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紫湄
不必往下推想也知道,此刻身在敵人的基地裡,成了戰俘。
突然覺得好笑。自己的處境就像是她念給兒子聽的童話故事,只不過這回是王子演壞人,公主必需自救罷了。
離開溫暖的被窩有些兒冷,她瑟縮了一下,用力搓搓自己的手,走到茶几旁倒杯水給自己,轉而面對透著光亮的窗邊。
現在應該過中午了吧。不知昏睡了多久,令她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受。
外頭的天氣似乎很好,晴日高掛於藍天之中,雖然地上還殘留著積雪,但綠樹卻已換上了新衣,也冒了新芽,連鳥兒都偶爾飛過,不畏寒冷。這樣的好天氣,應該帶凱凱出去轉轉,就算僅是曬曬太陽也好。
凱凱……凱凱呢?
思及兒子,她心底沒由來得煩躁起來。在她昏睡的時間裡,白雷恩是否荼毒了他?
瞬間的孤立無援,令她想找個站在她這邊的盟友。當然,她相信凱凱是站在她這邊的,只是需要再確定一下,凱凱……凱凱呢?
顧不得她身下衣物太過單薄,也忘了自己沒穿鞋,她大病初癒的身子搖搖晃晃地跑到門邊。
門一開,她便撞上一堵結實的肉牆。
「想上哪去?」雷恩笑著注視她,用一種令人心動又牽引的溫柔,片刻間,她只能呆呆盯著眼前的兩汪海洋,說不出任何話。
「嗯,沒發燒了。」溫熱的大手罩上她的額頭。
為什麼呢?她不懂。為什麼對她這麼溫柔,溫柔得令人心痛。
「怎麼不說話?」他那對好看的眉毛皺了起來。「穿這麼少……」他搓著她細膩的臂膀。「手這麼冰,弄不好又要生病。」
他不由分說地抱起她,往床邊走。「怎麼連鞋也沒穿……」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她察覺,在心底堅硬的某處似乎出現了一個破洞,一種不明的液體正潺潺地流出來。
他看她的眼眸是如此專汪,好似這世上再無其他人物,那熱力大得要將她從平地捲上高空。她的心跳得像剛跑完兩千公尺,連呼吸也不大順利。
「怎麼了?」俯下身,柔情的藍眸盯著她瞧。
她狼狽地別過頭。「沒什麼……」
雷恩歎息。「還在鬧彆扭……」無奈地起身。
「凱凱呢?」她問。
雷恩瞄了她一眼。「你想見他?」
雷恩的問題點燃了她的怒氣。「當然。」
才和平一下下,又開始生氣。他在心底歎氣。接下來提及的話,她聽到大概要氣翻了。
「凱凱不在這兒。」他坦白道。
「你把他送到哪去了?」唯心的口吻漸漸不善。
「他去了我們度假的地方。」
唯心一臉想把他碎屍萬段的模樣。「哪兒?」
「加勒比海上,一座屬於白家的小島。」
「你這是綁架加誘拐!」她指控道。
「我是他合法的父親。」
「去你的!」一方軟綿綿的抱枕伴隨此語,砸在他臉上。
「很準嘛!有力氣丟東西,看來你已恢復得差不多了。」雷恩撿起抱枕說道。
「你真是個混蛋!」喘息著,眼中的忿怒如兩簇火焰不斷跳動。
雷恩依舊嘻皮笑臉。「快起來準備我們的婚禮吧!別再賴床了,凱凱在島上等著我們呢。
「鬼才跟你結婚!」
「親愛的,於嘛這樣說自己呢?雖然現在臉色是蒼白了點,但我不介意啊!」他溫柔而無辜地眨眼道。
該死的白雷恩!他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禮服在櫃子裡,待會兒會有人來幫你打點,不用擔心。」
「我才不嫁給你。」
夠了!她為什麼碰上他就沒轍,讓他指揮著往東向西。她才不屈服哩!連人生大事都弄得這樣窩囊,這個白雷恩真是……世界上那麼多女人,他幹嘛沒事來招惹她。
「是嗎?」他挑眉,一臉惋惜地掏出懷中的手機。「那我只好打電話給律師,你現在得在英國打官司……你有勝算嗎?如果我把DNA的檢測報告提出的話。」
「那未必代表我會輸。」她昂首挺胸地說。「你是凱凱的父親又怎樣,凱凱同我生活許久,我是他的母親。」
「哦?換句話說,你願意賭上百分之五十的希望,也不願採取百分百安全的路?」
唯心一時語塞。的確,若和他打官司,輸的可能性比較大。—來這裡是英國,她舉目無親;二來,這裡是白雷恩的地盤,他的貴族身份及名望佔盡優勢。
「只要你同我結婚,凱凱就不會和你分開,你也不必同我打這場沒有任何意義的官司。」雷恩繼續煽動她。
唯心無語,一徑低頭。可看出她的滿心不願。
她不想和白雷恩結婚,也不想失去凱凱。唉!怎麼才好呢?
