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紫琳
嘀咕。
「男人就是這樣。」丁鈺芬倒不在意,雖然很希望能單獨相處,但在眾目睽睽之下,什麼也不能做,還不如大夥一起聊天。
「金六結要抽到金馬獎的機率很高。」范郢崴突地說道。傳聞在金六結新兵中心待過的兵,抽到金馬獎的機率高達六、七成,雖然班長否認並要他們安心,但他仍是擔憂不已。
「真的?」丁鈺芬倒抽口氣。金門,馬祖?她心涼了一半。
「也許我會好運一點。」在桌子下面,他握住她的手安慰著。
丁鈺芬一顆心忐忑不安,「抽籤之前要跟我說一聲,我去幫你拜拜祈福,希望不要抽到。」
「對啊,抽到的話就毀了。」葉素茵雖是局外人,但也覺得抽到金馬獎的人實在太可憐了。她可不希望好友天天以淚洗面哪!
突然,餐廳門口跑來一名士兵,看到范郢崴便叫道:「范郢崴,有人來會客,好像是你媽媽。」
丁鈺芬嚇了一跳,才十點多。
「我去接我媽媽過來,你們等一下。」他緊握了丁鈺芬的手一下,才離去。
「好可怕。」葉素茵咕噥著。
「怕什麼?」尹瑞言忍不住笑了。
「聽鈺芬說,他媽媽很凶哪。」葉素茵有點緊張,趕忙拉著尹瑞言往旁邊坐一點,「我們坐邊邊一點,讓他們母子好說話。」其實是希望能離多遠是多遠,最好當作不認識。
「不會啦,現在應該不會了。」丁鈺芬看著好友驚悚的表情,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但願喔。」葉素茵坐在面對門口的位子,一看見范郢崴帶著個婦人走來,馬上低聲道:「來了來了。」
范胡秀蓮一看到丁鈺芬,顯得有些驚訝。三人則趕快起身,恭敬有禮地異口同聲道:「伯母好。」
不置一詞,范胡秀蓮坐了下來,眼光盯著兒子上下看著,「郢崴,你好像瘦了一點。軍中的伙食不好嗎?」「是不太好。」范郢崴挺老實。
其餘三人都噤聲不語,陪坐在一側聽著。
范胡秀蓮又和兒子聊了些話,才轉向丁鈺芬,「丁小姐,這麼早就到了?」她沒搭上社區裡的探親專車,所以來遲了。原先兒子說路途太遠不要她來,但她怎麼能不來?她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當了兵,她比誰都掛心哪!
「嗯。」丁鈕芬趕忙回答道:「六點多到的。」
「開車來?」
「嗯,走北宜公路。」
葉素茵看著這麼一板一眼的場面,忍不住偷扯了尹瑞言衣角一把,滿臉無奈。尹瑞言只是回以一笑,要她別多嘴。
范胡秀蓮看了看滿桌的食物,有些訝異地道:「這些是你準備的?」
「對。」丁鈺芬見范郢崴方才放在一旁的保溫壺,心裡猜測著他母親帶了些什麼來。
「吃這些東西怎麼成?」范胡秀蓮挑剔著道:「難得來看一次,當然要帶些能滋補身體的東西才行。」語氣不甚嚴厲,卻聽得出她的不滿意。「來,郢崴,媽給你帶了雞湯來,你最愛喝的。」
「媽,我剛吃了些東西,還不餓。」范郢崴看丁鈺芬垂下頭,心裡很不捨,可在母親面前又不好多說什麼,只好在下面輕輕握了握她的手,給她支持,
「先喝點湯也好。」范胡秀蓮打開保溫壺,濃郁的雞湯香味竄進眾人鼻翼間,讓葉素茵忍不住開口了。
「好香啊!伯母,你手藝真好。」她甜笑著說,雖然不滿范胡秀蓮對待鈺芬的態度,但為了好友長遠的未來著想,她選擇視而不見。
「哪裡。」范胡秀蓮對這個一臉笑意的女孩頗有好感,語氣也客氣了些。「我帶了不少來,你們若不嫌棄,可以一起嘗嘗。」
「真好,有口福了。」葉素茵笑著說,現場的氣氛也緩和了些。她偷偷地朝丁鈺芬眨了眨眼。
葉素茵是個飽受母親疼愛的女孩,她開朗的個性與甜甜的笑容特別討長輩歡心。比較起來,丁鈺芬便顯得較不會與長輩相處,也許是自小便沒了父母在身旁付出關愛
的關係。丁鈺芬也算開朗,卻不同於葉素茵,前者是後天培養出來的堅強,後者卻是天性使然。
席間,丁鈺芬的話少了些,幾乎都是范胡秀蓮和葉素茵在說話。葉素茵會提起一些有趣的事,例如高中時和丁鈺芬做了些什麼,發生了什麼事等等。藉由這些話題,讓范胡秀蓮重新認識丁鈺芬。
接下來的氣氛變得較為活絡,一轉眼,便已下午兩點多,范郢崴三點要去站崗,
「你們可以早點回去,我還得先回去報到。」
丁鈺芬聞言,哀怨地瞅著他,說不出一句話來。
范胡秀蓮看在眼裡,對丁鈺芬的好感又多了幾分。看來,這女孩當真對兒子有情,她也感到安慰。
離別的氣氛像低氣壓,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回去時,開車小心一點,不要開太快。」泛郢崴忍不住又叮嚀。
「我……我會的。」一想到又要分開,丁鈺芬只覺痛苦的情緒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下一回,不知何時才能來看他?
