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楊眉
他搖搖頭,「沒有。只是我們杜家欠納蘭氏的人情不能不還。」
「納蘭夢顏?」
「是她的父親解救當年遭人陷害的家父。」
「為了使你們行動順利,所以要取長官性命?」紀薰然黑眸冷冷地逼視他。
「父命難違。」
「你瘋了,杜如風。」紀薰然大聲斥責他,「虧你和長官還是朋友呢!你怎能做出如此不仁不義之事?」
「對不起,星揚。」杜如風雙眼無神,語音是了無生機,「了結你之後,我會自殺謝罪的。」
他緩緩扣下扳機。
「住手!」紀薰然搶上來擋在賀星揚身前,「你不能殺他。」
「紀中校,請你讓開,我不想傷及無辜。」
「我不讓。」紀薰然語調激昂,「要殺他除非先了結我。」
見她不顧一切地維護他,賀星揚一陣感動,「薰……」
杜如風微微挑眉,「看樣子你終於找到一個真正愛你的女人了,星揚。」他淡淡地評論道。
「我的確很幸運。」賀星揚淡淡地微笑。
「你要讓她代替你死嗎?」
賀星揚搖搖頭,「你不會開槍的,如風。」他忽然自紀薰然身後越出,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向他視之為朋友的屬下。
「長官──」紀薰然驚聲尖叫,急忙伸手扯住他的袖子。
賀星揚朝她微微搖頭,以眼神示意她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別過來。」杜如風握著槍的手微微顫抖,「我真的會開槍的。」
「如風,你在做什麼?」潔姬充滿不敢置信的嗓音忽然插入,「為什麼要拿槍指著司令官?」
杜如風回眸,一直面無表情的臉龐忽然一陣抽動,「你怎麼會往這裡,潔姬?」
潔姬走近他,語音顫抖,「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你別管,潔姬,快離開這裡。」
「我怎能不管?」潔姬幾乎陷入歇斯底里,「你這種行為是叛國罪啊,是唯一死刑啊!」
「你以為殺了星揚後我還能苟活嗎?」他自嘲地。
「那為什麼還要殺他?」
「我……」杜如風一陣默然。
紀薰然見機不可失,趁他分心之際,一個閃身至他面前奪下了槍。
「杜如風,結束了。」她倒轉槍柄將槍口指向他,「快束手就擒吧!」
杜如風似乎毫不在意,只是扯開一抹淡淡的微笑,「不愧是情報學校第一名畢業的優等生,這招奪槍的技巧的確高明。」
「雙手舉起來。」她命令道。
杜如風閉了閉眼,似乎在沉思著什麼,然後緩緩揚起灰色的眼眸,分別掃了賀星揚與潔姬一眼,「再見了,星揚。再見了,潔姬。」他輕聲說道,然後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自胸前口
袋掏出另一把迷你的筆型光束槍,指向自己的太陽穴。
「不要──」潔姬瞪大雙眸,驚恐地望著他。
賀星揚一個箭步上前,他早有預感杜如風會選擇自殺,只沒料到他的動作如此迅速。
他伸手去奪那把迷你槍。
「小心!長官。」緊隨著紀薰然叫喊之後的是一束亮白的粒子光線,直直地穿透起居室金屬製的大門。
亮度異常的光線令她的眼眸一陣劇痛,有好幾秒的時間她失去了視覺。
她只聽見潔姬痛徹心肺的尖叫聲,當她再次打開眼簾,只見到地上倒著兩個男人,其中一個胸前血流如注。
那個人是賀星揚。
她感覺心臟一陣強烈抽痛,急急奔向他,「你怎樣了?長官。」
「我沒事。」賀星揚呼吸沉重,費力地擠出一個安撫的微笑。
紀薰然著急地檢視他的傷口,光束在他胸前射穿了一個洞,那個洞好深好深,深得令她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好深的傷口──你真的不要緊嗎?」
他微微搖頭。
「長官……」
「別哭,薰。」賀星揚極力想抬手為她拭淚,都還是無力地放下,他緩緩閉上眼簾。
紀薰然這才發現眼淚不知何時已佔據她的眼眶了,她擁緊他漸漸發冷的身軀。
「長官,振作一點。」她語音顫抖地,「求求你。」
這時候,已有一些同住在這層樓的軍官們陸陸續續地趕來了。
「怎麼回事?」首先便是田中那不同凡響的大嗓門,「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醫官,醫官在哪裡?」紀薰然回首揚聲喊道,淚水在臉上交錯縱橫,「你們快叫醫官來呀!」
「醫官?為什麼要請……」田中莫名其妙的語音在看清眼前的一切後驀地消失在空氣中,他怔怔地看著這一幕。
其他的軍官們也一個一個定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望著這一幕。
賀星揚被推入緊急手術室之後,一群高級軍官們全守在房門外,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是凝重的,沒有人說話,就連平日話最多的田中上校此刻都緊抿著唇,靜靜地瞪著房門。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舒茲上校終於輕輕開了口。
所有的人都將目光集中在紀薰然身上,等待她的解釋。
「杜上尉想自殺,」她輕聲回答,「司令官為了阻止他才受傷的。」
「杜如風為什麼要自殺?」
「他奉命殺司令官,卻無法下手。」
「為什麼?」田中悲憤地,「為什麼要殺老大?」
「為了替納蘭氏復辟。」
「這麼說這次諾亞的政變果真不單純。」舒茲恨恨地。
「沒想到杜如風竟然是前朝的流亡分子。」
「他人呢?」田中搜尋著四周,似乎有滿腔憤怒要發洩。
「在禁閉室。」潔姬不知何時亦來到這裡,語音瘖啞地,「他是自動要求進去的。」
「算那小子識相!他要敢出現在我們面前,我不宰了他才怪。」
「長官,」潔姬的雙唇顫抖,「他會被判什麼罪?」
「意圖格殺艦隊司令官絕對會被軍法判死刑。他逃不了的。」
「死刑?」潔姬禁不住退後數步,身子抵住冰冷的牆壁。
她用雙手拚命摀住衝出口的悲鳴。
死刑!她的心一陣大慟。那麼聰明俊秀、那麼年輕開朗的男人要被判死刑?
