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紫琳
「我不願像我爹一樣,我發誓,我這一生只要一個女人。我要我愛的女人,只要一個,我會好好地愛她、疼她、憐她,不讓她受任何委屈……」
小寶哭得一臉鼻涕,眼淚,「別說了,叫你別說了!」
「為什麼不說?」見她真情流露,他露出溫柔的笑,「瞧你哭成這樣,像個傻瓜似地。」
「都怪你,說得那麼可憐。」她瞪了他一眼。
閻季翔愣了一下,乾笑道:「哪兒可憐了?」
小寶的話,剌痛了他的心。那些成長過程中刻意遺忘的痛苦,剎那間被她喚醒。
「不可憐嗎?」小寶嘟著嘴反問,沒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展現了小女人的嬌嗔。「不被人瞭解,一定很辛苦的。」
「反正都過去了。」閻季翔聳聳肩,故作不在乎。
「才不會過去。那些事會一直一直留在腦海裡,等到有一天偶然想起、那時才發現其實還是記得的,而且是記得牢牢的。」小寶說得如像過來人一般。
閻季翔斂起笑,「你又何必說破呢?」
淚水又在眼眶裡轉,小寶用裡子抹去眼眶說道:「因為,我曾經也以為自己忘了小時候的事。可是,那一天,我還是對金大娘說出了很糟糕的話。話一出口,我就明白了,原來我竟記得那麼深……」
「你說了些什麼?」閻季翔輕柔地替她拭淚。
「小時候,小哥對我很好,小哥是很久以前「春花秋月閣」的奴僕。有什麼好玩的,他總會替我留一份。那時,他買了一盒胭脂水粉給我,卻被大娘發現了,大娘說……我下賤,怎麼能拿男人的東西……」
「她真這麼說?」他訝異地挑起了眉,隨即陷入沉思。
「我一直以為自己早已忘了大娘說過的那句話,直到那天,當我終於明白「春花秋月閣」是在做些什麼生意時,才發現大娘根本在騙我。她說我……下賤,自己卻做著更……嚴重的事。我生氣又傷心,原來自己根本不曾忘過大娘說的話……
「所以,」她抬起頭,含淚睇視著閻季翔輕聲道:「你一定也沒忘,就像我一樣。曾有過的傷害,就是那麼深刻地在心頭上畫下痕跡,我們只是因為不疼了,就以為可以這樣忘了,可事實上,卻還是記得的。
「等到有一天,爆發出來的時候,反而是一種更殘酷的傷害。就像我那天對大娘口不擇言時所說的話一樣……現在,我只覺得好難過,當初為什麼要那麼衝動?大娘她……一定很傷心……」說到這兒,小寶的淚水驀地滑落。
「你很在意金大娘?」閻季翔溫柔地拍撫著她的背脊問。
小寶用力點頭,「當然在意。我沒有爹、沒有娘,金大娘對我來說就像親娘一樣。我一直都不想讓她傷心,一直想乖乖聽她的話,可是到最後,我還是……」她難過地摀住臉說不下去。
閻季翔沉吟地敲敲自己的額頭,「我只是不明白,依我對金大娘的瞭解,她不該是會如此教育你的人。或許你的姿色不算上等,但以她的手腕來說,稍加將你打扮一番也可以成為她的搖錢樹,因此,我十分意外她會用如此嚴苛的態度教育你。也許……」閻季翔作出結論,「其中另有隱情。」
「什麼隱情?」小寶張大眼,腦袋瓜也開始思考。
「金大娘教育你的方式,讓我覺得驚訝之外,還覺得很可疑。你不覺得她對待你的態度,就像一個娘親教育女兒一樣的嚴厲?而且還深怕你出了差錯。可是,偏偏又沒辦法不讓你在那樣的環境成長。坦白說,她為了保護你,想必是費了一番苦心。」他邊說邊蹙起了眉。
小寶愈聽愈難過,小嘴一扁道:「我真該死,金大娘待我那麼好,我怎麼可以那樣對她?我真是忘恩負義!」
「別自責了。就當是過去你不夠懂事,才會那麼莽撞,現在知道了也還不遲啊!」閻季翔拍拍她的後腦勺。
小寶擔憂地望著他,「你想,金大娘會原諒我嗎?」
「你說呢?」閻季翔點了點她的額,「你能夠順利跨出「春花秋月閣」的門,若不是金大娘應允,出得來嗎?再說,你總待在後院裡,身上哪來的盤纏?」
小寶一聽,眼眶不由得紅了,「是金大娘。因為她還關心我,才叫李大嬸幫我的……」
「那不就對了?若我猜得不錯,你和金大娘之間的關係必定不單純,不過,眼下你可以先將這事擱著,畢竟,你和金大娘也還需要一點時間重新面對。」閻季翔意味深長地道。
