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冰秋美人

第22頁 文 / 翦依依

    「這是怎麼回事?我楚荊平嫁女兒,怎會一個女兒去,兩個女兒回來,還無端端『嫁』出這麼一大票人來?」

    楚老爺完完全全控制不住震驚暴怒的情緒,大手指著杜擎的鼻尖,又指向柳浩,怒聲罵:

    「尤其是你,還有你,是什麼人?我的女婿盧靖呢?該見該出現的沒出現,一個個直挺挺站著,眼睛見著的全是些不相干的人,你們誰先給我站出來說清楚?」

    「爹!你先別生氣!」

    江秋和冰兒雙雙疾步迎上去,不約而同地嚷。

    冰兒這冒牌的楚府千金叫「爹」也叫了好一段日子,順口極了不說,這一刻倒也真是不小心自然脫口而出,天知地知,絕非想攪和。偏偏沒人肯信她。可見她平日教人頭疼又不放心到什麼程度,真到楣!

    「冰兒!別胡鬧,別攪和,讓楚姑娘說。」

    柳浩早已警告過冰兒,要她別和江秋穿著打扮得一模一樣,現在可好,分不清誰是誰,把楚老爺惹得怒氣衝天,快氣瘋了。

    「你們都別說,讓我來說。」

    杜擎挺身而出。他怎忍心,又怎能讓江秋獨自面對承擔這所有的一切。

    於是,他輕撫著江秋的纖纖柳腰,和她雙雙一起跪下,必恭必敬,正正式式跪拜他的岳丈大人,然後,又和江秋一起跪拜小顰伺候著站在一旁,早已看傻了眼的楚老太夫人。

    大禮行過後,杜擎這才誠誠懇懇、坦坦蕩蕩,把前因後果、來龍去脈,外加所有的「不得已」,以及深愛江秋,非卿莫娶的決心。由西山賞花兩人初識,江秋為他逃家逃婚,到有意抬錯花轎,正正式式拜了天地,成了夫妻等事,由始至末毫無隱瞞地全說了。

    「荒唐!荒唐!簡直胡鬧荒唐到了極點!信王爺首次親自許婚,竟被當兒戲,出了這麼天大的紕漏,你們一個個全吃了熊心豹子膽,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還有四品縣官盧大人和新郎倌盧靖,硬生生莫名其妙被迫娶了個西廠震二總管的千金當媳婦和新嫁娘。只怕現下已暴跳如雷,怒髮衝冠,就要興師問罪到楚府來。這筆藐視禮法常規和教條,私下偷換花轎偷換妻,荒唐胡鬧又亂七八糟的帳,你們倒是給我說說看該如何了結擺平的好!」

    楚老爺怒吼讓罵到最後,也一個頭兩個大開始頭疼了,明知木已成舟,生米已煮成熟飯,再如何發怒,吼大吼地也無濟於事。

    「荊平,如果信王爺、盧大人還有盧公子怪罪下來,就讓他們衝著我這老太婆來好了。我這老太婆雖七老八十,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說話大聲點也會氣喘,可也絕不會讓人家欺負到我的寶貝孫女身上來。再說,我瞧杜擎這孫女婿,長得是面如冠玉,玉樹臨風,談吐坦蕩文雅又謙恭,節度大方,絲毫沒有半點官家子弟驕奢浮華的氣息。你不敢承認他這乘龍快婿,我可是愈瞧愈喜歡,這大禮跪拜後,往後就是一家人了。有道是兒孫自有兒孫福,只要江秋自個喜歡,小兩口兩情相悅,就是天造地設的良緣,你這做爹只管想法子處理善後,其它的就甭操太多心了。」

    楚老太夫人疼孫女是疼到心坎裡去了。愛烏及屋,自是怎麼瞧杜擎怎麼順眼,當下就認定他這孫女婿,把原來那叫盧什麼什麼的,真要命!老人家就是記性不好,總之,早忘到一邊去了。

    「這『善後』,果真像你們一個個不知天高地厚、有想像中那麼容易處理,就不必傷腦筋了。信王爺向來對魏忠賢掌管的東西廠的總管手下們,沒什麼好感,四品縣官盧大人和信王爺交情又非比尋常。原本是一樁好好的姻緣,現下卻成了盧大人和西廠的震總管締結親家,我楚荊平又把閨女嫁給了東西廠錦衣衛的指揮,信王爺的許婚不啻成了天大的笑柄,如何善後是好?」

    「這點請岳丈大人儘管放心,杜擎一旦決定娶江秋為妻,早就視官職為草履,近日內就會盡快辭去錦衣衛指揮之職,決計不會牽累整個楚府,更不會教岳丈大人為難。」

    杜擎耿直恭敬地拱手誠聲道。

    「對對對!楚老爺你就別再那麼老骨董食古不化了。這場偷換花轎偷換妻的花嫁遊戲,既然是我這絕頂聰明的小諸葛一手安排設計,自是思而想後,計劃得天衣無縫,決計不會給你惹太大的麻煩,小麻煩就請你將就忍耐包涵點。至於這場古老禮教大出軌,精彩萬分的婚禮,是天定的良緣,是宿命的安排,是老天開的玩笑,抑或是我冰兒這多事的月老巧手作弄,牽的大紅線,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得其所愛,這可是天大的功勞耶!」

