!」凌子舜激烈的吼回去︰「我勸你不要傷她的心,結果看看你做了什麼好事!整整兩天蓓蓓不吃不喝,躺在床上像個死人,等好不容易爬起來,又整個晚上都在畫你。我直到確定她睡熟了才離開的,誰知道才幾個小時,全家都毀了,她人也不見了!我嚇傻了,以為蓓蓓發瘋把家裡搗毀,衝去她家問小狗才知道她被歹徒襲擊!」他停下,大口喘氣。「你說離開她是為了她好,我才忍住不說什麼,可是現在呢?這叫做為她好?」
席培銘握緊雙拳,蒼白著臉接受凌子舜每一句指責。
「你家地上還散著幾十張你的畫像,你自己去看看,自己去想想!」說完這句,凌子舜就不再言語。
席培銘用手蒙著臉,無聲啜泣起來,他差點把心愛的人推上毀滅之路,如果再少那麼一點幸運,如果蓓蓓出了任何事,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子舜,陪我回老家,我要確定是不是鞏氏動的手。」
7.5
雖然已經從凌子舜口中聽見家中被搗毀的情形,但親眼目睹還是令他心驚膽跳。
感謝上蒼,蓓蓓有驚無險!這是他腦中轉過的第一個念頭。
什麼都毀了,沙發面被割得破爛,十幾年的老冰箱被推倒在地上,小時候作功課的書桌被鎯頭敲擊得坑坑疤疤,每張抽屜都被拉出踩爛,所有充滿回憶的擺飾都變成一堆堆碎裂的記憶……他和父母的回憶,他和蓓蓓兒時的回憶,全部都毀了!
每走過一堆破爛的傢俱,他的血液就被抽乾一分。再想到蓓蓓一個人在這裡,被迫親眼看見這樣的毀滅,在四個兇惡的歹徒手下無助哭泣的畫面,他的心臟就痛得快要昏死過去。
等看見自己的畫像靜靜躺在客廳凌亂不堪的地上時,眼淚滑下他的面頰。他彎腰從缺腳的茶几底下抽出一張畫紙,上面每一筆都是蓓蓓對他的愛,他看不出一絲憤怒或怨恨的心情,有的只是綿綿不絕的深情蜜意……
他顫抖著手,將一張張四散的畫收拾起來……
「子堯!」
凌子舜突然爆出的尖叫使席培銘呆了一呆。「你在叫什麼?」
「那是……子堯!那張畫,畫架上的那張!那是我哥哥!」
席培銘扶起倒塌的畫架,看見一張陌生的男人臉孔出現在畫紙上。「你說這是你哥哥?」他抽起畫紙。「你確定?」
「子堯是我的孿生哥哥,我怎麼可能認錯!」凌子舜大叫,聲音接近歇斯底里。
「為什麼他會出現在蓓蓓的畫裡?」
「不知道,我這就去問……」
門鈴聲和敲門聲突然大作。
「會是誰?已經這麼晚了。」凌子舜嚇了一跳。
席培銘冷靜的走向門口,隔著門問︰「請問是哪位?」
「請開門,我們是警察。」
他鬆了口氣。「大概是蓓蓓已經報了警。」他小聲對凌子舜說。
打開門,四名警員走進來,把證件給他看過,個個狐疑的打量屋裡的混亂。
「你就是席培銘嗎?」其中一位問。
「是的。」他回答。
「這棟屋子是你的,對嗎?」
「是的。」
「很好,席先生。我很遺憾必須告訴你,警方懷疑你有販毒的嫌疑,現在要請你跟我們回派出所協助調查。你可以通知律師,在律師來以前,你有權不回答我們任何問題。」
第八章
8.
「販毒?」席培銘失聲笑問,「你們有什麼證據嗎?」
「我們有可靠的情報,相信你這棟房子裡藏著毒品。」警員亮出一張紙。「這是搜索令。」
席培銘仔細看過。「我相信這是誤會。」他抬起頭,不在意的聳著肩。「但我不介意你們搜查,只是作業上可能會很困難。」他用手勢比比混亂的屋內,「你們應該看得出來,我的房子剛遭到歹徒破壞,我還正想報警呢。」
幾名警員對看一眼。其中一人說︰「席先生,謝謝你明理的合作,我們會一併收集那些歹徒的線索,等下到派出所再請你詳細說明事情的經過。」
一名警員站著不動,意味著監視席培銘,一名直接向飯廳走去,另外兩名則選擇一些被破壞的傢俱進行採取指紋的工作。
席培銘看見走向飯廳的警員,小心避開地上的碎片,逕自走到堆放畫框的角落。
心底突然閃現的預感使他背脊一寒。警員戴上手套,蹲身仔細檢查那兩幅畫。「是的。」他回頭叫道,「情報正確。」
「那兩張畫不是我的。」席培銘警覺的解釋。
在他身邊的警員輕咳兩聲,「關於這點,席先生,你可以等回派出所再詳細說明。」
「那兩張畫確實不是我的。」他再次申明。
警員嘴角浮現不明顯的笑容,微瞇的眼裡充滿不屑。「大部份的人在被查出來時,都會說毒品不是他們的,席先生。」
席培銘噤聲,眼前的局勢對他實在太不利了,顯然沒有人會相信那些畫不是他的。更糟的是,他並沒有證據能證明這點。幾秒鐘的時間,他已經做出決定。
「是的,你說的對。光靠口說是沒有用的。」他禮貌的對警員笑笑。「當然,我仍然相信這是誤會,但販毒實在是不可饒恕的罪行,我會盡量協助警方早點破案。」他用幽默的口吻加了一句︰「這樣才能早點還我清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