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翦依依
「奴婢遵命,奴婢緊記住老太夫人的吩咐,請老太夫人勿掛心。」
悅兒立刻恭敬地回答。
「好了,時候不早了,該上路了。娘,您就別再傷心難過了。他們此去山西定可安居,還有閻傲閻兄也在那兒,他說什麼也不會讓雪梅的女兒受苦,更何況那兒西北義軍勢力強大,最是安全不過了。」
楚老爺已在趕人,其實是無法面對傷別離。送女送到哪,都終須一別。
「就是嘛!祖母,別再傷心難過了。秋姊姊走了,還有冰兒我呀!我那山西的爹,特別囑咐命令我,暫時好好陪陪我這北京的爹,說是什麼以彌補這十七年來我不在他身邊應盡的孝道。我看最最該傷心難過的是我耶!這楚家千金,大家閨秀哪是人當的,我看不出半個月,就一定會把我活活整死又悶死!」
此話一出,所有的人全笑了,笑聲沖淡了離情。
好笑嗎?當然好笑,太好笑了,尤其偷偷在心裡笑得最大聲的是柳浩。
只聽說冰兒整死人,幾曾聽過有人膽敢或有本事整死冰兒!
如果有?那人一定是活得不耐煩,事先沒打聽清楚,冰兒豈是惹得整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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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彎新月高掛柳梢頭,楚府的夜,安靜祥和。
柳浩卻心神不寧,輾轉難眠,剛聽得敲了二更。他翻了個身,眼角餘光似乎瞧見黑暗中一道人影竄過他的寢室。他警覺飛快地披衣躍下床,正要追出去,卻見八仙桌上赫然擱置著一件血淋淋的血衣,顯然是剛才那夜行人故意留下的。他飛快翻了一下那件血衣,立刻被嚇得魂飛魄散,一顆心差點叫停。
那是冰兒的綾襯!冰兒出事了!那綾襯上的血……
柳浩想也不敢往下想,一顆心已痛攪成一團。難怪他整夜心神不寧!難怪他整夜輾轉難眠!冰兒!冰兒她出事了!他竟還毫不知情地躺在床上,他瘋了似用盡全力,以最快的速度追出去。
追到楚府外牆的空地上,那披著一件斗篷,蓋過頭面的夜行人,突然停住腳步不動了。那人脫下斗篷,赫然是柳浩那死而復生的師父秦老怪。
「師父,你怎麼還好端端的活著?冰兒呢?你把冰兒怎麼了?你快說呀!」
柳浩快急瘋了地大吼。
「喂!你這老實得真要命的徒兒,別這麼大聲地亂吼亂叫,我的一雙老耳朵都快給你震聾了。你一下問了兩個問題,到底要為師的先回答哪一個?」
秦老怪兩手捂著耳朵,一副受害慘重的樣子。柳浩只差沒被他氣死。
「你先回答我,你不是早已壽終正寢,一命嗚呼哀哉了?怎麼還跑出來這兒嚇人?」
柳浩用那只適用於他師父身上,一百零一套問東答西激將法。果然秦老怪立刻得意非凡道:
「你問我前面的問題,我就偏要先回答你後面的問題。那叫冰兒的丫頭,我暫時先將她軟禁起來,至於軟禁的地方,當然不能說給你聽。只要你再破解兩個錦囊,辦妥兩件事。我就立刻把這丫頭交出來。」
秦老怪不知又想作什麼怪?
