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言澄熙
第一章
時間已是近入夜時分了，可是今天的洛陽城裡，卻沒有因著夜幕降臨而洗滌白日的喧囂。反之，黑幕下的洛陽城更因滿城的燦燦的燈火被綴點的繽紛十足，而街上的羅鼓喧天，更將整座城邑給烘托得一片火熱，連人們的心情也被裝點的俏麗愉悅。
原來今天是熱鬧非凡的上元節，亦是白天黑夜皆燈火通明的一個熱鬧節慶，城裡的顏色與氛圍因著那些燈因著人的心情不同也漸漸的炫麗了起來。
整日芳心浮動，怎麼也不能專心的蘇吟吟這會兒不知是第幾度的停下手中的畫筆，再次淺笑的引頸望著街坊的裝點，心，也被那些燈火給烘得暖洋洋的，甚至她還感覺到一股甜甜的滋味。
甜到她人都要暈眩啦！
「終於挨到這時間了。」蘇吟吟揚著羞怯的笑意咕嘀道，末了，她開始收拾起案上那一堆被她畫壞的設計圖，急忙的要去梳妝打扮。
忙碌的同時，腦海仍舊響亮著纏繞了她好幾天的話。
「吟吟，上元節那天，你務必抽出時間跟我一塊去賞燈，因為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同你說。」
「君桂到底有什麼事呢？那天，他的神情很嚴肅很正經，卻欲言又止，那樣子怎麼看怎麼像是……哎呀！又亂想了，誰知道他要做啥呢？」蘇吟吟強迫自己停下揣想，她的臉龐倏地泛滿了不褪的紅潮。
其實，也該是時候了呀，她今年都十七了，如果過了今年的生辰，她再沒嫁出去，那她就只能等著當讓街坊鄰居閒嗑牙的笑話了。
不住的抿著朱唇，蘇吟吟心裡充溢的都是與王君桂相識的種種點滴。
與他相識是在十歲那年，想來，這樣的年歲，他們就算不是青梅竹馬，他也是她兩小無猜的好朋友、好知己了，因為自她懂事開始，他就在她身邊了。
君桂是太原王氏的望族血緣，所以家境比她好很多，自小，他除了保護她哄她開心之外，還總拿很多好吃好玩的東西同她一起玩樂。
所以，君桂在她心裡簡直就是個完美的神。
在認識他不久後，吟吟便在心裡打定主意，今生非他不嫁了。
如今，這令人興奮的一刻就要來了吧？
她跟君桂都已到了婚嫁年齡了，相信他也已經意識到這點了才是，否則他不會約她去看燈，還特地留那句讓人暇想的話語的。
一定是這樣！
嗯……今晚，是個特別的日子，她一定要妝扮的比往常更漂亮才成，她相信今夜一定會成為她生命中不可抹滅的一段記憶。
打定主意，蘇吟吟就要去換妝，一個旋身，卻差點撞上一個放大的臉孔。
「啊！」蘇吟吟被駭退了兩小步，末了，她才看清了那嚇人臉孔的主人是誰。
「娘，你做啥藏在我身後不做聲響的，要嚇死人哪！」蘇吟吟一手扶著案頭一手猛拍著被嚇著的起伏胸口，身上那輕柔的桃紅披帛也因此一揚一蕩的煞是好看。
「怪我？小丫頭，你有沒有錯，我來了好半天了，也喚你幾回了，可你這顆小腦袋也不知在思什麼春，連我這麼大個人在你前面晃來動去的，你也瞧不見。」
「娘，你胡說什麼，什麼思春，難聽死了。」被料中了心事的蘇吟吟，又是滿臉蒸騰。
「喲，說我胡說，那你臉是怎麼著，被啥火給烤著啦，紅成這副德性！」那兩朵嫣嫣的雲本來就停在她臉上了，只是這會兒艷麗更甚了。
「娘……」蘇吟吟嘟著小嘴嬌嗔道。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來是要問你新的琉璃雕刻你畫好沒？」
「我……還沒。」蘇吟吟的聲音像被吃了一樣，後頭兩個字幾乎教人聽不見。
「啥！還沒，我小丫頭呀，這給你畫幾天了，怎麼你至今連個影兒也沒有，你究竟在搞什麼鬼呀？」平日她—張不到三天就都成了呀。
「娘，快好了快好了嘛，就差那麼一點了，我保證我明天一定可以完成的。」蘇吟吟扯謊道，反正她的臉已經是紅的，再扯點小謊也看不出來了。
「少說逞強話，你爹後天就要交給商行了，你再畫不出來，我看你怎麼同你爹交待。」
「娘，好啦，一定沒問題的，你跟爹說，請他放一百二十個心，我明天一早就動筆把它完成。」這些天老想著君桂的賞燈行，她一顆心怎麼也靜不下來，怎麼會有心思去構圖呢。她想，只要過了今天，聽到了君桂所謂重要的事，她明天一定會更快樂的完成設計圖的。