「什麼意思?為什麼不單純?」她不懂他在賣什麼關子。
「哪!你不擔心悠兒了嗎?」閻季翔岔開話題,成功地轉移了小寶的注意力。
「當然擔心啊!」小寶理所當然地道。
「那麼,我們已經進了閻府,你還在等什麼?」閻季翔提點著。
「快,帶我去見悠兒!我才不相信你二哥真是什麼好人。」小寶已經迫不及待。
「我二哥當然是個好人,你瞧我就知道了,我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好人哩!」閻季翔嬉皮笑瞼地貼近她。
「你才不是,走開點啦!」她拚命地推著他。
「真要我走開?」他才下管她的抗議,反而離她更近。
「你真討厭。」她索性大跨步地率先朝前走去。
閻季翔也不答腔,悠哉地踱步尾隨在她身後。
不一會兒,小寶停住腳步,猶豫了半晌才回身道:「你為什麼不帶路?」
「我瞧你似乎挺瞭解閻府的地形,才會一古腦兒的往前走,怎麼,你不知道怎麼走嗎?」他壞心眼地糗她。
「你……」小寶氣惱得啞口無言,只能用眼神瞪他。
「我就喜歡你這表情……」他撫著她的頰,誘惑地喃語著。
「你真的很討人厭!」小寶口是心非地埋怨著,語氣裡滿是嬌嗔。
「我是挺討人厭的,可偏就有個人愛死我了。」閻季翔說得臉不紅、氣下喘。
「你!」小寶老羞成恕地道:「帶不帶路?!」
「好、好、好,別生氣嘛!逗著你玩兒。」
「才不想和你玩。」小寶別開臉。
「口是心非又嘴硬。」閻季翔小聲嘀咕。
「你說什麼?」快步追上前去,小寶作勢要打他。
閻季翔裝傻,「沒什麼。」
當兩人轉入閻仲羿的宅院時,閻季翔陡然停下腳步,狐疑地審視著前方不該出現在此地的人。
只稍稍的停頓半刻,他隨即邁開腳步,擺出慣有的神態,走向那個看起來十分傷心的女人。
「咦?我沒看錯吧?眼前的人,不正是大嫂嗎?」閻季翔故意引起對方注意。
袁慧娘驚慌地回過身,支吾地道:「我……我正要回去。」說著,便倉皇地想離開,卻被閻季翔擋住了去路。
「不知大嫂來到這裡做什麼呢?先打探好二哥的狀況,才能回去稟告大哥嗎?」他冷笑著。
心裡頭,他挺同情她的,雖然他看似不聞不問閻府的事,可其實還是很瞭解家裡的狀況,袁慧娘的事當然也不例外。只是,他早慣於將他縝密的心思藏在玩世不恭的表相之下,所以很容易讓人誤解。
只不過,同情她是一回事,她是大哥閻伯襄的妻子又是另一回事。既然大哥不是個好人,那麼,對於大嫂,再怎麼同情也是枉然。
畢竟,在這個嫁夫隨夫的風氣之下,再怎麼惹人同情的女人,一旦嫁了個缺德丈夫,也就注定了一生心酸。
更何況,與狐相伴,難保有一天不會也成了一尾狐。為此,閻季翔對袁慧娘從不曾客氣相待。
「我……」袁慧娘狼狽地搖頭,「不要告訴你大哥我來這裡,我……」
「那可真是稀奇啊!」他饒富興味地道:「別告訴大哥?這麼說來,大嫂和二哥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羅?」
他想,大嫂還不夠聰明,也許別人看不出她在想什麼,可她那一丁點兒心思卻是瞞不過他。他在府裡來去無蹤,有很多抬面下的事總逃不過他的眼,所謂旁觀者清。
「你別亂說話,我可是你大嫂。」袁慧娘老羞成怒地端出為人嫂的架子。
「你總算還記得自己是大嫂。」閻季翔不客氣地嘲諷。
「你為什麼那麼排斥我?我……我並末做錯什麼事。」袁慧娘不明白閻季翔對她的敵意。
她向來就怕閻季翔,他看起來過於高深莫測,她無法知道他隨性的態度下所隱藏的是怎樣的心思。
「怪只怪你嫁錯了人。」閻季翔直接告訴她,「而我始終相信,女人的心是向著夫君的,你來這裡,肯定不是好事。」
「我不是你所想的那種人,我是來告訴仲……二弟,你大哥可能會對他不利。」袁慧娘解釋道。
「哦--」閻季翔拉長了尾音,「那可奇怪了,你是我的大嫂,怎麼會反過來幫二哥呢?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