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揚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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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從城西別館送來的拜帖,使寒松堡上下為之震動。
「這是什麼意思?」羅清皺眉。
「倒看不出那嬌滴滴的柳姑娘原來是金枝玉葉。」方毓微諷。
夜宇同妍兒一進大廳,就聽到方毓的嘲諷。妍兒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握緊夜宇的手。
「羅叔叔,找我們什麼事?」夜宇本來不懂為何羅清要他帶妍兒到大廳,但方纔聽了方毓的話,心裡已有幾分明白。
「這是一早六王爺派人送來的拜帖,他將於今日未時來訪。」頓了一下,又接著說:「他還提到柳姑娘是他失散多年的小女兒,希望能帶她回去。」
夜宇微歎。他還沒來得及跟羅叔叔提這件事,六王爺那邊卻先發制人了。
「柳姑娘,真想不到在這個當口,你還願意到寒松堡來作客。」方毓的語氣不客氣極了,就差沒明說她是妍細。
「我……」這要怎麼說他們才會懂呢?她先前的擔憂果然成真。
「羅叔叔,妍兒的身世你很清楚,她三歲上井霞山後,就一直住在山上。若不是日前在市集被六王爺府的人認出來,她是不會和他們有交集的。我保證她不會做對寒松堡不利的事。」夜宇辯白。他知道這事馬虎不得。
「不是我不相信柳姑娘,但在這非常時期,她的身份似乎不適合留在堡內。否則一有什麼風吹草動,柳姑娘一定會受到牽連。」羅清委婉地說。
夜宇蹙眉,難道在這時候把妍兒送回井霞山?
羅清知道他為難:「這樣吧,我同意讓柳姑娘留下。但在清波玉壁的事解決之前,希望她不要任意離堡,以免引起堡內弟兄不必要的揣測。」
「可是……」夜宇當然不肯,這和囚禁有什麼兩樣?
但妍兒拉住他。「沒關係,宇哥,我沒關係的。」她不想宇哥為了這事和羅大當家起爭執。
羅清抱歉地看著她:「委屈你了,柳姑娘。」
妍兒連忙搖頭。「你肯讓我留下來,我已經很感激了。」
一旁方毓又提:「六王爺將於未時來訪,不知柳姑娘準備如何應對?來一場父女相認的好戲嗎?」
妍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方二當家似乎老是針對她。
「順其自然吧,這點不勞二當家費心。」夜宇道。
沉默許久的三當家忍不住開口道:「我瞧乾脆別讓六王爺的人進來,禮多必詐。」
羅清不同意:「不行,他們按江湖規矩先送了拜帖,若我們將之拒於門外,豈不失了禮數?寒松堡丟不起這個臉。」
「可是六王爺來此就是為了清波玉璧,既然我們打定主意不給,又何必多此一舉?反正是談不攏的了。」田哲輔認為沒必要引狼入室。
「這就要問六王爺了。他明知談不攏,又何必多此一舉?」羅清歎了口氣。「總之,人來了我們就設宴款待,到時再見招拆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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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時,六王爺偕梁書遠來訪,羅清在進壽亭備了茶點招待。
六王爺看了妍兒好一會兒:「過來,喬淳。讓爹看著你。」
妍兒待夜宇點頭,才遲疑地走過去。
六王爺見她這麼生疏的模樣,只能苦笑:「孩子,我找了你好久。若非你娘改了你的姓,我不可能到現在才看到你。」
「不見得。若我沒帶她下山,你一輩子也找不著她。」夜宇駁斥他的狂妄。
「你是誰?」標準的王爺口氣。
「啟稟王爺,他就是我先前提的那位尹公子。」梁書遠在一旁說明。
六王爺看了夜宇一眼,沒再問下去。轉頭細看妍兒,眼神中儘是慈愛。「你真像你娘。」
妍兒抬頭,不確定地問:「娘……為什麼會中毒而死?」她直覺這事和他有關。
六王爺歎了口氣。「是太后派人下毒害她。」
「為什麼?」妍兒不懂。
「意璇是平民,太后不允許她生下皇室血脈,但她生了你;我皇兄又不顧太后反對賜你封號,承認你是朝廷郡主。我本來以為有皇兄的支持,太后也無可奈何,沒想到,她竟對你們母女倆起了殺意。」
