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翦依依
伺候楚老太夫人上慈寧寺去的小蘋,把悅兒的話,再加上這句,說給小玉、珠碧聽,個個全信得十足。把這些話由這張嘴傳到那張嘴,再由那張嘴傳到另一張嘴,東傳西傳,於是柳大夫成了一代神醫,成了楚府這些日子熱熱鬧鬧、喜氣洋洋,準備風風光光嫁閨女,私下被津津樂道、嘖嘖稱奇的神奇人物。
只沒人提到慈空方丈被楚老太夫人頻頻稱謝,謝得一頭霧水,謝得呆愣愣,壓根兒記不得自己幾曾引薦過什麼神醫柳大夫,去向楚姑娘治病的好笑模樣。
而事實呢?是一個星期前的夜裡,冰兒早就依她偉大的計劃,和江秋偷偷對換衣服,互掉回身份來了。
所以,現在正喜孜孜、羞怯怯、等著當新嫁娘,一針針把她的深情全揉進五彩的繡線裡,為自己的喜事刺繡,偶爾還會發傻發愣,想擎哥想得羞紅了一張如花似玉臉蛋的,是真正正牌的楚姑娘楚江秋。
「小姐,你繡的這對鴛鴦枕,還有這幅『鴛鴦戲水』及『花開富貴』的錦緞,當真是繡得精緻絕倫出色極了。」
為江秋端來一盅冰糖蓮子湯,在一旁伺候的悅兒忍不住稱讚道。
想起前些時候,那幅「駿馬圖」,她就愈發覺得柳大夫的醫術實在是太高明了!否則,這幅「鴛鴦戲水」,肯定會被繡成「鴨子溺水」,「花開富貴」,多半會被繡成「殘花落地」。
江秋只道悅兒是說來取笑她的那對鴛鴦枕,臉蛋兒更加酡醉緋紅了。
★★★
話說另一位新嫁娘,震府的千金震虹茵震姑娘,也喜上眉梢,喜不自勝,終於如願以償將嫁給她戀慕傾心已久的杜大哥。
「小姐,『新綠別苑』裡的新房皆已佈置妥當,整幢別苑張燈結綵,妝點得喜氣洋洋,每盞大紅綵燈上都用金粉粘鑄著『囍』字,喜氣富貴盈門的熱鬧景象,簡直像在過年呢!」
虹茵的貼身丫鬟菁菁比主子還欣喜開心。哪能不開心!伺候震府的千金可不是容易的事,不信問問十個奴婢,九個半全都拚命大力點頭,另外半個,太用力扭傷了脖子不算。察言觀色、晴時多雲偶陣雨的日子,當然是艷陽天好過動不動就颱風下雨,還不時閃電打雷。小姐倘若「嫁」不成杜指揮,不能閃不能躲,首先慘遭閃電雷劈的就是她。
虹茵也難掩心中的喜悅,柳眉一挑,自負嬌聲地道:
「那還用說,爹爹早在一年前,便大興土木在震家祖屋旁的空地上,蓋了那幢『新綠別苑』,就是早把杜大哥視為自己人,為他事先蓋好他日迎娶我過門的新屋。裡面篆養了奇禽異獸,堂、榭、亭、月塘池水,植滿萬紫千紅的花花草草。杜大哥單是我命定裡的夫君,任誰也搶不去。信王爺又在此時作主許婚,把楚家千金許配給四品縣官盧大人的長公子,更是斷了杜大哥對楚姑娘僅存的一絲愛戀。好巧不巧的是,咱們兩家的婚事正好在同一天舉行,所以,我特別吩咐爹爹,大肆鋪張,非得把這樁喜事辦得風風光光,好彰顯咱們震府不凡的身家、財力、地位和派頭,別讓對方給比了下去。你沒瞧這些天,北京城內,只要和咱們震府沾得上一點邊的,全捧著特大特重的大禮來道喜,擠得水洩不通。等宴客時,還會在別苑的廣場上搭棚子席開千桌以上,更少不得歌舞助興等精彩熱鬧的餘興節目。」
艷若桃李、性烈如火又不甘示弱的虹茵,喜事一訂後,一顆心是踏實安穩又放心了許多,但也還不全,另外那一丁點兒,說起她妒意滿懷,醋意橫生的楚姑娘,仍有些介懷和忿忿地妒意和酸味。
當新嫁娘,也得當個艷冠群芳,最貴氣出眾,最風姿綽約的第一位。
第二位、第三位,或只是差強人意,平淡無庸的新嫁娘,說的是別人吧!她震虹茵哪肯屈居哪肯當!
