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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文 / 顏淨

    「後來呢?」他知道君印不可能這樣就來找他,京城到這裡遍地都是荒漠,沒有一定勇氣的人,是不可能來的。

    「後來,我又回到庵中,就泡在那個水泉裡。忽然有人踢了我一腳,嚇了我一大跳,卻也讓我醒了過來。」

    「踢你一腳?」他陡地暴怒了起來,到底是哪個混帳,竟敢踢君印!

    「師太跟我說的時候,我一直不信。直到他踢了我一腳,我才想起有他的存在。然後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好想念你,我想見你。」她笑著伸手按著小腹,雖然已經五個月了,身體卻仍沒有什麼變化,就連孕吐不適都不曾有過,就是因為這樣,銘徽才會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送她出關來到昕岑身邊。

    大夫也說過,她是頭胎再加上身形瘦小,所以更加看不出來有孕在身。

    「怎麼——不可能的。」看著君印按著小腹,聽岑又是驚喜又是不信。

    「五個月大了,是在小廟那日有的。你是我第一個告知的人。」

    她原本一直很愛昕岑,愛他的同時,也害怕那日的情況會重現。可是知道有了孩子後,那股懼意漸漸被懷孕的喜悅所淹沒,她發現她越來越能坦然地面對昕岑,現在終於能緊緊相擁,他們之間再也沒有距離。

    「師太說他將來會是皇帝。」她笑著轉了個彎,將心裡的答案述出。

    「君印!」昕岑欣喜若狂地抱緊她,如果孩子能當上皇帝,那不等於他的娘親是帝王的妃後。

    君印亦是笑著,她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落了地。也終為自己找到了幸福。

    大漠的天空仍藍,永久地不曾改變,就像他們的愛情,持續到永恆。

    ※※※※※

    知道君印懷有身孕後,昕岑立即決定要回宮處理此事。不然再等幾個月,孩子都出生了,娘卻還沒嫁給爹,那實在太……

    回宮後未久,君印就被張力恆硬是帶回家中,說什麼新嫁娘要由他家出嫁,且婚前雙方不得見面……更可恨的是連銘徽都幫著他,理由是君印有孕在身,大家怕他欺負君印,會影響到胎兒。

    反正無論在婚禮前,所有有理的無理的要求,他全部糊里糊塗地照做了,而且直到一刻鐘前,才將朝臣們全趕出宮去,走入寢宮中。

    寬闊的內室中,燃著使人心情沉靜的香料,且不似平常奢華地燒亮一室光明。

    唯有床畔點著兩簇火光,燃著那象徵長久幸福的紅燭。

    君印獨坐床畔,正巧笑情兮地望著他,眸中帶著他盼望了許久的溫柔笑意。

    「君印——」他輕聲喚道,一步步慎重地走向她。

    聽見他喚她,君印微微頷首,依然笑顏如故。

    知道她的存在,是真實而確切後,他激動地一個箭步向前,緊緊地擁抱住她纖細的身子。

    終於……她終於是他的了,用了他二十年的生命,而最終,她在他身邊。

    「張伯伯說了,明天就要我搬離寢宮待產。」君印似不知他的思緒,柔柔地回擁後,說出早被交代好的話。

    「我都忘了。」被君印一說,他才想起,君印腹中還懷著一個小生命。快速地放開她後,他低頭檢視君印微微隆起的小腹。

    「怎麼這麼小?」都六個月大了,小得像是不存在般。

    「御醫說我身骨底子差,加上懷胎初期心情鬱結,所以孩子長得較差。張伯伯才說我最好住到離宮去,好好調養。」她並不擔心這個孩子,師太既然說過他將來會是皇上,那麼這孩子必能活著看她和昕岑走到最後。

