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楊蕙
「我來。」接手為鐵靳清理,看著血淋淋的傷口,童倉堤心頭火四起。「差幾寸就要了你的命。你聽到他們說了什麼嗎?」放置在他大腿上的白晰柔嫩手臂,竟讓人給毀損,這筆帳他要雙倍討回。
「有啊!他們說絕不留活口。」阿堤在幹什麼?幫她上藥,何必東揉西捏的,害她渾身不對勁。
鐵靳所知道的線索有限,想掌握誰人所為有些困難。不過,這些阻礙不了他,他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以鐵靳的個性,他不相信會和人結仇,可是下手的人又要置鐵靳於死地。「近日可曾和人有過衝突?」問問鐵靳本人,或許能找出蛛絲馬跡。
「沒有。」
「有碰上或見著不該看的事?」
「沒──有。」她微微垂下眼瞼,吞吞吐吐地推諉。
鐵靳閃避開他的眼!
每次鐵靳眼神閃爍,就是表示他將事情瞞了下來,不願和人分享。這麼說來,他曉得傷人的是誰、為何傷人?
紅暈佈滿兩頰,蛤蚌般抿緊著嘴,鐵靳表露得很清晰了。真是的,手都被傷成這副德行了,還和他鬥氣!
好吧!不說也沒關係,他就不信下手不成的人不會捲土重來。從現在起,他要寸步不離地守著鐵靳。「來吧!前方不遠處有間沒人住的破宅,咱們到那兒歇息,明天再上路。」這一事件的發生讓他證實了,鐵靳不是因他而離開童家,也算是不錯的一個安慰。
「呼!」阿堤未再追問下去,著實讓她輕鬆了不少。畢竟要她撒謊,好是困難。「午時剛過,咱們休息一會兒就可以上路,不必等到明天吧!」
「帶傷趕路,你不要命了嗎?虧你是個大夫。」
阿堤的話不無道理。
她其實手痛得要命,而且帶傷回族,爹娘勢必會十分擔心,還是休養一天,順便安撫被驚嚇的心。「就依你,休息一天吧!」
看著步行在前頭的阿堤,鐵靳忽然靈光一現。
他武藝高強,是個不錯的貼身保鏢喔!在見到爹娘前,何不借助他的力量?鐵靳為自己能想到這麼好的方法而笑亮了臉。但是前提是得記得在進入族人的結界前,想辦法騙他離去,以免害他被族中叛亂波及啊!
◇◇◇
「傷口還好吧?」廢棄的民宅裡,童倉堤手沒歇的利用有限資源──缺腳的椅和破裂的桌子,為鐵靳鋪排可躺臥的地方。
「一點小傷,死不了。」血止住了,傷口因為上了藥,也不再痛得難以忍受。
「小傷也會要人命,莫要輕忽。來,坐下來。」
「別婆婆媽媽嘮叨個沒完。我是大夫,會不清楚傷得嚴不嚴重嗎?它只不過是看來流失很多血罷了。」他是怎麼搞的,她受點小傷就擔憂成那德行,真不像他。
「來。」拿出乾糧,童倉堤剝了一小塊遞至她嘴前。
「我還有一隻手,可以自己來。」躲開他親暱送到嘴邊的乾糧,她搶過食物。「堂堂男子漢受傷就要人餵食,成何體統?我不是你那些紅粉知己,不用勞駕。」
「呃!」童倉堤自知逾矩,趕忙側頭掩飾。
滿腹煩雜的秘密沒人可吐訴,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了,怎麼阿堤才經她一諷,就一副沮喪樣,不太像他。「咳!剛死裡逃生,難免心神不穩,你當我不識好歹好了。」
「沒的事!倒是你好像有話沒告訴我。」無意義的以指撥著地上的塵沙,他略顯鬱悶地說道。
什麼嘛!她好心放下身段,他竟順勢套起話來。鼓著兩個腮幫子,鐵靳側身噤聲不語,不想自討沒趣。
那兩個人,她愈想愈認定是企圖叛亂的同族人所變。
但是他們從哪兒得知她的行蹤呢?由娘通知到她決定回鄉只在一天之內發生,她沒機會也不可能吐露給第二者知曉呀!鐵靳剜空心思也想不透他們是怎麼盯上她的。
鐵靳一會兒歎氣,一會兒聳肩,側臉傷神憂懼參半,吸引住童倉堤的目光。「手還會痛嗎?」
「啊?喔,不會。」鐵靳恍惚的回應道。
「想和我談談嗎?」他試探性的低語。
她攢眉回了個苦笑,想請求他別問了。
「他們一次狙殺不成,一定會再試。你要小心,不要離開我的視線。」
「是啊!有一定會有二,他們──」哎呀!說得太溜了。她急忙將未說出的話吞回,整個人背對著童倉堤。
看著鐵靳的背影,童倉堤不願逼得太緊,但更不願他陷於危境。兩相權衡之下,他還是逼自己得問出個所以然來。「鐵靳,我是如此讓你不能依──信賴的人?」想要說出「依賴」兩字,但兩個大男人……
不是的!阿堤是個很講義氣的人。
當朋友有難時,總是義無反顧,二話不說地為朋友兩肋插刀。
不是不信任他啊!只是事到如今,尚無法理出頭緒,要她從何談起?更不用說是論及整個族人的秘密了。鐵靳為不能坦白吐實而對他歉疚得很。
「我在等。」
「不要逼我了啦!」摀住耳朵,她不止手痛,連頭都痛。
「鐵──」門外一閃的白是什麼?童倉堤身形迅即拔起。「你瞧見了嗎?」他不敢離鐵靳太遠,僅站在門內向外四處查探。
「啊?」他們這麼快又來了嗎?她順手取了包袱,握緊金針,準備有個風吹草動便以金針防身。
門外艷陽高掛,目力所及之處僅有荒草,並無可疑人物,連半點奇怪的聲響也未有所聞。「大概是我眼花了。」他安撫鐵靳道。
「剛才你看見什麼?」
「可能是陽光的反射,我以為看見了白色東西,沒什麼。」
白色!
