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左左
「為什麼?」歐陽紹波狂吼著,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為什麼你一定要這樣將我拒於千里之外?」
「因為我與少俠是朋友,」顧憐影含淚微笑望著眼前的男人,將字緩緩地、一個一個地由口中吐出。「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是的,朋友,就只是朋友,不會再是別的,也不能再是別的!
她祖父,一生獨來獨往;她父親,一世孤傲獨行;而她,終究也只能在外人嫌惡的眼光中獨身一世,因為這就是顧家的宿命。
若身為男兒身,或許那些流言誹語會來得少些;但身為女兒身,又從事仵作之職,人們早巳認定她是不祥之人,是是非之人,個個對她避而遠之。
要不是她的妄念,要不是她被眼前一切假象所蒙蔽,怎會以為自己也能像個尋常人一樣,與他人親切交談、共同生活?
單濤沒有說錯,只是她自己忘記罷了,如今,她至記起來了。
淡淡地笑了,但顧憐影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的笑容竟那樣淒楚與悲涼……
***************
「怎麼啦?氣氛這樣奇怪?」
望著兩個人各自鎖在各自的內屋裡,坐在大廳的撒蘭琪兒悄悄地問。
「誰知道?」翻了翻白眼,撒蘭磊歎了一口氣。「昨天出門前明明好好的,怎知一回來就變成這模樣。我在這裡坐了一宿,也沒個人來跟我噓寒問暖一下!」
「是不是大師兄又趕影姐姐走啦?」驀地一驚,撒蘭琪兒氣鼓鼓地站了起來。「太不像話了,都什麼時候了他又來這一套!」
「哪一套?」臉色鐵青的歐陽紹波碰一聲打開內屋門。「你不練功去在這裡嚼什麼舌根?」
「是、是,我立刻去練功!」看著一身怒氣衝天的歐陽紹波,撒蘭琪兒再不敢吭聲,摸摸鼻子趕緊就溜了出去。
而在這時,顧憐影也由內屋走出。
「少俠,時辰已到,我們該起程趕往屍房了。」
「走吧!」歐陽紹波歎了一口氣,站起身來,逕自往外走去。
望著這兩人一前一後像陌生人一樣地陸續走出,撒蘭磊又翻了翻白眼,明明昨天還是「紹波大哥」,才過了一晚就又恢復成了「少俠」,也難怪歐陽紹波那臉會跟茅坑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
這兩個人啊,究竟要怎麼樣才能湊和在一起啊!連他這個號稱「情場智多星」的撒蘭磊也不禁為此傷透腦筋了。
而前往屍房的歐陽紹波及顧憐影二人一路無語,一直到了屍房,就見顧憐影自顧自地工作起來,而歐陽紹波也只能雙手抱胸,站在一旁默默地凝望著她,心中一陣陣洶湧的激盪。
為何她要如此待他?是否她的心中早已有人?否則為何他屢次表白換來的都是那樣冷漠的回答?而這次,甚至竟連話都不讓他說完?
但昨晚的親密難道是夢嗎?她那微紅的臉頰及香甜的唇瓣難道只是他的幻想?可那種感覺那樣真實,那種觸感那樣甜美,就算現在想起來,依然讓他心顫不已
不斷地冥想、不斷地思索,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個人的腳步聲驚醒了歐陽紹波,他戒備起全身,專注地盯住進入屍房的惟一人口,因為這裡現已成為監防重地,尋常人根本無法自由進入,那這來人,究竟是敵是友?
但來人卻完全出乎歐陽紹波的意料之外!
