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芫玉
「我呃……」失望取代了他眼中濃濃的情意,馮賽苦笑望她一眼,溫吞著走出門去。
趁此時刻,宮儀打發雜工將醉倒的酒客送回家去。
半個時辰後,馮賽一身儒服打扮,神清氣爽地敲著宮儀的房門。
「宮姑娘,你睡了嗎?」
「尚未,正等著馮爺您呢。」宮儀將門輕輕拉開,含笑引他進門。
「有事?」馮賽勉強鎮住心神回以淡笑,不再讓方纔的失態重現。
「嗯,是方才聽到的消息……」宮儀簡單敘述。
馮賽點點頭,嚴肅道:「這事有報告頭頭的必要。」
搜索四方消息是他們此行的惟一目的,自是一點風吹草動的小事都不放過了。
裙襟輕柔微飄,她走向桌前,執起墨細細磨著。「馮爺,筆紙都為您準備好了。」
「多謝!」馮賽拉起衣擺端坐桌前,凝思想了一下,執起筆瀟灑揮毫,不到半刻鐘,一封文情並茂的書信即已完成。
馮賽寫完,念一遍讓宮儀聽。「如此書寫可好?」
「好極了。」宮儀倒了一杯茶請他喝,「直至今日我才知道頭頭為何會安排讓你陪我在此了。」
「可否說來一聽?」馮賽倒好奇了。
「一方面是因為宮儀我不識半字,若遇事想通知頭頭又不好請人代筆,再加上馮爺思緒縝密,遇事也好有個作主,所以頭頭才會請你委屈跟我一起下山。」
「與宮姑娘你共事,我一點也不覺得委屈。」馮賽連忙否認。
「不,讓馮爺您置身煙花之地,還讓您男扮女裝,這……實是一大屈辱。」宮儀削了一顆水果,細心地切分成幾塊之後放在盤子上移到他身前。
「宮姑娘你千萬別這麼想,是我自願前來的,我……」馮賽面露赧色,想鼓起勇氣說出心事,卻被宮儀搶先一步打斷話頭。
「馮爺,夜深了,我困了。」宮儀低垂著臉,不敢抬頭直視馮賽那雙澄清如水的多情眸子。
「那……我不打擾了,你歇息吧。」馮賽忙起身告退。
「馮爺……」宮儀尾隨著他來到門前。
馮賽踏出門檻,回頭期待地望向她。
「願好夢。」然後隱身門扉後將門不留戀地合上。
「唉……」一聲長歎幽然傳進貼在門後宮儀耳內,她的心緊緊揪著,聽著沉穩的腳步聲逐漸遠去,一雙杏眼才敢露出混合渴望、感動與哀傷的複雜眼神,黯然的泛著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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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他會有那種欣喜愉快的表情?他忘了他是任人使喚糟蹋的奴隸嗎?
還是他根本就不在乎這種沒有尊嚴的生活?
站在高高的偵測台上,李涓杵在木柱旁靜靜觀看被抓去耕田勞動的完顏烈,強壯高大的他站在田中特別引人注目。他赤裸著半身,正拿著鋤頭用力翻著土,汗水佈滿上半身,就像一隻淋滿香油、被燒烤成金黃色的雞一樣教人……垂涎不已……
「咦?垂涎?」驚覺到心中想法如此怪異,李涓不禁低聲呻吟:「天哪,我最近是怎麼搞的?餓昏頭了嗎?還是……犯什麼要命的毛病?怎麼變得如此奇怪?」
轉頭望向其他男人,她努力睜大眼睛一看再看。怪了,為什麼其他人完全無法給她相同的聯想,惟獨他……
李涓再將視線轉向完顏烈,很快的,那種近乎飢餓的想法立刻浮現在她腦海中,她忍不住嚥了一口口水,再受不了地爬下偵測台,拔腿往廚房跑去。
「孫儔,快!給我烤一隻雞來吃!」
「烤雞?現在?」孫儔很是驚愕,他看看天色,沒錯啊,正午才過不到半刻,怎地頭頭是沒吃飽啊?
「對,越快越好!」她紅著臉,一顆心像是剛跑完整個山寨一般怦怦跳得飛快。
見李涓臉紅氣喘,孫儔好心道:「頭頭,我看你一定是感染風寒了,來來來,我幫你煮碗薑汁,你喝了看會不會正常一點。」
咦?連他也覺得她不正常了?