妍兒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六王爺接著說:「有一次我陪皇兄到圍場狩獵,太后趁我不在,派人到王爺府賜死你和意璇,還說……已徵得我的同意。」說到這,六王爺語音輕顫。「意璇萬念俱灰地飲了毒酒,但她不忍心你陪她一起死,就抱了你離開。我回府後聽下人說了這件事,發瘋似的找你們,卻一點消息也沒有。找著找著,十幾年就這麼過去了。」
妍兒聽出他語氣中掩不住的哀痛,也不禁紅了眼眶。
「我想,你娘是為了避免你日後被太后追殺,才改了你的姓。她讓你姓柳,是不是?」
妍兒點點頭。
「我到別館後,聽書遠說找到你了,我一時激動,也顧不得現在不適合到寒松堡來,我就是要見你,我要帶你回去。」
妍兒嚇了一跳,連忙搖頭:「不,我不能跟你回去。」
六王爺變了臉色。「你說什麼?」
妍兒退回夜宇身邊,沒回答他。
六王爺擰起眉心。「他是你什麼人?」
「我是她丈夫。」夜宇直截了當地回答,斷了他想帶走妍兒的意圖。
六王爺冷笑。「只怕尚未成親。」想騙他?沒這麼容易。「喬淳已指婚給兵部尚書之子梁書遠,一女豈可同事二夫?」
「既然如此,就請梁公子死心吧。」
六王爺忍住氣:「我不想和你爭論這個問題。羅當家呢?我有事要和他談。」
夜宇差人去請羅當家來。方才羅當家見他們提及私事,自覺不便在場,已先行離席。
片刻之後,羅當家回到進壽亭。
六王爺拱手道:「請恕小王失禮,為了私事怠慢了主人。」
羅清回禮:「好說。」
「我這次為了什麼而來,相信羅當家很清楚。」
羅清直言:「恐怕得讓你失望了,我絕對不會交出清波玉璧。」
「我不意外你會這麼說。本來我是打算硬搶,但既然喬淳在這兒,我不想和你們撕破臉。我們可以合作。」
羅清不動聲色:「願聞其詳。」他雖不打算交出玉璧,但他想知道為何六王爺一定要得到它。
「不知羅當家是否曾聽先人提過清波玉璧的來歷?」六王爺問。
羅清點頭。「老當家說過,清波玉璧是從西域帶回來的。當時寒松堡正當草創期,老當家見玉璧價值不凡,就以清波玉壁為寒松堡圖騰以及執掌信物。」
六王爺哼笑:「清波玉璧的價值豈只如此?這一方寶物落在你們寒松堡手上,還真是蹧蹋了。」
羅清暗怒,但不願與他做口舌之翠。「請六王爺指教。」
「清波玉璧原是西域勒那國的寶器,並且是開啟勒那國皇室密庫的關鍵之鑰。數十年前勒那國為我朝所滅。但清波玉璧被一匹死士帶出勒那國,從此不知去向。我們一直追查到今年,才知道原來清波玉璧早就流入中原,並且成了你們寒松堡的圖騰。」
「所以,你希望我交出玉璧,就是為了開啟勒那國的皇室密庫?」
「勒那國的一切,本該為我朝所有,若是該國遺民率先開啟密庫,那於我朝將是一大後患,密庫中的兵器財物,絕對足以成為他們復國的後盾。」
羅清卻不以為然。「何必趕盡殺絕呢?勒那國已經不存在了,就算有遺民想造反,他們一樣開不了密庫,我朝實在不必杷人憂天。」
「這是我皇兄的決定,你沒必要過問。」
「是嗎?那恕我幫不上忙,請皇上另外想辦法吧。」
六王爺怒道:「我已經說了清波玉璧的重要性,你還不肯配合?你真當官府拿你沒辦法嗎?」
羅清絲毫無懼:「清波玉璧是我寒松堡的承信物,羅某雖不才,也不敢讓玉璧在我手中丟失。況且我看不出我朝有何必要去開勒那國的密庫,劫人財物哪,難道不怕墮了我朝聲威?」
「我說過這事與你無關。只要你交出玉壁,隨便你開個價,我一定悉數奉上。」
羅清冷笑:「你怎麼不去少林買易筋經?不去丐幫打狗棒?六王爺,你未免把江湖中人瞧得小了。」
「那你無論如何是不肯交出玉璧了?」
「我一開始就說得很清楚了。」
六王爺一掌擊在桌上:「我是看在喬淳的分上,才說好說歹地要你合作,我自然不會虧待你。既然你這麼冥頑不靈——我也不和你客氣了。」
「寒松堡隨時候教。」羅當家沒被他嚇著。
「喬淳,我們走!」六王爺忿而起身。
妍兒倚向夜宇。「我說了我不走的。」
梁書遠好生勸說:「喬淳,今天鬧到這個地步,寒松堡不會善待你的。他們認定了你的身份就不會改變。」
「孩子,你知道寒松堡和朝廷作對嗎?爹怕到時刀劍無眼傷了你。」六王爺也勸她。
「諒你的人也攻不進寒松堡來。」羅清冷冷地說。
六王爺不理他。「喬淳,你怎麼說?」
妍兒只是搖頭。「你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