不,阿堤沒有看錯,定是她的族人。
來者對她是好是壞?沒瞧見的鐵靳無法判別。「附近可還有其他休息地?」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掠過一絲不安。
「方圓五里就這間空屋了。」鐵靳表現的不安沒有逃過他的銳眼,是因剛才受狙擊而害怕?
那是說,留在這裡有危險,走出去也危險。
「把針放下,免得傷到自己,這裡有我在,不用怕。」呵哄著緊張的鐵靳,他緩緩拿走她捏著不放的金針。
天色明亮加上屋內的安全性,看來選擇待在有阿堤的屋子裡才是明智之舉,至少屋子的四面磚尚可抵擋敵人手上的不明物體。像溺水的人抓到浮板般,她無助地攀搭住童倉堤的肩,在他面前現出女子的嬌弱樣。
◇◇◇
廢屋中,提心吊膽侍了一天一夜,所有她害怕的事都沒發生。「天亮了,我們該起程了。」鐵靳仰首細語。前半夜她還能硬撐著兩眼警戒,到了下半夜,不受控制的瞌睡蟲把她召請到周公處。好在有阿堤陪在一旁,讓她偎著。
「不急於一時,先讓我看看你的手傷。」整夜不敢懈怠地守望懷中人,童倉堤睜著紅絲滿佈的眼按捺道。
阿堤沒注意到她是在他懷裡醒來的吧?這樣也好,省得她多費唇舌解釋。她壓低了嗓音,「沒潰爛也沒發炎,我們走吧!」浪費一天了,她不可以再拖延。早一天回去,早一天──
早一天如何呢?幫得上忙嗎?抑或是會成為爹的絆腳石?
打,她沒本事,用計,她也沒有那個腦袋,她好像只是只會替人看病開藥、手無縛雞之力的狐狸罷了。
笨蛋!幫不上爹的忙,至少回到爹娘身邊,讓爹無後顧之憂。重重的敲敲頭,為她一時神經的胡思亂想打下止意。
鐵靳啊鐵靳,昨天被人暗算,你就怕了嗎?你還能當爹娘的女兒嗎?她暗自生氣地訓斥自己。
「你在幹嘛?打自己的頭。」鐵靳不留情的傷害自己,讓童倉堤訝然地握住她的手。「手傷不夠,還想打壞頭不成!」
她甩脫他的手,「別管了,出發吧!」
「傷口上的藥也該換了,坐下來,沒檢查你的傷,我是不會走的。」童倉堤一手揉著她的頭,一手將她的肩往下按。
臭阿堤,就不能晚些再看啊?瞧他和她大眼瞪小眼的,不讓他看,他準是不會走的。「拿開你的手,不要再搓我的頭了,我坐下來,讓你看個夠就是了。」她不喜歡他撫碰她時身體裡的浮躁感。
真的不喜歡!
鐵靳聽話的坐下,童倉堤滿意地笑開了嘴。
「給我閉上你的嘴,不要拿你拐騙女人的笑法朝著我。」他的笑令她憶及他和牡丹在床上的嬉戲畫面。他的笑令她想到酒醉的他強硬奪去初吻時的滿足樣。鐵靳捺下湧至喉頭的酸澀,拆掉手上的布巾,「喏!看吧,看吧。」
會罵人了,很有精神,應是無礙了。「是你自己換藥,抑或我來?」
阿堤有點不太對勁。
在童家時,兩人有機會碰在一塊,不是被他不正經、亂逗人的模樣氣個半死,就是讓他滿身酒氣、脂粉味給熏得破口罵人。而他常常讓她訓得奪門至向府避禍,從沒像現在這樣不痛不癢的由她吼。
是因為她受傷成了病人,才對她好嗎?「我自己來。你喜歡那個花名叫牡丹的?」哇,她怎麼提起這事?鐵靳為自己沒話找話說的愚蠢,氣得直想咬掉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