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楊眉
這時,女孩忽然掀開了眼簾,眼神狂亂地盯著他。
「你是誰?想做什麼?」她語氣驚慌地。
韓蔭沉穩地回答它的問題,「我要送你去醫院。」
「醫院?」
「你受傷了。」
「孩子……沒了?」女孩虛弱地說。
韓蔭點點頭,女孩的嘴角彎出一個自嘲的弧度。
「你需要休息,閉上眼吧。」
韓蔭平靜的語調似乎安撫了她,她微微領首,以近乎耳語的聲音輕聲說道:「請你答應我一件事。」
韓蔭挑起一道眉毛,疑問地盯著她。
「別讓我死。」她氣若游絲地說道,「我現在還不能死。」
她緊抓住他的衣袖,漂亮的眼眸滿是無言的懇求,呼吸急促。
他知道她在強忍著再次昏厥,等待他肯定的答覆。
終於,韓蔭開了口,「好。」
他的承諾令她的唇色微微一彎,女孩放鬆緊抓住他的手,再次陷入昏迷。
而韓蔭則直勾勾地瞪著她,陷入沉思之中。他方才清清楚楚地看見她眼眸的顏色。她的眼眸是一種十分特別的紫灰色,眼珠流露著令人莫名心痛的透明感。
和六年前的那個少女一模一樣。
是巧合嗎?他竟然兩次扮演解救這個女孩的騎士!他搖搖頭,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宿命難逃的感覺。
「她是因為受到劇烈的衝撞導致流產的,而且全身發燒,可能染上了急性肺炎。情況相當危險,我們需要緊急為她動手術。你是她的親人嗎?」
醫生的詢問令韓蔭微微一愣。她跟他根本毫無關係,他究竟是怎麼蹚上這渦渾水的?「不是。」
「挪你可以聯絡到她的親人嗎?」
韓蔭搖搖頭,隨即不耐地間道,「這跟她動手術有關係嗎?」
「當然,我們需要她的親人簽手術同意書。」醫生解釋道。
「我可以簽,她的生命現在由我負責。」
經驗豐富的醫生聞言不禁眨眨眼,他從來沒聽說過這種怪異的說法,但韓蔭理所當然的表情卻彷彿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醫生終於點點頭,「我馬上為她執刀。」
然後,女孩便被推進了外科手術室。
韓蔭則在休息室裡一張舒適的沙發上生了下來,閉目養神。
「韓先生,」伊恩略帶訝異的聲音令他睜開了眼。「你忘了等會兒還有個重要會議嗎?」
「該死的!」韓蔭驀地生直身子,暗自詛咒一聲,他還真的差點就忘了。
「將我的電腦和會議室連線,」韓蔭指示著。「我要在這裡開會。」
於是,接下來的兩個小時,韓蔭便在醫院的休息室和一群韓民企業集團中的頂級主管其中有大多數同時也是握有股權的股東開會。
雖然並未直接和韓蔭面對面,所有的一級主管仍可以感受到他重整集團企業的強烈決心。他提出的許多改革方案,雖然有的近乎冷酷無情,但卻都是挽救韓氏最有效的方法。
「所以我們要解散這家礦產公司?」一名高級主管問道,語氣是不敢置信地。
「沒錯。」
「可是這是韓氏白手起家的第一家公司呢,也因此令祖父才一直捨不得解散這家公司。」
「已經無藥可救的公司沒有繼續經營的必要。」韓蔭冷冷地回答。
「那麼數千名靠這家公司吃飯的員工呢,他們怎麼辦?」
「給他們每人一筆優厚的退職金,屆退休之齡的就給他退休金,其他幾家官菩清算的公司亦比照辦理。」
「哪來的錢?」
「賣掉這些公司的土地、廠房,不夠的就用韓家的藝術品貸款。」
所有人一陣沉默,韓蔭竟然願意動用韓家私人財產來挽救企業,可見他重整韓氏集團的決心。
良久,才又有人發問,「這樣做一定會引起工會的抗議活動。」一名高級主管發表看法,「雖然我們是依正常程序解雇這些員工,但他們一定不會就此罷休的。」
「那你們有何對策呢?」韓蔭反問道。
所有的高級主管面面相覷,因為他們都明白,這種牽涉到所謂「社會正義」的示威活動是最難擺平的了:不管資方是否有錯,輿論通常是站在勞方的那一邊,若處理得不好,對韓氏集團的形象將是一大致命傷。
「關於這一點,我已有對策。」韓蔭深邃冷例的黑眸透過螢幕,一一掃過與會的高級主管。
「給他們一人一封推薦函,設法安排他們到別家公司工作。並且和他們簽訂契約,保證韓氏將會在五年內以現今薪津的百分之一百五十再次僱用他們。當然,」他頓了一會兒,「這一點還是要以他們個人的意願為優先。」
所有的主管聞言都大為震驚,氣氛一時陷入僵凝。
「總裁的意思是,同他們保證,只要他們願意,五年內我們一定會讓他們回到韓氏工作?我們怎麼可以如此信口開河?」
「不是信口開河。」韓蔭簡潔地。
「那麼是真的了?開玩笑!憑我們這種虧損的狀況,怎麼可能做這種不切實際的保證?」許多主管同時吵嚷了起來。
「我不會讓韓氏繼續虧損下去。」韓蔭平穩的聲音神奇地壓過這一片吵嚷,「五年內我會讓韓氏轉虧為盈,而且快速成長,到時我們會需要許多優秀人才。」
所有的人都愣愣地盯著通訊螢幕。韓蔭這番話說來平平淡淡,但卻透露出一股堅定非常的意味,讓人不自覺地想要信服他。他們默默地瞪著韓蔭,暗自在心中評估著這位新任的年輕總裁的能力。從三年前韓蔭擔任韓冀身邊首席機要秘書開始,所有的董事及股東們便一直暗中觀察著韓家第十四代繼承人的能力。對他這幾年來的表現,他們十分滿意,但畢竟擔任輔佐的秘書和負責執行的總裁是截然不同的,韓蔭是否能繼續達到他們的要求呢?