「不要,我只想吃烤雞。」李涓一想到完顏烈那冒汗的身體,就又情不自禁地嚥著口水。
「可是……頭頭你忘了嗎?你平時最討厭吃雞肉的啊。」孫儔以著複雜的眼神關愛地望著她,彷彿她瘋了般。
對哦,她怎會忘記自己根本就不喜歡吃雞肉的……
「唔……算了,我只是在跟你開玩笑。」李涓尷尬笑了笑,她也覺得自己真是病得不輕,她搖搖頭,火燒屁股地離開廚房。
望著李涓的身影,孫儔搔搔頭,心想:難道傳言屬實?頭頭正處於花癡期?所以才會……不行,得趕快給她燉個補品送去,就算她要發花癡,也好有力氣去追男人……
「那要燉什麼好呢?我長這麼大也還沒遇過女人犯花癡,這要問誰去咧?唉……真是傷腦筋唷!」愁著臉,孫儔坐下來撐著下巴,開始很認真地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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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十分躁煩,李涓隨意點選了幾十名手下後,就衝出寨去。這一出門就是七天才回返,原本苦煩著臉蛋出門的她再回家時雖然全身髒亂非常,但卻笑臉迎人;因為呵,她又跑去將某貪官的家洗劫一空,這使得所有的苦悶都得到抒發,她的心情再度變得很好很好了。
「啊,好想洗個熱水澡哦,全身髒得跟熊一樣。」李涓讓人將財物全卸下,孫儔張羅著一桌好菜宴請有功的弟兄,但李涓並沒胃口吃東西,反而請張大娘等幫忙燒熱水,讓她痛痛快快洗個澡。
滿滿一缸熱水浮著美麗花瓣,她飛快褪去衣裳,拿起瓢子舀起幾瓢水沖洗身體,這才噗通一聲跳進木桶裡面,舒舒服服地浸泡著。
「噯,真是舒服啊!」她滿足地發出歎息,閉上眼讓四肢輕鬆飄浮。
她應該是睡著了,不然也不會……夢到完顏烈笑臉嘻嘻地站在她身後替她搓背,還伸出手掌輕柔地撫弄她的粉頰、細頸,然後緩緩順著她的鎖骨曲線逐漸下滑……
「哎呀!」她駭然驚醒,猛轉過身去,果然,她——只是在做夢。
幸好只是夢,不然她的臉真不知要擺哪兒去了。
山寨內不論是誰,對女真人都存有絕對的敵意。若不是女真人,漢人也不會過得如此清苦卑微,他們也不會離鄉背景,過著不安定的生活,所以若讓人知道她對完顏烈存有特別的想法,她……將再也無顏去帶領他們了。
洗完熱水澡,全身香噴噴的李涓才回到房內,就見一鍋熱騰騰的湯汁擺在桌上,底下還壓著一張紙條。她湊上前一看,見是孫儔特地為她燉的一鍋補湯,也不疑有它,拿起碗就呼呼喝了幾碗,香甜的湯汁有微許的中藥味,喝起來十分爽口。
「呼……喝不下了!」湯鍋裡還有剩,棄之嫌可惜,於是李涓端起湯鍋走到屋外,將鏈住的完顏烈叫到身旁,命令道:「喝光它!」
完顏烈只是瞄湯鍋一眼,什麼都沒問就仰頭咕嚕咕嚕將湯灌完。
「很好。」臨走前,李涓突然發現他臉上有鞭痕,她湊過臉問:「誰打的?」
完顏烈搖搖頭,沒講話。
「說!究竟是誰打的?」李涓凶霸地又問,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臉上有傷,她竟有點——火大?
「我不認識他,只知道他是管理咱奴隸的人。」說出是誰又怎樣?她就會替他抱不平嗎?他不過是卑賤的奴隸,是漢人的仇敵。
李涓心裡有譜,但礙於立場,她也不能說什麼,只是返回屋裡取出一瓶傷藥交給他,「把傷抹一抹吧,這藥還有點用處。」
「謝謝。」朝她露出感激的微笑,完顏烈目送她彆扭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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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深,霧氣依舊,原本涼爽的氣候卻在此時顯得燥熱非常。
李涓將被子踢開,復又將衣襟拉開一曲了但不管她怎麼做都覺得整個人像火在燒,整間房悶熱到讓她抓狂。
「唔,好熱好熱!怎麼這麼熱啊……」一股熱氣在四肢百骸間流竄,李涓很難過地在床上翻轉,又半躺起來煽風,但不論她怎麼做,那股熱就是無法散去。
逼不得已,她爬起來開窗戶,希望外面清涼的空氣能夠消散她體內莫名的燥熱,只是……窗子才打開,就看到臉紅像關公的完顏烈躺在不遠處呻吟。
「喂,你怎麼了?」她的關心是很直接的。
完顏烈依舊合著眼,但表情似正忍受著極大痛苦一般,李涓看不過去,匆匆披上外衣就跑出門去,蹲在他身邊,見他臉紅得很怪異,就湊出手去碰,哇!好燙!
「你在發燒?你……」
「別碰我,你快走開!」完顏烈張開一雙充滿情慾的眼睛,聲音暗啞地吼著。
「你生病了,來,我帶你進我屋子去!」李涓非但沒理會他的警告,反而自動貼近他,將他自地上攙扶起來。
才被她的手碰到,完顏烈立即反應強烈地用力推開她:「我說不要碰我!」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正在起變化,而那種變化絕對不是她想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