    「離宮。」昕岑聽到這個名詞,不禁錯愕。怎麼沒人和他說什麼離宮的事。

    「沒和你說過嗎?不是說你答應了?」君印疑惑地看著昕岑的不悅。

    昕岑轉而一想,銘徽似乎真有和他提過此事,只是他當時被一堆瑣事煩得心亂,隨口就答應了。

    「呃……好像是真有此事。」他孩子氣地怒道。

    好不容易他得到君印了,現下又為了孩子,他要再度和她分別。

    「臭小子,等你生出來,我一定把你吊起來打。」他憤然地向著腹中的孩子威脅道。

    而君印只是輕笑著,恍惚間她彷彿看到光陰開始流動,她和昕岑的傳奇,才方要開始。

    他的新婚之夜,全被這小子給破壞了。不過,不久的將來,他會比孩子的娘更加寵溺孩子,這大概是他始料未及的事吧。

    ※※※※※

    一名端莊雍容的少婦,正倚著另一名中年男子的胸膛,淡笑著看著湖上雪景。

    「冷嗎?要不要加件衣服?」昕岑溫柔地握著君印冰冷的手,邊說邊將衣服披在她身上。

    二十年的歲月,只在他的臉上增加了幾道皺紋,挺拔的身形依舊,看不出他已是四十開外的中年人了。

    而歲月亦將君印的清秀,化為雍容華貴的氣質。二十年來的安穩幸福,令她此生了無遺憾。

    「最後一次了,再冷也無所謂啊。」君印笑道,卻仍接受了昕岑的照料。

    二十年間,她共生了兩男一女,長子沉穩而內斂,次子機敏而聰穎,么女則安適自得,個個都沒讓她煩心過。

    而昕岑亦如眾人所期,有她在身邊安撫心性後,成了天朝史上,值得記下的名君。

    「嗯——最後一天了。」昕岑點頭坦然道。

    生死之間他原就看得極淡,何況生能和君印相廝守,死時亦能相依相隨,他的一生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你在想什麼?」低下頭,他才發現君印陷入了無邊的沉思中。

    「師太臨終前說過,若有緣我仍會和她再會,不知道我們轉生後,會不會再遇見她。」

    「不知道,遇見也好,不見也好,只要來生你仍是我的伴侶,我則心願足矣。」昕岑笑著拉起她的纖纖玉手,輕輕一吻。

    「二十年了,你不會厭煩嗎?」君印沒好氣地抽回自己的手。

    「不煩,我下輩子再下輩子,都還想握這雙手。」說著,昕岑趁君印聽得面紅耳赤時,在她頰上偷偷一吻。

    君印紅著臉,聞道:「你曾後悔過嗎?如果不將壽命分一半給我,你能活得更久。」二十年來她一直想著這個問題。

    「不那樣做我才會後悔,為什麼因那一點壽命,而放棄我最愛的女子?」昕岑篤定地說,凝視著君印的眸光,仍和初見時一般熾熱。「我愛你,願以生世起誓,永不改變。」

    「嗯——」她安適地笑了,這一生短暫也沒有什麼不好。

    入夜後,她緊擁著他躺在床上,而窗外星光燦爛,明月皎潔。

    「我在想,如果我們再活得長一點,你會不會變心,不再愛我而愛別人?」黑暗中,君印依稀辨認著昕岑的輪廓,輕然撫上他的面頰。

    「我不知道,不過不會有那個時候的,就算有,大概也不會有人敢像你一樣委身於我。」昕岑輕笑道。

    他會不會變心,來世如何,都不是他所能掌握,他唯一知曉明白的,只有此刻,他愛著封君印。

    聞言,君印笑了,主動吻上昕岑菱角分明的唇,輕然一印,隨即離開,只是眸光仍依戀在他面上。

    「這張臉,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她凝視著昕岑,試著將他的面容刻入心底。

    「我亦然。」說著他深深地在君印的額上印下唇跡,代表著他的永不改變。

    兩人相對無聲,心底卻漾著溫暖幸福。二十年來,他們一直都珍惜地過,只求今生相守,來世亦相伴。

    「我愛你。」她靜靜地閉上眸子,在腦中反覆記憶他的身形,唇角勾起微微的笑。

    「我亦愛你,生世皆然。」他輕聲道。

    時空就將這一刻,永久地凝在他們心中。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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