事情究竟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的?
在經過紀薰然一生最漫長的二小時之後,旗艦醫官終於自那扇緊閉的門後走了出來。
眾軍官立刻圍上去。「情況如何?」
醫官沉靜地搖搖頭,雙眉緊蹙。「這一槍正巧穿透他的肺葉,情況不太樂觀,必須要過了今晚的觀察期才能確認司令官的情況。」
紀薰然感到眼前一陣暈眩,她背靠著牆,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子。
「該死的!」田中狠狠捶了牆壁一拳。
「我們可以進去看看他嗎?」
醫官搖搖頭,「他現在還在昏迷狀態中,你們就不要進去打擾他吧!」
氣氛一陣靜默。
「全艦隊注意!全艦隊注意!」正在眾人陷入愁雲慘霧之中時,旗艦的擴音器忽然傳來清晰的通告聲,「前方第二宙區出現敵方艦隊,正以亞光速接近本艦隊,一小時後將進入本艦隊作戰區。
全艦隊進入一級警戒狀態,請各級官兵各就戰鬥位置。」
「一定是那些前朝餘孽!」舒茲大聲詛咒著,「他們竟然搶先發動攻勢了。」
「該死的!」田中再次捶了牆壁一拳,「我們現在哪有心情和那些叛亂分子作戰?」
「我們不能自亂陣腳,這樣就正中那些人的詭計了。」紀薰然深吸一口氣,「剝奪我們的戰鬥力正是他們派人暗殺司令官的最大目的。」
「紀中校說得對。」年紀最大,也最老持成重的雷恩中校接口,「我們應該依據司令官前日擬下的作戰計劃迎敵才對。」
「可是主翼怎麼辦?司令官不在,由誰來指揮中軍作戰?」烏茲涅夫少校問道。
「敵人一定會將攻擊重心放在中軍的,」紀薰然沉吟著,「因為他們估計司令官會被……」她頓了一會兒,「所以他們一定會直搗黃龍,用最快的速度取得優勢。」
「那我們該怎麼辦?」
「改變陣形。」舒茲冷靜地開口,「右翼轉中軍,左翼轉右翼,由我負責和敵人周旋,田中掩護我。」
「好辦法。」雷恩點點頭,「我與紀中校就負責潛入諾亞的宙區。」
「好。大夥兒加油!不能教那些王八蛋稱心如意。」田中激越地喊道。
「對!我們就用一個漂亮的勝仗來當做祝福司令官痊癒的禮物。」
「讓我們好好打一仗吧!」
眾軍官一齊低吼一聲,雙眸同時掠過一絲堅定的異采,彼此握手之後,立刻分頭回到自己的戰鬥位置。
紀薰然眼眶濕潤地望著這群男人的背影。
「醫官,他就交給你了。」她輕聲對一旁同樣滿懷感動的老人說道:「請你務必讓他健康地活下來。」
「我會的。」他堅定地點點頭。
紀薰然點點頭,依依不捨地望了手術室的門一眼。
你一定要活下來。她在心中默禱著,然後毅然轉身離去。
紀薰然不曉得他們究竟是如何打贏這一仗的。
在整場戰事進行中,她的心一直空空落落地,沒有個著地處,無法安定下來。
從頭到尾,她似乎只是憑著多年從事情報分析的直覺來判斷敵人的一舉一動,沒有讓中軍損折太多兵力簡直不可思議。事實上,他們只損失了數艘艦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