「就這樣決定吧,別再拖延了。」
就在雷思打開門將出去時,她才抬頭,幽幽地問道:「為什麼……為什麼要我嫁給你呢?你何必要一樁沒有愛情的婚姻?再說,你已有未婚妻了,不是嗎?」
雷恩望著她,眼眸似要穿透她的心,晶瑩的藍眸裡盛滿一種令她想逃的情感與決心。唯心又開始沒由來得心悸。
「因為……你是我第一眼見到就想娶的女人。」他輕聲說完,便關上門走了。
唯心控制不住地打著哆嗦。為他那看她的雙眸、為他眼中表露無疑,如同大海一般深沉,如浪潮不停湧向她,幾要將她淹沒的情感。
他……該不會……愛上她吧?……可能嗎?
不不,不可能。
她抓著被單,拚命否定地直搖頭。
***
閃閃發亮、光可鑒人的黑色加長型禮車,緩緩地停在教堂的大門口,長長的紅毯穿過層層階梯刺目地由內延伸至外,各色花束和氣球組合裝飾的白色拱門聳立著,綵帶迎風而舞,三月早春裡略帶有一絲寒意,但今日的太陽十分合作,似乎特別關照新娘,英倫半島稀罕地望見藍天和晴陽。
禮車的門打開了。白色絲質裙擺下,是唯心穿著銀白色高跟鞋的細緻足踝,環繞著腳踝,如同閃亮衛星的,是一串鑽石腳練,其上的禮服並非一般常見的蓬裙款式,而是稍微貼身的設計,裙長些微曳地,行走時不得不注意、得時時撩起,設計十分簡潔,其特色為左肩帶由一大朵絲質玫瑰花構成。鑽石腳練和露肩禮服一樣,同出自雷恩的授意,畢竟是時尚界鉅子,就算是叫旗下設計師臨時趕製,仍吻合新娘空靈脫俗、冷艷高雅的氣質。
當然,白雷恩訂製這套禮服的緣由說來好笑,僅是他喜歡見她微撩裙擺時的足踝,這件禮服理想地滿足了他的慾望。
「來吧!」他不由分說地將她的手塞進臂彎裡。
透過白紗,依稀可見眼前這座教堂,雖非氣勢雄偉,卻有一定的歷史,光看那屹立於尖頂的十字架和陳舊的屋頂,便可得知。環繞著教堂一排排的綠樹,皆為多年生的草本植物,不知看過多少新人行禮的一派陸靜安詳,如果今天不是處於被逼婚的立場,她絕對能好好地走走逛逛,都是這該死的白雷恩。
「在想什麼?」雷恩卒然問道。
「怎樣毒死你?」她沒好氣地答道。
真是的,結個婚罷了,搞這麼多的隨從、僕人,擺譜嗎?害她連個逃走的機會都沒有,更別提這個討厭的婚紗,根本就是古人怕新娘逃婚設計的,再漂亮都沒有用,變成別人的嘴上肉,有什麼好開心的。
雷恩卻笑了。「真可愛。原來你也有可愛的一面。」
唯心瞪他一眼,可惜白紗遮住了。可愛?真是氣死人了,那種口氣、語調,跟誇獎小狗小貓有什麼分別?
一進教堂,便被內部獨有莊嚴肅穆的氣氛給感染,不由得認真,那是經過歷史粹鏈,能帶給人們平靜祥和的感受。
風琴彈奏的結婚進行曲響起,畫破了寧靜。唯心突然有種想回頭逃跑的衝動。
怎麼搞的?她原本是為了凱凱的關係,打算成為他名義上的妻子,反正只是各取所需罷了;但現在……
她沒法兒在上帝面前,在這種認真肅穆的聖堂上,發那連她自己都不相信的誓約。莫名的有種恐懼架著她,她認為上帝會當真,當真認定她想嫁給白雷恩,那麼她就永世不得離開這個男人了。
怎麼辦呢?無路可逃。
就算她想,白雷恩也不允許她逃。他是那麼篤定,令她不知所措。
「你還有機會反悔。」她大方地對他說。「我不會跟你計較的。」
雷恩再度一笑。「如果讓你趁機溜走,我才會後悔。」
站在神父面前,他的表情那樣虔誠、眼神如此堅定,他真只是為了凱凱而伺她結婚嗎?總在他專注的藍眸背後,還能發現一些更為深刻的東西。
他……愛她嗎?可以這樣幻想嗎?
抑是,她為他所吸引的自欺欺人呢?
「如果有人反對,請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否則……」
「我反對廠
反對、反對、反對……
字語飄蕩迴響在教堂之內反覆著。教堂的門大開,燦爛的光亮下,一名身著皮衣皮褲,載著藍色太陽眼鏡,身材玲瓏有致的女郎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