    柳浩早知冰兒沉默不了太久,非得說上兩句,發表一點意見才不會悶死,卻已來不及阻止。教這丫頭口沒遮攔,洋洋得意說了一頓,還邀起功來。才暗自為她捏了把汗,她還沒說完。

    「至於,另外一對新人,是天定良緣,抑或是前生結下的孽緣,可就說不準。不過,可以大大肯定是,我親眼瞧見,洞房花燭夜他們這對新人當真是樂得忘天忘地又翻天覆地的,決計沒有虛度良宵……」

    頁該死!這哪是黃花大閨女該說的話!最是老實的柳浩,已驚出一身冷汗,紅透臉地飛快用一雙大手,急急摀住冰兒那把櫻桃小口。

    怪怪!該臉紅的,說了一大串話沒臉紅,不該臉紅的,半句話也沒說,卻紅透一張俊臉。楚老爺終於忍不住大喝一聲:

    「你們是誰?給我從實招來?」

    ★★★

    「他們一個是柳浩柳公子,一個是你楚荊平的閨女閻淨冰。」大廳裡驀然台起一陣怪風,回答這句話的是輕功絕頂,來無影去無綜,突然神不知鬼不覺「蒞臨」大廳,有著一把渾厚嚴厲嗓音的閻傲。

    冰兒像見著什麼鬼魅惡羅剎似的,抓著柳浩就飛快往大廳外跑。才跑了幾步,又猛然煞住腳,急轉過身,瞪大一雙妙目,驚聲直問到闊別已久,卻仍是嚴板板,閻傲那張不苟言笑的臉上去。

    「爹!你剛說什麼來著?你說我是楚老爺的閨女?此話當真?」

    「爹幾曾說過戲言。」

    閻傲回答的斬釘截鐵。

    「請問閣下何許人,何以出此言?」

    楚老爺也臉色遽變地驚聲問。此事非同小可,無端端多出個女兒來,豈可不問清楚!

    「在下閻傲。冰兒雖是由我一手撫育長大,又是姓我的姓氏,卻千其萬確是楚兄的親生女兒。」

    閻傲說著伸手往衣袖裡一掏,掏出一個折壘成方塊的藍布巾,打開藍布巾,裡頭是件柔軟粉紅色繡著梅花,初生奶娃兒穿的襦衣,和一塊梅花玉珮。

    「這件粉紅色繡著梅花的襦衣和玉珮,是十七年前楚夫人,也就是雪梅托人把剛出生的冰兒抱來傲冰堡給我時,她身上穿戴著的。」

    「我記得這件襦衣!江秋出生時也穿了件一模一樣的襦衣,上面朵朵的梅花,是雪梅一針針刺繡上去的。還有這玉珮,江秋身上也有一塊。」

    楚老太夫人震驚地趕緊要小蘋攙扶著湊過去,老眼還沒昏花,一眼便認出那件襦衣和玉珮。

    「這是怎麼回事?爹,你快說呀!」

    冰兒急不過地大聲嚷。原本就很慘有個不苟言笑的爹,現在又莫名無故多了個不只嚴板還老骨董的爹,不急死她才怪!大伙也一個個張大眼,豎起耳朵,只等閻傲說個清楚明白。

    閻傲清了清喉嚨,目光黝黑深沉地看了一眼楚荊平。半晌,才沉聲清楚地道:

    「在下和楚夫人雪梅自幼青梅竹馬,在她的娘家應員外的應府裡一塊長大。我娘是雪梅的奶娘,雪梅乃千金之身,雖和我感情深厚到私定終身,卻早經指腹為婚,許配給楚兄。她出嫁後,我遠離傷心地,到山西深山絕嶺去過隱姓埋名的日子,後建立了傲冰堡。有一天,雪梅托人把剛出生不久的冰兒抱來給我,附了封短函說,她因產後身子虛弱又染上風寒,恐不久於人世。她知道我為了她立誓終生不娶,遂把剛出生的一對孿生女兒的妹妹交給我撫育,好讓她陪著我,以彌補她這輩子愧對辜負於我的一片真情。所以,冰兒雖取名閻淨冰,卻真真實實是楚兄的親生女兒。事到如今,已整整過了十七個年頭,即使我不道破這件事,她們姊妹倆也已自己先認識了。」

    閻傲說起這段埋藏在心頭十幾年,不曾向任何人吐露的秘密,仍只有情到最深處:無怨無悔,早已烙印在他生命裡的這四個字。

    「雪梅當年硬是不聽我的勸,大腹便便還頂著大風雪,乘著轎子一路顛簸,千里迢迢趕回湖北的娘家去探望她娘的病。結果卻在回來的途中,在一片冰天雪地的梅花林裡,突然肚子大痛在轎子裡臨盆,當時因臨時找不到大夫,產後失血過多又受了風寒,抱著初生的江秋回到楚府後便一病不起,終至香消玉殞。不想,原來她竟生了一對孿生女兒,江秋原來還有個妹妹,我這老太婆老來又多了個寶貝孫女,真是祖上積德,天大的喜事,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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