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左左
原本和諧的默契似乎被他一語所打破,而他,只是想保全她的名節啊!
「火師兄,這兒呢,你低著頭想往哪裡鑽啊!」突然,一聲叫喚將兩個人皆由沉思中叫醒。
抬頭一看,只見一個黝黑高壯的男人坐在酒樓二樓悶頭喝著酒,而撒蘭琪兒半個身子都掛在窗外了,還不斷地在那兒大呼小叫。
「阿磊!我弟沒事吧?」一上樓,歐陽紹波開口的第一句話就直衝著正在喝酒的男子而去。
「當然沒事!」撒蘭磊瞪了他一眼。「我是誰又有我在他身上下蠱,誰敢輕易碰他?」
「那就好!」歐陽紹波放心地端起酒杯。「算我失言,我自罰三杯,先乾為敬!」
「根本是自己想喝酒,還說得那麼好聽!」撒蘭琪兒嘟著嘴叨叨念。
而在歐陽紹波喝酒的同時,撒蘭磊的眼光卻一直盯在顧憐影的腕上及臉上,他端著酒杯,眼睛一瞬也不瞬,毫不避諱地就這樣直視著她。
待歐陽紹波放下酒杯後,撒蘭磊也站起身來走上前去,無視於眾人疑惑的目光,定定地站在顧憐影身前,而後刷地一聲,沒有任何警告,他一把便扯下顧憐影的衣領,露出她一片雪白細嫩的肩頭。
「你幹什麼?」見狀的歐陽紹波大驚,一隻手無意識地便拍向撒蘭磊的肩頭。
「幹嘛?想一掌震碎我五臟六腑啊!」用內力彈回歐陽紹波的手,撒蘭磊瞪了他一眼後又望向顧憐影。「你中了蠱?血絲蠱解的不錯,不過你可知你的羊毛斤並未解毒完全?」
「血絲蠱?羊毛斤?」一旁的撒蘭琪兒聞言不禁瞪大了雙眼。「她連這都會解?」
「無所謂了!」顧憐影直視著撒蘭磊的眼睛淡淡地說。「對性命無礙。」
說此話的同時.顧憐影靜靜地拉回衣領,突然,她的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語音低沉.但語氣中卻有種極力克制的怒意:
「你怎麼沒告訴我?」
「你急什麼?」望著歐陽紹波在朋友面前絕少出現的怒容,撒蘭磊又坐回位子上。「我誰啊;有我在准也死不了。」
「到底怎麼回事?」歐陽紹波走向桌子,一屁股就坐在撒蘭磊面前,把顧憐影整個晾在身後,看也不看她一眼。
他不敢相信.她竟如此不信任他!他是不懂醫術也不懂蠱,可是她至少可以告訴他一聲,而不管用什麼方式,他——定會盡其所能地去救治她!
可她竟連說也沒說一句!
她以為他只是利用她來救自己的弟弟嗎?難道在她心中,他只是這樣一個無德無行、卑鄙自私的小人?
「噴噴.火氣不小啊!」聽著桌上的盤子及酒瓶發出砰砰的響聲,撒蘭磊嘻嘻稱奇。「放心,你的顧先生死不了,只是若不將病症連根拔除,怕她今世無法生育子嗣。」
「如何解?」歐陽紹波克制住怒火,緊繃著聲音說。
「按先前的解法再解一次,但要用上我蠱族的獨門配方。」撒蘭磊站起身來,對顧憐影伸出一隻手,「事不宜遲,顧姑娘,我們走!」
「你不能帶她走!」一聽此言,歐陽紹波立即跳了站來,飛快地擋在二人之間。「你把藥給我!」
「為什麼?」撒蘭磊納悶地望著歐陽紹波,他不是為此事急得半死嗎?為什麼這會兒又這麼堅決地拒絕?
「這……」歐陽紹波一剛無語,他只知道,他不能讓別人碰觸她的身子,絕不能!
「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看著歐陽紹波大義凜然卻又說不出道理的模樣,再望向顧憐顧胸前的虎形玉珮,撒蘭磊霎時明白了,他丟出——顆花生米,準準地砸在歐陽紹波頭上,「又不是我親自動手,是琪兒。琪兒!」
「來了,大哥!」
像唱戲一樣,撤蘭琪兒一個轉圈亮相後,牽住顧憐影的手歡快地向外跳去,留下一個難得臉紅的歐陽紹波,及一個竊笑不已仍故作鎮靜,差點被花生米嗆翻的撒蘭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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蠱王出馬自然藥到病除,而歐陽紹波與顧憐影也趁機在客棧裡歇了一夜。但這夜,歐陽紹波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房裡,沒有人敢打擾他,一直到第二天正午用膳時,他才終於出現在顧憐影的眼前。
「明天我就讓琪兒送你回長安。」
手中的茶水濺出杯外,弄濕了衣衫,但願憐影渾然不覺,只是愣愣地坐在榻上,望著歐陽紹波沒有任何表情的臉。
為什麼?他們不是還沒有開始勘屍嗎?為什麼現在就送她走?
