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紫心
狗仔隊也鐵了心,扛著攝影機將半個身子掛在車窗外,為了獨家報導緊追不捨。
於是,車與車的追逐大戰持續進行著,直到無可避免的時候,才被迫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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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希岳從夢中驚醒,他胡亂揮動的手打落床頭櫃上的小夜鐘,時間停留在六點五十七分。
他感到口乾舌燥、頭痛欲裂,肩膀上也傳來陣陣的痛楚,他往那兒一瞧,只見一片血肉模糊……
他知道這是星辰咬的,她總是在每次歡愛最激情的時刻咬住他,烙下一個個的齒痕,可是,這次的印記卻是反常的深可見骨。
他慌張的往她的床位一看,已然不見她的身影。
突然,記憶像潮水般不斷的向他襲來--頭痛難當是酗酒的結果,至於酗酒的原因就是為了星辰。
然後,他憤怒,與她爭執,以及殘酷的欺壓她……
「不!」他猛敲打著自己的頭顱,仰天狂叫著,「不--」
縱使她有千萬個不是,他仍然沒有權利那般的對待她!他不該喝酒,不該喝得爛醉如泥,不該用最差勁的方法來麻痺自己的憤怒。
他碰觸著自己肩上的傷口,只怕傷得最深的人是星辰吧!
他依稀記得她淚眼婆娑,一瞼淒楚的懇求他,哭喊著,「不要,不要!」可是,他置之不理,任由傷心的淚水取代她美麗純真的歡顏。
星辰呢?星辰在哪裡?他的胸口莫名的感到椎心的戰慄,一種很不安的感覺,他必須找到她。
開著車庫裡僅剩的一輛銀灰色保時捷奔馳在車流稀少的破曉道路上,他很快的來到寰宇天下大樓。昨夜一連串的打擊讓他失去一向的從容自若,現在他必須冷靜下來找答案。
這間自從結婚後就棄之不用的公寓或許能給他一些線索,告訴他為什麼星辰會一再的出現在這兒。
也或許有那麼一絲希望,他能在這兒找到她。
邵希岳打開公寓的大門,迎面飄來一股油漆味。原本就空曠的客廳更加的空曠了,因為那一整組沙發不見了,鋼琴也套上布罩子,牆角則擺放著成排的油漆桶和一座高腳梯。
他走向鋼琴,上面攤著整迭的裝潢設計圖稿,他拿起來一看--
突然,他恍遭雷殛般,厚厚的設計圖稿從他的手中滑落,散了一地。
她為何要重新佈置這間用不到的房子?難道她不喜歡住在大宅院裡嗎?他想起昨夜她哭泣的喊著--我要給你一個驚喜的。
天啊!他竟然錯得如此離譜!
他迅速的衝向每一個房間,打開每一扇緊閉的房門,大聲的叫喊著,「星辰!」然而,完全沒有回應,她不在這兒。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起,只有最親近的人才知道這個號碼,他急忙打開手機殼蓋,「喂!星辰?」
「總裁,我是陳秘書,邵夫人在高速公路上出事了……」
「不!我不准!」邵希岳淒厲的長嘯聲迴盪在整間公寓,久久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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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口一間全國首區一指的大型教學醫院的急診開刀病房外,邵希岳如風乾枯木般死盯著牆面上的電視,新聞頭條快報在這幾個鐘頭重複播報著由狗仔隊提供的獨家畫面,葉星辰在高速公路隧道內撞車翻覆的鏡頭--
她高速行駛,狗仔隊的車子追到她旁邊對她按下快門,突如其來的閃光弄花她的眼睛,沒有注意到前方不遠處的隧道內正有一部拋錨待拖吊的車子,等她發現要閃避時,卻擦撞到隧道山壁,緊接著車子開始打滑、翻覆、最後再次撞向隧道山壁……
到澳洲出差前他才與法律顧問敲定對付傳媒的方法,但顯然他還是晚了一步。
電視上記者冷漠專業的聲音敘述著這起車禍意外事故,並說警方正在深入追蹤調查肇事原因與責任釐清,但邵希岳看得很清楚,暗下決定那些傷害星辰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葉星辰的父母親被老張從中部接上來,她的母親哭得很傷心,著急的詢問,「星辰怎麼樣了?救得回來嗎?」
邵希岳一臉淒愴,不發一語,因為他也不知道。
葉母丟給他一份今天的早報,娛樂版上有著他和葉星辰昨夜爭執吵架的照片,從照片的角度和清晰的程度看來,可見得狗仔隊早就架好攝影機等在那兒了。
當真是一個設好的局,幕後的主使人非心狠手辣的小姑婆莫屬。
也許原本計畫中的男主角人物不是他,因為沒有人知道與澳洲航線的談判出奇的順利,讓他整整提早了一天回來,這些照片很顯然的是針對星辰,主題大概就是「紅杏出牆」。
好歹毒的小姑婆,為了爭奪邵家的家業竟然如此不擇手段,還找來令他深惡痛絕的那個男人,讓可憐的星辰成為最無辜的犧牲者。
邵希岳握緊拳頭,差點就要捏碎自己的手指骨頭。是他昨夜的暴怒,把星辰更加推往無盡的深淵之中!