一想到相思的痛苦,丁鈺芬再也憋不住,淚水急落而下,她別開臉,想飛快地拭去淚水,卻還是被大家看到。
葉素茵瞪大了眼,滿臉錯愕。她知道丁鈺芬心裡難過,卻怎麼也沒料到她有這麼在乎,心裡一酸,也落下淚來。
「茵茵,你跟人家哭什麼呢?」尹瑞言聽到抽噎聲,嚇了一跳。
「我心裡難過嘛,」看著早已坐滿的餐廳全是來省親的人,葉素茵是感動的。大家都是大包小包的,就怕在軍中的兒子或情人營養不足,對於這樣的人性溫情,如何不感動?
范郢崴再也按捺不住地握住丁錳芬的手,心裡的不捨與難過,幾乎讓他無法承受。「鈕芬……」
「我……我沒事。」嘴上說著,面對他的溫柔,淚水卻怎麼也抑止不住。
范胡秀蓮看著兒子和丁鈺芬之間那化不開的深情,眼裡也閃動著淚光。老伴,咱們兒子終於找到一個真心人了。
尹瑞言開口打破哀傷的氣氛,笑著道;「你再哭下去,就有人要逃兵啦!」
丁鈺芬聞言,忍不住笑了出來。臉上猶掛淚水的她,格外有種淒楚的美。
「說什麼嘛。」葉素茵捶了尹瑞言一記,嗔道。
隨後,由尹瑞言開車,葉素茵坐前座,載著淚水依然流個不停的丁鈺芬和范胡秀蓮回台北。
要離開時,丁鈺芬搖下車窗,范郢崴顧不得眾人的注視,伸手自窗外握住她的手,殷殷叮嚀道:「別再哭了。」他又何嘗不心酸?只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哪。
回程的路上,丁鈺芬沉默不語,只是靜靜的垂淚。
突地,一雙手搭上她緊抓著面紙的手,輕輕地拍了拍。
「伯母?」訝異地抬頭,丁鈺芬望進一雙慈祥的眼。
「他去當兵,是一種磨練,你該高興的,」范胡秀蓮溫柔地道,眼裡有淚,唇角卻有笑。
沒感受過母愛的丁鈺芬,再也控制不住地抱住范胡秀蓮痛哭失聲,抽抽答答地道:
「我……只要一想到,他沒吃過什麼苦,現在卻天天被操練,心裡……心裡就很難過。」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捨不得。」范胡秀蓮老淚縱橫,她的兒子可是她唯-的命根子,曾幾何時讓他吃過苦,今天聽到他和尹瑞言談論起那些要人命的操練,她也心疼啊。
前座的葉素茵偷偷擦去眼淚,她知道,今天若是尹瑞言與她聚少離多,她恐怕會哭得更加歇斯底里。
尹瑞言看著一車子哭泣的女人,無奈地搖了搖頭,男人當兵嘛,有這麼嚴重嗎?唉,想當初他還不是熬過來了?這些女人真是少見多怪。
終曲
丁鈺芬面對梳妝檯,仔細地替自己上妝,她刻意的打扮,只為讓范郢崴見到她最美的一面。對著鏡子審視最後一遍,自床邊的抽屜裡取出他昨日剛寄達的限時掛號信,仔細地閱讀一遍。
鈺芬:
好快,一轉眼就入伍一個月了。我已漸能適應這裡的一切,只是夜深人
靜時,總不免想起你而輾轉難眠。想起以前覺得談戀愛的人都很盲目,此刻
竟覺得自己當年幼稚可笑。
下個禮拜我就可以放假回去,很慶幸以前打籃球培養了些體力,否則表
現不好是無法放假的。這個星期日,你會來嗎?如果太累就別跑這一道了,
反正我下禮拜就回去了。
你說最近身體容易感到疲累,是睡眠不足嗎?你總是這麼不愛惜自己,
該休息的時候就要休息。不要天天哭,我會很難過的。千萬要為我保重你自
己,我希望下禮拜看到的你是有朝氣且快樂的。
很多話想說,可惜時間並不多,每次只能寫短短幾行字,對了,今天操
煉爬竿時,很多人還是爬不上去,可是有個原住民同袍三兩下就竄到頂端,
全場歎為觀止,
那些爬不上去的人,都被罰邊跑邊唱軍歌,而我們這些完成任務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