他們在猜測著。
彷彿過了一世紀之久,終於有一位高級主管開口:「我贊成總裁的辦法。」
然後,陸續有人跟著附和——「我也贊成。」
「我也是。」
最後,韓蔭提出的解決方案以壓倒性的大多數在會議上通過。
在宣佈散會後,韓蔭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這封他而言是一個好的開始。雖然他並不在乎這些傢伙的看法,但不可否認地,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韓民的重整,絕對需要這些人的鼎力支持。
因此,他必須盡快贏得這些人的敬意。
他揉揉疲倦的眼皮,正想閉眼養種時,使恩的聲音侵入他的耳膜。
「韓先生,那位小姐的手術結束了。」伊恩報告著。「她現在人在加護病房,你要過去看看她嗎?」
韓蔭立刻起身,「情況怎麼樣?」
「不太樂觀,今晚是危險期。」
「該死的,他們不是已經為她動過手術了嗎?」
伊恩對他的怒意感到奇怪和惶恐,他喃喃地解釋道,「可是她染上的肺炎十分嚴重。」
「簡直是找我麻煩!」韓蔭沒再多浪費一秒鐘,筆直地衝進加護病房。
她就躺在那兒,一張年輕的臉蒼白得可怕,嘴唇亦毫無血色。
「她不會死吧?」韓蔭瞪著站在她身旁的護士。
護士在他銳利眸光的逼稅下,身子不禁微微一縮。「我們已經盡力了,接下來得靠她的求生意志。」
韓蔭將黑色的眸子調向躺在床上的女孩,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直接命令她醒過來。
「我先出去了,有狀況請隨時叫我們。」護士瞥了他一眼,迅速退出病房。
韓蔭拉開病床旁的椅子坐下,一雙眼眸直直地瞪著床上的女孩。她毫無血色的雙頰透明得恍若玻璃雕刻,彷彿只要輕輕一碰就會碎了似的。
「給我醒來,」他簡單地命令著。「我現在可沒時間待在這裡陪你。」
女孩依舊一動也不動。
「我有一大堆事情要做,明天早上還得飛到奧斯丁去處理公務。」韓蔭警告著她,「我可不想為了你連休息一下的時間也沒有。所以你如果識相的話,最好快點恢復意識,好讓我完成對你的承諾。」
女孩對他這番威脅的反應是開始一陣夢囈「別過來,我警告你別別過來」她在枕上拚命地搖著頭,聲音卻不成正比地微弱。
「走開,走開!不,不要,求你不要——」
她這番又是警告、又是哀求的話弄得韓蔭莫名其妙,他愣愣地町著她。
「媽媽,媽媽——」過了一會兒,她忽然輟泣起來,「帶我走,我要跟你一起,我不想再活下去了。」
她不想活了?韓蔭瞪著她,她不是才要求過他,絕不能讓她死的嗎?
「不行,我不能死!」她馬上又推翻了前一句話,「無憂需要我。」
「無憂、無憂——」接下來的幾分鐘,她一直不斷重複著這個名字。
無憂,還是梧悠,或是吳攸?這個人是誰?會是她那位令她懷孕的情人嗎?韓蔭好奇地猜測著,旋即搖搖頭,這干他什麼事呢?
「無憂,無憂——」她幾乎是痛徹心肺地喊著這個名字,清秀的容顏上開始滲出亞大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