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亞伶
她腦子裡一片空白,還搞不清楚現在是怎樣的情形,呆呆的吞嚥他渡來的藥汁,嘗不到一絲苦味,也忘了自己是在喝藥,只是呆睜著一雙水靈大眼,看著司徒昊近在咫尺的俊臉。
可能是長年在外奔波的關係,司徒昊的膚色是有些黝黑的;濃眉星目,乍看之下外貌並不起眼,但看得久了,就會感覺到一種堅毅不屈的剛強,是屬於越看越俊的型。
他雖不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但也絕不是一個醜人,而是一個鐵錚錚、可信任的大丈夫。
楊靈霜認識他這麼久了,對他的穩重及重諾的一面給予相當高的評價,認為他將來必定能闖出一番事業。只是相處的這些日子以來,她極少如此仔細觀察過他的面貌,就算看了,也沒什麼太大的感覺。
畢竟過去她見過有「天下第一公子」之稱的韓景天,韓景天不僅文武雙全,也是世間難見的俊逸,幾乎所有的男人跟他一比之後,幾乎都只有「暗淡無光」四字可以形容,也因此楊靈霜從小到大,除了韓景天以外,從未對任何男人動過心、害過羞。
但現在的她卻覺得腦袋發昏、渾身發熱,耳根的地方更是熱得不得了,連眼睛都忘了閉。
司徒昊專心的將藥餵進她的嘴裡,當口中的藥汁全都讓楊靈霜喝下之後,他卻忘了離開,仍流連在她的唇邊。
原本應該苦澀的藥汁,因為裡頭加了糖,苦味中還帶了一絲淡淡的甜意。
不自禁的舔去她嘴角的些余藥汁,兩人的身子都震了一下。
司徒昊立時往後一退,想起自己剛剛做的好事,半晌說不出話來。
楊靈霜則是摀住了嘴,滿臉通紅的看著司徒昊。
剛剛……是什麼呢?
這樣的親憐蜜愛,是應該在情人身上才有的,他們……不過是朋友……不過是朋友吧?
但,為什麼?為什麼一絲不悅及反抗的心思都沒有呢?
兩人對望著,久久說不出話來。
司徒昊先移開眼光,鎮定的將碗放在楊靈霜床邊的小檯子上。
「剩下的……你自己喝吧,我不餵你了。」
「……好……」
楊靈霜失去平時的反應,只是楞楞的看著他回答。
她看著司徒昊推開椅凳,踩著穩健的步伐往門口走,跟著打開房門。
在要跨出門檻時,司徒昊背對著她,突然說道:「我會負責。」
「咦?」
她腦袋裡一片混愕,弄不清司徒昊指的是什麼事。
沒頭沒腦的說什麼負責?
看她還一副茫然的模樣,司徒昊重重的再說了一次。
「我會負責!」
「……負責什麼?」
司徒昊皺起眉頭,嘴唇欲張,像是要說些什麼,最後還是一個咬牙,踏出了門外,將房門關上。
他到底在說些什麼呢?
楊靈霜素來精明的小腦袋瓜子為了他所說的「負責」二字,想得頭都快癰了起來。
眼光瞄到了床邊那碗烏漆抹黑的湯藥,好不容易稍褪的紅潮又悄悄的蔓延上了粉臉。
他、他、他……親了她的唇?
好像只要蓋起嘴唇,就可以忘了適才那個親吻似的,她緊緊的以手指蓋住菱唇,臉上發燙的胡思亂想起來。
「長這麼大了,從未有人這樣親過我呢,就算是景天大哥,也只在我小時候親過我的額頭……」
「這是……第一次被人這樣對待呢。」雙唇間的溫熱觸感,還有那似有若無的唇舌交纏,都是她從未體驗過的。
想到這裡,楊靈霜眼裡濛上一層水亮,有些緊張、有些害羞的想著。
「在別人眼裡看來,我是被司徒昊輕薄了……若是在那些禮教嚴謹的千金小姐身上發生了這種事,肯定什麼清白都沒了……清白?」
「咦?」
突然想起了一個可能性,楊靈霜想著,司徒昊剛剛所說的負責,會是她想的嗎?
他說「他會負責」,是說……
他要娶她?
「咦!?不會吧?」一聲慘叫。
楊靈霜在房裡不敢置信的哀叫時,司徒昊正在做什麼呢?
他正把整顆頭全泡進水缸裡,直到無法呼吸時才將頭伸出水面。
「……我剛剛在做什麼呀!」頂著滿頭濕,大手將貼在額前的濕發往後一撥,完全失去了以往的不苟言笑及沉靜冷淡。司徒昊現在更有著想把頭往牆上撞的衝動。
「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他不斷的自問。
楊靈霜不肯乖乖吃藥的舉動的確是惹惱了他,但怎麼會因為一時氣憤就做出這樣大膽的事?