★★★
震府、楚府,兩大千金,兩大美人辦喜事的日子,轟動整個北京城。
穿著一身大紅袍,頭戴進士冠,前襟繫著一粒綵球,氣宇軒昂,英姿勃發的新郎倌杜擎,迎娶的是西廠震二總管震錢彬的掌上名珠震虹茵姑娘;四品縣官盧大人的長公子盧靖迎娶的新婦,則是信王爺親自主婚,信王府堂堂武官楚荊平的千金楚江秋姑娘。光是兩家響噹嘗不凡的家世,就惹來一批批爭相觀禮擠得水洩不通湊熱鬧的人潮。
兩隊迎娶的隊伍,一個朝南,一個朝北,隨著樂聲、銅鑼聲、鈸鼓聲,各自浩浩蕩蕩歡天喜地,響徹擠滿人潮的街道上向前進行著。
當兩隊隊伍來到天橋邊,正要相互交錯切身而過時,突然人群中有人高聲嘶喊:
「小心!有刺客!有人想刺殺四品縣官盧大人的長公子盧靖!」
只見柳浩帶領著幾名壯漢嘶喊著率先殺進隊伍中。
一時間,兩隊隊伍和圍觀的人潮全驚聲叫嚷,人仰馬翻,亂成一團。
高坐在馬背上的新郎倌杜擎,立刻警覺地朝護駕的眾錦衣衛們高聲命令:
「眾弟兄們,官場上叱吒風雲,掌權弄勢的官人世家,平日難免得罪一些小人、販夫走卒,甚至官場仇家尋仇上門。各位全力緝拿刺客,必要時,寧願錯殺,絕不放過。」
杜擎這一聲令下,嚇得另一位亦是一身紅袍馬掛的新郎倌盧靖,臉色大變,差點摔下馬來。
刺客可是衝著他來的!他爹究竟得罪了何方神聖,仇家淨挑他大喜成親的日子來刺殺他,觸他楣頭!
就在一片嘶喊驚叫,人馬皆慌的混亂場面中,喬扮成奴婢的冰兒立刻趁機溜進人群中,和柳浩會合,兩人拚命使眼色,冰兒故意虛張聲色,叫嚷得更大聲,柳浩立即和幾名大漢,趁亂把兩頂一模一樣,都是紅中雕青綠圖案的大紅喜轎,神不知鬼不覺地飛快掉換過來。柳浩和幾名大漢,又快手快腳把兩家各六名,隨著新嫁娘陪嫁過去的貼身丫鬟們,一個個全飛快地劫走。只留下喬扮成女婢的冰兒跟在震虹茵震姑娘的轎子旁。
高坐在馬背上的杜擎,故意一邊嘶喊指揮控制亂局,一邊和冰兒、柳浩頻頻打眼色裡應外合,直到一切按照事先的安排計劃進行妥當後,杜擎才又扯高嗓門,威嚴地一聲令下:
「刺客已心生畏怯,逃竄得無影無蹤。害大家虛驚一場,全是錦衣衛失職護駕不當之過,還盼諸位見諒。現在請兩隊迎親隊伍各自歸隊,婚禮照常進行。」
就這樣,一場故弄玄虛,翻天覆地的天大鬧劇結束後,兩頂已被掉換過的轎,各自被抬著隨著迎親的隊伍,在再度響起鑼鼓喧天的音樂聲中,打天橋下擦身而過,自此分道揚鑣,奔向各自願同的人生道路。
騎在馬背上英姿俊朗的杜擎,回頭張望了一下那頂直到此刻,才是他打心中真正想迎娶的大紅喜轎中,看不見卻最心愛的新嫁娘,俊逸的臉龐上終於綻出這些日子來,因心緒太過緊繃,已許久不曾有過的俊朗笑容。
至於,那各個花容變色,手腳被綁起來,全體暫時被軟禁在一間破舊的山神廟裡。
那幾名臨時受雇於柳浩的莊稼大漢,幫他把這些丫鬟劫持來後,拿了銀子便走人了。這會兒,就只剩下柳浩一個大男人,面對十二位姑娘家,還真難為了他。
這些丫鬟們,平日就愛嚼舌根,說說這,說說那,只要能說的總要拿來說上幾句,日子才好過些。即便在這節骨眼兒,手腳被綁了起來,一張小嘴仍吱吱喳喳,像一群麻雀般,你一句,我一句,說東扯西大呼小叫沒停過。柳浩被她們搞得一個頭兩個大,索性乾脆全將她們一個個點了啞穴。孰料,兩個時辰後,穴道自動解開後,這群麻雀又開始嬌聲埋怨吱雜得更起勁。柳浩頭疼地私下暗暗咬牙決定,事情辦妥後,非得給冰兒這頑皮鬼吃頓苦頭,痛打她一頓屁股不可,竟派給他這等「好」差事。
忍耐!忍耐!到了極限,仍止不住麻雀們愛吱喳聒噪的小嘴。他柳浩一個人也只不過兩隻耳朵,卻要同時應付十二個女人,十二張嘴。唯一能想到不教自己耳鳴瘋狂的辦法是,趕緊脫下身上的衣服,撕成布條封住她們那把口,然後響亮貫耳地一聲令下:
「各位姑娘們,請恕在下冒犯,將各位暫時挾持軟禁在這間破廟裡。事出有因,情非得已。我以人格擔保你們全會毫髮無損,安然無恙,連你們的主子震姑娘和楚姑娘的安危,你們亦無需擔憂。還請各位暫且合作,忍耐委屈一陣子,只要等兩對新人拜過堂成了親,過了今晚洞房花燭夜後,就會放你們回去。」
這招果然有效的緊,破廟裡頓時鴉雀無聲。
柳浩總算耳根能暫時清靜清靜!真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