蘇夫人望著愛女心想，罷了，今晚是上元節，總不能逼她今還要工作吧。瞧她這德性，怕是心早飛到街上的那些燈火去囉。
想來，她年輕時不也如此？
「好好好，今晚讓你好好的去遊玩賞燈，明天你就給我乖乖的交出設計圖。」
「好，絕對沒問題。」
「對了，你今晚要同誰去賞燈呢？我想……」
「娘，我已經跟人約好了，你別又想其它的了。」蘇吟吟知道她老娘一定又要提她那性子像極石頭的遠房表哥人有多好人有多棒了，是怎樣的人中之龍、非池中之物了。
不管那個表哥有多好，那都是他的事，她蘇吟吟這顆心這輩子都給王君桂住下了，再容不下別人的。
「小丫頭，你聽我說完啊。」
「娘，我時間來不及了。」今兒早她特地剪了個新形的花鈿，就等待會兒把它蘸貼上去，然後再細心的搭配她自己裁縫的新衣，將自己畢生最好的一面呈現給君桂。
她想，她這朵花的美麗，今生今世便注定只為王君桂一人綻放了。
＊＊＊
將如瀑的青絲梳成雙環，蘇吟吟想，再不了多久，她就要告別習慣的環發了。
那會是怎番的心情呢？
不曉得其他的姑娘家在經歷這段人生轉程時，都是如何看待的？
思緒無拘的飛揚到未來的某一端，始終無法拎回全神的吟吟便這麼空著四處飄蕩的失焦眼神，一步步的步下階梯。
哇！不帶眼下樓的下場便是……
「哎呀！」一個踩空，蘇吟吟立即感到重心一偏，登時，她感到自己的金花紅裙及銀色披帛正在上揚。
「小丫頭！」蘇夫人的刺耳尖叫適時的迴響在蘇吟吟的耳邊，她想，這回屁股鐵定要跌開花了。
倏地！一堵厚實的牆抵住了她往下掉的力道，一雙有力的鐵臂也適時的將她的身子給護住了。
來不及蘇吟吟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便又聽到娘親在喳呼的聲音。
「玄陽呀，真謝謝你了，我這丫頭呀什麼心眼都有，就淨是沒長專心，她呀，長這麼大了，還總三天兩頭的跌跌撞撞，對不住，給你看笑話了。」
「沒什麼，姨娘別這麼說。」石玄陽低沉的嗓音冷冷的在吟蘇吟吟的頭頂上方揚起。
登時，吟吟一感不妙，立即掙扎著從他懷裡起身。
「謝過石表哥。」蘇吟吟低著螓首不懷真心的吐著謝意，末了，未待石玄陽有任何反應，她咻一聲的便奔出了家門。
要命，怎麼他會在她家？不成！她等今晚已經等到她要發暈啦，她不能讓娘親有任何機會來破壞她跟君桂的賞燈行。
「噯！小丫頭小丫頭，你有沒有禮貌呀？怎麼就這麼跑了，小丫頭！」
「姨娘，沒關係的。」石玄陽很快的收起方纔那不小心驚動古井老心的震動，回復無波無痕的語調與表情說著，一如往常他彷彿從不懂笑意為何的木然。
「哎呀，真是給你笑話了，這丫頭呀，就是打小讓我跟她爹給慣壞了，尤其你更不曉得呀，她爹為了讓她能開心的多畫幾張設計圖，把她寵得跟什麼似的，唉，現在可好，一點姑娘家的規矩都沒有，我還真擔心她會嫁不出去呢，她今年都十七啦，是姑娘家青春的極限，我看呀……」蘇夫人一連串的連發炮始終沒得到反應後，她的臉一僵，隨即止住那別有用意的燦舌。
「對不起，讓你聽這些有的沒的，啊，不提了。」本來今天藉故約他來，就是希望把他跟吟吟湊在一塊賞花燈，順便再試探他到底對吟吟有沒有意思的，但瞧他這副始終八風吹不動的德性，看來希望大概也很渺茫。
罷了，反正吟吟早就跑掉了，空有滿街燦爛的燈火卻沒有佳人相伴亦是惘然。
「那姨娘，我就不多打擾，我先回去了。」他今天來只是為了送兩匹她要的織布，現在任務完成，他自是得走人了。
「這麼急做啥，留下來一塊用膳吧！」
「謝姨娘，不過我織坊還有工作要做，我得回去了。」他近來要研究一組新花色，一直還沒能有個定案。
「玄陽呀，真是不好意思，你在忙還讓你特意送布過來，下回你別理你姨娘，讓她自個兒去織坊挑布去便成。」蘇老爺放下手邊的工作挨過來說道。
「我怎麼知道他沒派小廝送，反而自己百忙抽空送。」蘇夫人無辜的說著，然，她心底明白的很，每回只要是她要他織坊裡的什麼東西，玄陽再忙也要給她親自送過來的，這就是她為什麼故意派人去織坊說要他送布過來了，否則，她派小廝拿布回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