難道他是在生她的氣嗎?氣她沒有告訴他羊毛斤解毒不完全的事嗎?但她有她的考量啊,因為一來她手邊沒有除根的藥草,二來她也不想讓他在擔心自己胞弟之外再費心照顧她啊!她做錯了嗎?
還是他……已經開始嫌她麻煩了?或者是已經找到更好的仵作,而不需要她了
「好。」低下頭.顧憐影低聲說,語音幾不可聞。
「等事情完了之後我會到長安找你,我說到的事一定做到!」
望著顧憐影茫然、迷惑及滿含著被傷害的眼眸,歐陽紹波幾乎要脫口而出叫她留下!但他緊緊咬住牙根,怎麼也不讓心中真正的念頭流瀉出口。
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好!她原本的生活那樣地淡泊,是他強將她拉至這醜惡的世界裡,是他讓她陷入這樣危險的境地,而這,僅僅只為了他一個人的私事!他若再不停手!還是不是男人?
「不必了。」聽了歐陽紹波的話,顧憐影淡淡地說,但她一點也沒發現自己的聲音竟是那樣微弱、淒涼。「不必了……」
「什麼好?什麼不必?你們唱哪出戲啊?」一旁原本陪著顧憐影聊天的撒蘭琪兒大叫了起來。「也沒人知會我一聲!我不去!」
「琪兒!」歐陽紹波瞇眼瞪著撒蘭琪兒。
「叫我一萬聲師妹我也不去!」撒蘭琪兒摀住耳朵,當什麼也沒聽見。
「我自己可以回去。」顧憐影站起身來,往內屋走去整理行裝,但不知為何,這段路好長,她怎麼走也走不到盡頭,只覺得頭重腳輕,精神恍惚。
「不可以!」歐陽紹波立刻迫了進去,一把拉住她的手。「你不能自己回去,太危險了!」
「請少俠放心,憐影不會再給少俠添任何麻煩。」抽回自己的手,顧憐影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
但這是什麼樣的感覺!為何心口酸酸的,像失去了什麼東西一樣!撫著胸口,顧憐影突然間動也不動了。
「哇,你把人家影姐姐弄哭了!」見狀的撒蘭琪兒更是高聲大叫,深怕大家不知道似的。
「我……」歐陽紹波仰頭望天,再也說不出話來,
他何嘗願意她離去?但經過昨晚徹夜的考量,他覺得自己沒有權利要一個女子為他的事受苦受累,特別這事並非公事,而是純然的私事!
他永遠忘不掉當他取出她身上的血絲蠱時,就算昏迷,就算無意識,她卻仍發出那令他心顫的痛呼,讓他幾乎想將她揉入他的體內,代她承受那地獄般的苦痛!
若再讓她跟著他.她會受到的傷害更大,他絕不願如此。更何況,等到真正勘屍時,他實在不敢想像嶺南王將用什麼邪惡的方式來傷害她……
「我什麼我?杵在那兒幹嘛,不會來安慰人啊!」撒蘭琪兒沒好氣地瞪著歐陽紹波,然後又趕緊抱住顧憐影安慰:「不哭、不哭!」
「我沒哭……」顧憐影雖然覺得心頭有些莫名的壅塞,但她沒哭啊,為什麼撒蘭琪兒說她哭了?
「始亂終棄啊!當初那麼大老遠地把人請來,人家也陪著你受苦受累的,現在三兩句話就要把人趕走,你還是不是男人啊?虧我還一直崇拜你這個師兄!」撒蘭琪兒邊說邊將顧憐影轉了個身,不讓歐陽紹波看到她沒有眼淚卻飽含痛楚的眼眸。
「你這個小丫頭懂什麼?」突然,一聲脆響由撒蘭琪兒的頭上發出。「你師兄就是捨不得顧姑娘跟他受苦受累,才要她走的!」
「哥,你講話就講話,打我做什麼?」摸著頭,撒蘭琪兒哀哀叫。
「不打你閉得了嘴嗎?」撒蘭磊瞪了妹妹一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別說了,阿磊!」歐陽紹波的聲音霎時像老了十歲。「你能幫我這個忙嗎?」
「以前你要我幫的我都幫,但這一回我不會幫你!」撒蘭磊將撒蘭琪兒由房內拖出去。「有些事要說清楚,她又不是你養的蠱,哪知道你心裡想什麼!況且現在你我都在,誰敢再動她一報寒毛?」
門碰地一聲被關上,寂靜的屋內,只剩兩個人背對背站著,誰也沒開口。
「憐影!」牛晌後,歐陽紹波低啞著嗓子說。「我……」
「他說的是真的嗎?」還沒等歐陽紹波話說完,顧伶影便自己走到他的身前抬頭問著,一股嚴肅。「你是擔心我,而不是嫌我麻煩、沒法幫助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