「令狐大人,您怎麼來了?」望著一身酒氣沖天的令狐存曦居然來到屍房,一旁守候著的歐陽紹波訝異地抱拳為禮。
「沒事,別招呼我,我就是湊淒熱鬧,順便來開開眼界!」令狐存曦打了一個酒嗝,說完話突然走到顧憐影的身後探頭探腦了起來。
「別靠近!」專注於工作的顧憐影一感覺到身後有人出現,頭也沒回就直接說。「別打擾我工作。」
「我只是來探望探望我的小影兒啊!」聽著顧憐影幾近冰冷的話語,令狐存曦竟一點也不以為忤,他滿臉鬍渣的臉上惟一看得到的眼睛,在開口說話時竟像個小孩似的一閃一閃。「工作了一天是不是該陪大哥哥一起喝喝酒啊?」
聞言,歐陽紹波皺起了眉頭、瞇起眼,冷冷盯視著令孤存曦古怪的言行,心中為他的輕佻訝異至極;也不滿至極。
「你……」然而聽到這話的顧憐影卻難得地將眼眸由屍身上抬起,訝異地望著跟前人。「你……」
「我的小影兒都長這麼大啦!」哈哈大笑了起來,令狐存曦也不管顧憐影正在做什麼,一把就將她抱起在空中轉了一圈。「我都差點認不出來了,居然長得這樣標緻!」
一看到令狐存曦的舉動,歐陽紹波再也顧不得身份,一下就要飛向前去阻攔,但卻在一聲歡快的呼喚後,他整個人愣在當場,再也動彈不得。
「阿狗哥?」望著那雙似曾相識的眼眸,顧憐影笑叫了出來。
「是俺啊!是你的阿狗哥啊!」令狐存曦將顧憐影放下地,得意洋洋地擺出了一個大官派頭:「怎麼樣,俺混的還行吧?」
「真的是你,阿狗哥!」噗哧一聲笑了起來,顧憐影被令狐存曦的模樣逗笑了。「你居然當官了!」
「那是!大大的官哪!」令狐存曦呵呵笑著。「不過話說回來,俺怎麼也沒想到歐陽捕頭請來的會是你啊!俺還以為他請來的是那不承認俺是他徒弟的師父大人呢!」
「爹兩年前過世了。」淡淡地笑了笑後,顧憐影又假裝扳起了臉:「不過阿狗哥,你該知道顧家人工作時是不能來打擾的。」
「俺忘啦!」令狐存曦大而化之地拍拍顧憐影的肩。「不過俺想你工作了一天也該用飯了,就興高采烈地來邀你啦!」
望著眼前的二人竟是舊識,歐陽紹波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聽他們敘舊,心中怎麼也不是滋味。因為他從來沒有看過及想到這種小女孩的嬌態竟會出現在顧憐影的臉龐。
但眼前的事實不容否認,而他們親暱的舉止及言淡,更像是當他完全不存在似的。
他剛剛思量了許久,如果她要他當朋友,那他就當朋友,當她最好的朋友!可是為什麼在他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時,她又與另一人這樣親暱熟稔?而又為何自己什麼事都看得開,卻偏偏勘不透與她的情關?
「歐陽捕頭,一道去吧!」突然,令狐存曦的話打醒了歐陽紹波的冥想。「你也辛苦一天了!」
「不,我就不去打擾了,有幾個案子還等我前去處理。」找了個借口,歐陽紹波禮貌性地抱了抱拳,再也無法忍受眼前情境的轉身離去。
但在他的前腳才剛踏出屍房,後面卻又傳來令狐存曦的揶揄聲:
「那我把小影兒留在我這兒過夜,你不介意吧?」
「顧先生有令狐大人照料自是再好不過。」忍住心頭那股海嘯般的衝擊,歐陽紹波淡淡地說。「望二位盡興,在下告辭了!」
望著歐陽紹波冷冷的背影,顧憐影想叫住他,但那又不知為何想叫住他,因此,她只能咬住下唇任他冷冷地離開自己的視線,離開自己的心房……
「人走啦,小影兒,不用看啦!」當然看出了些什麼,但令狐存曦只是笑著。
「我……我沒有……」像被看穿心事似的,顧憐影的臉嫣紅成一片。
「我的小影兒真的長大啦,變成一位任何男子都想追求的窈窕淑女了!」令狐存曦拍拍顧憐影的頭。「果然還是阿狗哥明智,在你八歲那年一見到你就知道你以後一定是個絕世美女,立刻就向你求了親,只可惜你爹不允,害我這幾年一直都耿耿於懷!」
「阿狗哥你別胡說!」顧憐影又好氣又好笑地瞪了令孤存曦一眼。
他這個人真是一點沒變,記得十年前爹把他撿回家時,他十六歲,還跟著她爹學了三年的勘屍之術;可現在都多少年過去了,他卻依然與那時一樣像個大小孩,言語舉止仍舊投個正經。
「好、好,我不胡說!」令狐存曦打了個哈哈,然後正色道:「不過小影兒,我不明白啊,你可知道歐陽捕頭在這成都城裡可是眾家女子傾心的對象?他的名聲早就傳揚西南六省,哪個姑娘家被他看上一眼能不怦然心動的?可就你對他不理不睬,為什麼?」
「阿狗哥,你不是說要我陪你喝酒嘛?」顧憐影不想提這個話題,自行將話題轉移至別處。
「不說就不說,你這性子幾年了都不改。」令狐存曦毫無芥蒂地說。「不過小影兒,阿狗哥先提醒你一下,你可要小心一個女人啊!」
「什麼女人?」顧憐影納悶地望著令狐存曦,因為她在這裡除了歐陽紹波和撒蘭兄妹之外誰也不識,有什麼好小心的?
「風柳絮!」
***************
爹爹:
女兒差點擾忘了身為顧家人的責任及宿命,若不是被單濤的話點醒,恐怕女兒當真會迷惑在世俗與人情的假象中,以為自己就如同一個尋常姑娘,一個不必在意自己身份、無憂無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