葉母仍舊哭訴著,「你倒是說話啊!你們有什麼好吵的?我好好的一個女兒嫁給你,怎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她會在清晨的時候撞車?一般人在這個時候不都是在家裡頭睡覺的嗎?」
葉父安慰著傷心欲絕的妻子,「別這樣,希岳的心裡不會比我們好過的。」
「不,你讓我說!星辰每次回來看我,總是來去匆匆,因為怕別人說她一定是閨房起勃溪才會躲回娘家過夜。你究竟明不明白她承受著多大的壓力?」心疼女兒的葉母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泣不止。
聞言,邵希岳恍遭雷殛般面色凝重的垂下頭。他最近知道了,但為時已晚。他還曾經以為她是全世界最快樂的新娘子!他到底是怎樣一個粗心大意的丈夫啊!
葉母又繼續說下去,「每次我忍不住問她,她就只會微笑的告訴我,能夠待在你的身邊、能夠愛你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幸福。我的女兒笑起來很美,可是,你有沒有發覺她的笑容越來越少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她心裡的苦?你到底是怎麼愛她的啊?」
他是真的把她放在心坎上來疼愛、呵憐的,但是,他用的方法顯然錯得一塌糊塗。她說,他是她一輩子最大的幸福,然而,他卻是將她推入毀滅地獄的劊子手!
邵希岳自始至終都一語不發,眼底充斥著懊惱、懺悔、與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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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時分的加護病房裡,邵希岳輕撫著葉星辰昏迷的臉龐,她的長髮都被剃光了,整個頭全纏上紗布,臉上也帶著氧氣罩,原本破裂的腎臟才剛被換上一顆新的。
如此慘白的小臉,怎麼會是他那個用盡生命來寵愛的小妻子呢?
邵希岳的胸口像是壓了沉重的鉛塊一樣,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種掙扎,每一個喘息都是一種奢侈,他情願躺在這兒的是他自己啊!
從今天早上開始,她就與死神搏鬥,醫生花了十個小時取出她腦中的瘀血,卻也不敢保證她能活過來。
每一秒的過去,都有可能讓她薄弱的生命力再流失一點,而她腹中那個才剛成形的小生命早已經流失掉了。屬於他們的孩子啊!還來不及見到這個世界,甚至也沒有人知道他曾經存在過。
一幕幕的前塵往事像跑馬燈一樣在他眼前浮現,幻燈片中的初次心動,深夜中的邂逅,固執的要她來成就自己的情愛,命定中的婚禮,婚後的歡愉時光……
邵希岳雙膝跪地,仰天呼喊著,「死神啊!請你放過星辰吧!」從不以軟弱面孔示人的他第一次虔誠謙卑的請求著,他的聲音哽咽,眼角含淚……
如果愛她的結果只是扼殺她美麗的歡顏,讓傷心的淚水爬滿她哀怨的心頭,讓她的生命奄奄一息的在病房中做著垂死的掙扎,這樣自私自利的愛只會讓他百分之百的唾棄、鄙視自己。
到頭來,自己竟然是那個罪無可逭的罪魁禍首,他真的錯得離譜,後悔萬分強要了她,把她傷得體無完膚。
就像是把空谷中一朵清新純潔的百合花移植到繁華複雜的紅塵人世,看著花朵承受不起摧殘而無可避免的雕萎,那是種痛徹心扉的罪惡感啊!
他一廂情願的認為只要愛她、疼她、寵她就足夠了,然而,自己這種偏狹狂執的個性又怎麼會懂得該如何愛一個人呢!這個婚姻之所以會走到這樣的地步,他應該要負起全責,只是這番深刻的體悟所付出的代價實在太高了啊!
感情果然是一把兩面刀刃,既傷己更傷害深愛的女人!就讓曾經追逐過的夢隨風而去吧!
「星辰啊!你可要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我會對你放手,還給你一個單純沒有壓力的世界。我願意接受最嚴厲的懲罰,那就是此生不配再擁有你的愛!星辰,對不起!雖然我沒有資格得到你的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