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揚若
楔子
東海上島嶼不知凡幾，其一名為堆雲，島上鬱鬱蔥蔥，繁花似錦。在島主東方靖的大力整頓下，或清幽竹林，或蒼松古柏，或奇巖巨石或涓涓細流……一處有一處有美，一處有一處的風情，如其名堆雲，苑若海上仙境一般。
島主夫人日前逝世，全島哀痛，平日爭妍的花朵彷彿蒙了塵似的不再燦爛奪目，斂起鋒芒為女主人哀悼。島主沒有對外發喪，只是靜靜地處理妻子的後事，將悲痛沉澱在心底。
「爹，您找我？」東方徹推門而入。
眼見父憔悴哀傷，他卻無能為力。
但自顧不暇呀！他的臉色同樣慘如灰土。
東方靖轉過身：「徹兒，你娘臨終前，吩咐我一定要替她辦妥一件事。」
「爹請說。」娘的遺願，他會盡力幫忙完成。
東方靖看著他，緩緩地道：「是你和伊家的親事。」
東方徹皺眉，「爹，我只想娶藍藍。」他還以為娘已經默許他和藍藍的事了，沒想到……
「我知道他和藍藍要好，可你終究是訂了親的人，你要有些分寸。」
東方徹試圖爭取，「我根本不認識那個尹姑娘，我喜歡的是藍藍，你很清楚的，不是嗎？」
「徹兒，這婚約早在十六年前就已訂下，而且是你娘親口允諾的，她臨死前都還記掛著這件事，你也不希望你娘死不瞑目吧？」不得已，只好動之以情。其實他何嘗願意強迫徹兒？但這是妻子惟一的遺願，即使為難，他仍選擇替她完成。
東方徹內心十分掙扎。
歎了口氣，東方徹心裡明白他得認命。這是娘的遺願，他還能怎麼辦？也許他終是和藍藍無緣，只能辜負她以全孝義了。
「徹兒，你的答案？」他知道兒子已作了取捨。
「我有得選擇嗎？」東方徹苦笑。
見他心痛，東方靖也有濃濃的歉意。只希望時間能沖淡他對藍藍的愛戀，否則日後婚姻必定難諧。
第一章
三年後——嶺南寒松堡
雪山派掌門秦真帶著座下首徒葉升城到訪寒松堡，大當家羅清親自到大廳接待。
「多年不見，秦兄風采依舊。是什麼風把你吹到嶺南來啦？」羅清笑問。
秦真微笑，「秦某這趟南下，是專程拜訪羅當家你來的。」他轉頭示意站在身後的弟子：「升城，還不向羅大當家請安？」
葉升城向前躬身一揖：「晚輩升城，拜見羅前輩！」
羅清微笑點頭，「好，好。」待葉升城退回秦真身後，才開口道：「秦兄親自南下想必有要事相商，若有寒松堡幫得上忙的地方請秦兄儘管開口，我一定全力相助。」
秦真喝了口茶。「不瞞你說，這個忙還真只有你幫得上。」
「但說無妨。」
「那我也不拐彎抹角，就直說了。我這趟來，是為我這徒兒向貴堡的尹夜雪姑娘求親來的。」
羅清一愣。「夜雪？」
秦真點頭接著道：「升城去年代表雪山派參加武林大會，因緣巧合識得尹姑娘，從此一見傾心，回雪山後一直對她念念不忘，終於向我稟明，我禁不住徒兒懇求，就厚著老臉帶徒兒求親來了，還望羅大當家成全。」
羅清為難地歎了口氣，委婉道：「這件事羅某無能為力，恐怕要讓葉公子夫望了。」
秦真仍不放棄：「莫非羅大當家嫌我這位徒兒不成才？」
「當然不是。」
唉，早知如此，去年就不帶夜雪去參加武林大會了，省得面對今天這樣的尷尬。
「葉公子英姿颯爽，武藝盡得秦兄真傳，著實是武林年輕一輩中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夜雪早有婚約在身，羅某無奈，只得婉拒葉公子的一番心意。」
「原來我們來晚了一步……」秦真一面覺得可惜，一面又忍不住追問：「不知尹姑娘婚配何人？」
秦真心想，若早有婚配只是羅清的推托之詞，那或許還有轉機；但若他真說得出對方的姓名來歷，那就無法可想，只得叫他的傻徒兒死心。
羅清自然明白他這麼問的用意，也無法拒絕回答。畢竟一派掌門親自上門求親，表現了十足的誠意，他總得給人家一個交代。
「是堆雲島少主東方徹。當年夜雪的爹娘把她托付給我時，便已告知我夜雪在未滿週歲時訂的這門親，若他們屆時仍未回返，就托我把這樁婚事給辦了。」