「又要破解錦囊,辦妥兩件事?我已被迫學了『毒孤邪魔真經』和『九重天拳』還不夠?是不是又想迫我學什麼更高深絕學的武功秘籍?」
「我說你這老實徒兒真是笨,問出的全是笨問題。這當然不能告訴你,告訴你還用你去破解嗎?不過,這兩個錦囊,可得遠走塞外,你受得了那種沙漠風寒,白天熱、晚上冷,胡笳駝鈴牛羊腥膻撲鼻的日子……」
「當然是受不了啦!還用問?別說獨自遠走塞外,得花上個一年半載的時間,就算要浩哥哥和冰兒分開一天也不成。」
嬌嬌滴滴的嗓音,連帶突然蹦出來的窕窈身影,正是秦老怪自以為聰明絕頂,早把她這丫頭搞定,囚禁得密不透風,插翅難飛的冰兒。
「喂喂喂!你這丫頭是怎麼逃出來的,我這聰明蓋世的秦老怪明明……」
「秦老怪明明早已命喪九泉,早就不知一命嗚呼哀哉多少天多少日又多少月,你是誰?我冰兒不認識你,浩哥哥你可認識他?現在江湖上人人爭相想冒充那早已作古,威震武林武功蓋世的秦老怪,浩哥哥,你可千萬別上當才好。如果他果真是你師父,怎會那樣黑心歹毒,硬是活生生要拆散咱們,迫你遠走塞外。」
冰兒指著秦老怪的鼻子,一席長篇大論搶過來說的話,把秦老怪罵得忘了原先想作怪的事,急得什麼似地嚷:
「呆徒兒,你千萬別聽她的。我當然是你師父秦老怪,秦老怪就是我。為師我只不過是上山閉關練功去了。我早說過,除非我自個活得不耐煩太過無聊,提早去見閻王,否則誰也休想要我這條老命。更何況,我現在又學成了更高深的武功絕學,不但功力大進,延年益壽,起碼還會多活二十年。要你破解錦囊,辦妥兩件事,只不過想作作怪,和你玩玩,太久沒作怪,還叫秦老怪才怪!說到底,還不就是想迫你學我這最新學會、更更高深的武功絕學。既然你這老實得真要命的笨徒兒不願學,那就只好等……」
作怪不成,酒也還沒沾上半口,又差點被誤以為是冒牌的秦老怪,怎麼一出關就這麼倒霉!不只江湖變色,女娃兒當道,還被個乳臭未乾的丫頭指著鼻子,大聲小聲罵到過癮。也罷!也罷!他這呆徒兒就是要有個聰明又刁蠻的丫頭來治治他,腦筋才會靈活些,否則遲早不是呆死笨死,就是老實到氣死別人,自己卻活得好好的。總之,看來他的笨徒兒和眼前這尖牙利嘴,比他秦老怪還聰明絕頂,居然三兩下就破解他佈置高深又巧妙的陷阱,逃出來的丫頭,情深已到分不開的地步。那就只好自認倒霉!倒霉!倒大楣,大倒霉地直搔著腦袋瓜道:
「那就只好等你們這對有情人,趕緊敲鑼打鼓辦喜事,每一年給我這秦老怪生個孫徒兒,男的女的都好,只要千萬別像他爹老實得真要命,好讓我把一身的蓋世武功傳給他們。」
這一說,等於認了冰兒是他笨徒兒的媳婦。聽得柳浩一張老實的俊臉上,破天荒沒臉紅,還笑得幾乎欣喜若狂了。
秦老怪怪則怪矣,終究是扶育他長大的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能得到師父的允婚,柳浩自然開心透頂啦!他忙把冰兒拉過來,要她跟著他喊一聲師父。
「我才不叫他師父。」
冰兒不依地嚷。
「冰兒!」
柳浩大驚,秦老怪也覺亂沒面子,面子統統掉光了,撿半天也撿不回。
「我叫他曾師父,是替咱們將來的第一個奶娃兒叫的。」
冰兒一說完,紅透一張俏臉飛快跑開了。
「冰兒!你這是親口答應嫁給浩哥哥了是不是?」
柳浩驀然驚醒,開懷透頂,差點樂瘋了的追上去。
帶著他最深最真摯不渝的愛,直到跟上她的腳步,握住她的小手,那種濃濃的喜悅和幸福,才真真實實落了地。
這一握手,就不能放開了。要牽手一起邁向長長久久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