居然以口餵藥?
司徒昊一手捂著嘴,那上頭還留著適才的柔軟觸感……剛剛還能穩健走出楊靈霜房門的兩條腿現在卻有些顫抖。
天知道他剛剛是花了多大的力氣才能在她面前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沒有多想,只是當自己發覺時,他已經吻上了楊靈霜的唇,有些貪戀,有些青澀,畢竟過去的他從不近女色,即使是妓院也不曾去過,從來不知原來女人的唇是那樣的香軟,像是會讓男人的靈魂全陷了進去似的……在一口藥全餵進她嘴裡後,他根本忘了要抽身,依舊輕啄著紅唇,直到舔去她嘴角上的藥汁時,才倏然驚醒。
後頭的事說來有些迷糊,但自己說的一字一句他都還記得清清楚楚,只記得他放下了碗,要她自己喝,強打起精神步出房間,就要跨出門檻的那一刻時,他突然想起了:他這樣的舉動豈不是毀了她的清白?
古人有云:男女授受不親。
江湖兒女雖然不像那些官家千金抑或是小家碧玉一般,在男子面前露面或是拉個手便成了不赦之罪,合理的抱摟也還可接受,但論到像剛才那樣唇貼著唇……怎麼想怎麼不對!
過去楊靈霜跟著他時,他一路上是謹守君子之禮,從未作出任何逾矩的舉動,兩人偶爾會有些拉扯,但那並不帶有任何曖昧,就算是露宿荒郊,他也從沒動過任何邪念,兩人一直是清清白白的。
但「清白」是直到那一吻之前的事。
他以口餵藥的舉動,就算理由說得再好聽,就算是楊靈霜主動提出要求,但做的人是他,說到底只有兩個字:輕薄!
是他毀了她清白的名譽,雖然當時並無第三人在場,但已經做了就是做了,司徒昊不可能欺騙自己當作沒那回事,那對她很不公平。
有膽子做就要有膽子承擔!
既然毀了人家的清白,自然就要負起責任。而所謂的負起責任……司徒昊想來想去,也只有娶她一途了。
只是……她願意嗎?
她也算是個名門千金,父親是堂堂御鐵山莊的莊主,在江湖上有著響噹噹的名氣,家裡雖然稱不上富甲一方,但萬貫家財卻是絕對少不了。
而他司徒昊有什麼呢?
兩袖清風。他唯一能夠憑恃的,只有一身的劍技與傲骨。
若是跟楊靈霜過去心裡的初戀情人韓景天比起來,一個若是天上的白雲,另一個就是地上的污泥。無財無勢的他拿什麼跟人比?
一個聰明的姑娘再怎麼樣也不會選上他這種的人吧?
司徒昊郁煩的吁出一口長氣,卻怎麼也消不去胸中的那股悶氣。
現在的他終於明白為何不喜歡聽到楊靈霜盡在他面前說韓景天的好話。一半是緣於嫉妒,一半則是因為他自慚形穢。
他對這個早在他出道之前便已聞名天下的「第一公子」並無好感。
韓景天太好。他有著高強的武藝、淵博的學識、出眾的外貌、無可挑剔的家世。
細細數來,除了武藝還有些許自信以外,學識、外貌、家世都是司徒昊所沒有的。
而楊靈霜喜歡的偏偏是那幾乎完美無缺的韓景天……司徒昊幾乎可以預見她婉拒他求婚的樣子……
如果……她不願嫁他……那麼……是要把剛才的事當成從未發生過?不,這點他做不到!那麼……以死謝罪?
司徒昊心裡突然有種很荒謬的感覺。
想得糊里糊塗,索性再把頭浸到水裡,讓腦袋清醒清醒也好。
「司徒兄弟,你這是在做什麼?」張祥世到後院來看看司徒昊與楊靈霜的情況,才剛踏進院口,就看見司徒昊站在院子角落的水缸旁,把頭埋了進去,再用力的抬起,弄得滿頭滿身的濕。今天的天氣有熱到得這樣消暑嗎?
被人發現他這可笑的舉動,司徒昊再怎麼樣也無法掛上他淡然的臉色,即使盡力掩飾,還是有著尷尬的神情。
「沒什麼。張兄找我有事?」司徒昊連忙扯開話題。
「啊,對!上次承蒙你們搭救,殺死了嶺南四貪,我這條小命才保住。你那時候丟了劍,所以……」張祥世伸高了左手,手裡握著一柄連著劍鞘的劍。
「行走江湖不可沒有兵器防身,這把劍就當作是我給司徒兄弟的謝禮吧。」張祥世把劍交到司徒昊手裡。
司徒昊抽出劍身仔細瞧了瞧。的確是把不錯的劍,再順手揮了一下,覺得還算合手,跟著回劍入鞘。
「既然如此,我收下了。」司徒昊毫不客氣的說。他此時的確是需要件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