夜雪的母親語初身中劇毒，父親尹皓揚帶她前往漠北尋三指醫仙，將一雙兒女分別托在井霞山及寒松堡。此去經年，至今仍無半點音訊，三指醫仙亦不知所蹤。
「既然如此，秦某也不便勉強，只能說小徒和尹姑娘無緣了。」
羅清拱手：「羅某替夜雪謝過葉公子，有朝一日，葉公子定能尋得佳偶相伴。」
「羅前輩，我能見尹姑娘一面嗎？」葉升誠聽聞佳人已有婚約，早已神魂俱失，但臨走前仍是想見她一面。
羅清微歎，事情還真是不巧。「夜雪上井霞山陪兄嫂小住，還沒回來呢。」
※※※
寒松堡的雪小姐即將和堆雲島少主東方徹成親！
聽說首先是從雪山派的廚娘那兒傳出來的，接著廚娘告訴了表姑，表姑告訴了侄子，侄子告訴了同門師兄弟，接著一傳十、十傳百，弄得這樁婚事成了江湖人閒嗑牙的最佳題材。沒辦法，雖然兩位當事人素來行事低調，但也正因為如此，有關他們的任何風吹草動反而格外引人注目。加上傳言本身就容易被渲染誇大，目前甚至已傳出兩人將於下月中旬完婚的荒謬版本……
※※※
堆雲島
「少爺、少爺……」
小六兒喚著在樹上安憩的主子，主子不應聲他也沒辦法。說來慚愧，身為堆雲島少主的貼身小僕，他卻不會半點武藝，每回少爺嫌他囉嗦上樹午睡，他都只有在樹下乾瞪眼的份。
「少爺……」小六兒不死心地喚。
只見少爺翻了個身……翻身？
「少爺小心！」
不過他顯然是多慮了，少爺不但還穩穩地「掛」在樹上，就連樹葉也沒給弄落一片。堆雲島的武學他向來敬佩，但少爺也沒必要在樹上顯功夫呀！
「我說小六兒，我可知擾人清夢在島上是無可饒恕的重罪？你已經是累犯了，別仗著我疼你就無法無天。」東方徹懶懈地訓道，眼睛也沒費神張開。
疼？少爺雖待他親切，但他的諸般言行若叫疼，那世上恐怕沒有奴役二字了。
瞧瞧！哪個疼下人的主子會讓下人在樹下枯等半天的？更別說對他的叫喚充耳不聞了。
「少爺，我也不想打擾您啊，是悟少爺要我請您過去一趟的。」管他的，先把責任推給悟少爺再說。
「嗯……你去問他找我什麼事。」
「喔。」
小六兒得令離去，一刻鐘後又跑回來。
「悟少爺說今晚要替您餞行。」他盡職地傳達訊息。
東方徹微歎，看來他這小僕是打定主意不給他好睡了。
他飄然下樹，伸手敲了小六兒一記，「你呀，再這麼氣我，哪天被我換掉可別怪我沒事先通知。」不嚇嚇他不行了。
「少爺，您不是認真的吧？」小六兒緊張了。
東方徹睨了他一眼，沒答腔。
「少爺，那……您明天出島，會帶著我一起吧？」他可憐兮兮地問。
「從現在開始你給我半天的清靜，如果你再來煩我，明天別想我帶你出島。」這小僕的聒噪無人能比，當年總管怎麼不把他安插在悟那兒呢？橫豎兩人都愛耍寶胡鬧。
小六兒邊點頭邊摀住嘴表示他的配合，但又忍不住想再多講一句：「少爺，晚上悟少爺那兒別忘了。」說完就一溜煙跑了。
東方徹搖頭，吵得他不得安寧就是為了這樁，他哪忘得了？
餞行？
不過是悟立個名目想找他喝酒罷了。
※※※
「大哥，你真的要去寒松堡下聘啦？」東方悟幫他倒了杯酒。
東方徹一飲而盡，微笑道：「婚約都被傳成這樣了，不去把人娶回來行嗎？」何況三年喪期已過，他也沒有借口再拖延。
「那藍藍怎麼辦？」三年前藍藍傷心離島，從此失去音訊，他大哥雖然沒再提過她，但也知道大哥對於負了藍藍這事一直耿耿於懷。
東方徹自己倒了杯酒，「能怎麼辦？我連她在哪裡都不知道。」語氣平靜得聽不出任何情緒。
「如果你有心想找，還怕找不著嗎？」
「我找她做什麼？反正是對不起她了。」他都要另娶旁人了，就算找到藍藍又是如何？徒增傷感罷了。
東方悟可不願大哥的幸福葬送在一個陌生女子手上，「不如你去退婚吧！你心裡愛的是藍藍，勉強同那尹姑娘成親是不會幸福的。」先瞞著爹去談退婚，到時就算爹氣他先斬後奏，也是莫可奈何。
東方徹搖頭，「你想我被爹大卸八塊嗎？況且這樣做太不厚道。」他已經傷害了藍藍，不能再用退婚來傷害那位尹姑娘。
「可是……」東方悟還想勸他打消依約成親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