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梓心
「不要,你放開我,我不需要……」黎蜜柔一陣赧然,侷促不安地想推開他強健的手臂,她從來就不曾讓男人如此靠近過她,更遑論是肌膚相貼的接觸。
「不需要什麼?」方浩然怒火微揚地低下頭與她瞠目對峙著。「不需要吃藥?還是不需要我抱你?」
「不需要你來抱我,我可以自己慢慢走。」她持續著推開他的動作,雖然明知那是無意義的掙扎。
明明已是一臉慘白病容的人,為什麼眼底仍是一股不服輸的倔強呢?唉!他收回方纔的話,剛才肯定是他一時眼花才會看錯,「楚楚可憐」這四個字始終還是不適用於黎蜜柔。
「鬼才相信你不需要。」方浩然鎖眉斂笑,不見平日的嬉鬧臉孔。「我看你真正不需要的是你那可笑又愚蠢的倔強。」
方浩然話才剛說畢,立刻蠻悍地將黎蜜柔攔腰抱起,全然不理會她那有氣無力的叱喝聲,逕自抱著她往辦公室走去。
「你……幹什麼?別碰……我。」虛弱的體力讓她連嚇阻的話都說得斷斷續續的,聽起來活像是嬌羞的呻吟聲,再加上她臉上突兀顯現的薄薄嫣紅,看起來更像是那麼一回事。
雙頰傳來的燥熱感讓黎蜜柔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臉紅,原因出在於與他如此貼近之故,方浩然的男性氣息霸道地竄入她的鼻息裡,是淡淡的煙草味混合著麝香古龍水的味道。都怪她被圍繞在如此強烈的男性氣息氛圍裡,才會一時失了控,任由紅霞染上顏。
她向來將自己的情緒管理得很好,不敢說能做到喜怒哀樂不形於色,但也還不至於讓人一眼猜透,可是,那是指心理上的管理,而臉紅則是生理上的自然反應,如今,她的未梢微血管有心要背叛,她也莫可奈何啊!
黎蜜柔悄悄用眼角餘光瞟了方浩然一眼後,立即又恢復了偽裝的鎮定。
他發現了嗎?為什麼看著她的眼眸裡隱約閃著微不可見的促狹呢?黎蜜柔自問著。
她想再看他一眼確定自己的猜測,卻忽地沒有勇氣去迎向他如鷹隼般的眼眸,這下她才愕然地驚覺她竟會有不敢正視一個人的時候,很顯然地,方浩然是第一個,第一個讓她亂了方寸的人。
反觀方浩然這邊,在察覺到黎蜜柔刻意掩飾的反應後,他原本緊繃如弦的臉似有若無地勾起一抹幾乎不可見的線條。
這情況說明了他在竊笑,而竊笑的起因來自於黎蜜柔的反應。
她掩飾得很好,好到他幾乎被蒙騙了過去,要不是那淡淡的粉紅色調在皙白賽雪的病容上顯得格外明顯的話,他很有可能也感覺不到。
真是難以想像,一個目空一切、號稱自己能獨立縱橫商場的女強人,竟會因為他的懷抱而臉紅?她已經二十六歲了不是嗎?又在那性教育超前衛的日本待過,耳濡目染之下難道她不曾有過男人?
這點倒是激起了方浩然的好奇心,她究竟是大女人主義的擁護者?抑或是她根本就有「恐男症」?
「已經到了,你可以放我下來了吧?」黎蜜柔的提醒聲截斷了方浩然的思緒,她急於想擺脫他那極具壓迫感的胸膛,待久了可是會令人失神的。
方浩然將她抱放至會客用的長型沙發椅上躺著,放了一個抱枕在她頸椎後,才起身至黎蜜柔的抽屜內翻找胃藥,並倒來一杯溫開水讓她服藥。
「你常胃痛?」服藥後半小時,見她臉色不似之前那樣病懨懨,方浩然才開口問道。
「不常,今天是因為忙過頭忘了吃晚飯才會這樣。」他就坐在長型沙發的另一端與她相望,那略帶點逼問的語氣讓她不自主地據實以告。
他挑高了眉反問:「忘了吃晚飯?意思是說你從午飯後到現在整整十二個小時未曾進食?」她竟然說得那麼輕鬆,彷彿對她而言那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
「至少有喝了一口咖啡。」黎蜜柔苦笑著,就是因為喝了那口咖啡才害得她疼痛難耐。
「空腹喝咖啡?你是嫌活得不耐煩,刻意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是不是?」他低沉的嗓音似乎是從緊咬的牙縫中硬擠出來的。
「我必須熬夜,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去做。」
方浩然倏地瞇起微慍的眸子望著她。「你這樣挑燈夜戰的日子到底持續了多久?這樣睡不成眠,吃不成食的,你以為憑你的體力可以撐多久呢?如果你是因為川島株式會社的案子的話,我建議你最好停止這樣自我虐待,否則我絕對會破壞約定全盤接手。」
「你不能這麼做!」她忍著身體的不適,驚叫制止,如果由方浩然接手的話,那她這些天來所投下的心血豈不枉然。
「我當然可以,如果你再這樣肆無忌憚地揮霍自己的健康的話,我不但會接手川島的案子,就連同你手邊所有的企劃案我也都會一併接收,信不信?我說得到就做得到。」他很少對女孩子這麼厲聲恐嚇的,但黎蜜柔這不知好歹的女人例外,如果不能比她強勢的話是對付不了她的。
「你沒有權力剝奪掉屬於我的東西,那些都是我下了多少苦心才做出來的。」方浩然的恐嚇激起了她的怒意,亂了她平時的冷靜。
「而你也沒有權力剝奪掉你身體的健康。」
「我的事情不勞你操心。」
黎蜜柔額角微沁冷汗,雙手緊握成拳頭,不是要訴諸武力,而是因為動怒激吼的結果讓她好不容易才平息的胃液又開始興風作浪了。
「我才沒有興致去操你的心,我只怕哪天早上清潔工來上班時發現有一個昏迷不醒的人倒臥在辦公室內。我實在搞不懂你這麼拚命為的是什麼?你到底想證明什麼?」
「我只是想證明女人並不是弱者,男人做得到的事我一樣能做。不過可惜的是,這只是我單方面的想法,部門裡許多男同仁都對擁有一名女性上司反感,再加上我又是與董事長有關係的空降部隊,你想,有多少人在背後質疑我的能力,等著扯我後腿、看我跌倒,然後隨時準備落井下石,為此,我不得不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啊!」
她說得激動,因為她不認為方浩然這種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會瞭解其中的壓力。
「所以你希望藉由這次的成功來讓那些蜚短流長不攻自破,順便一舉收服人心?」他懶懶地發問。
黎蜜柔頷首當作回答。
他嗤之以鼻的哼笑一聲。「我當是為了什麼?原來是這件事。這種情況你應該早在上任前就要有所認知才對。當你決定接下這個職位的同時,就該做好心理準備與調適,而不是事後才為了在乎他人的眼光與輿論弄得自己心力交瘁。你的實力有多強時間自然會證明,不需要急在這一時,但如果你只是一個會被部屬的眼光牽著鼻子走的上司的話,那就算你能力再好、談成再多的生意,在我眼裡看來都是一樣的愚蠢。」
方浩然譏嘲的話對黎蜜柔來說無疑是迎頭棒喝,他說得沒錯,她確實是太過在乎旁人的看法以致累垮了自己,只是這樣不服輸的情結自個兒心知肚明也就罷了,但是從他人口中說出來卻怎麼聽都覺得逆耳,甚至於還有那麼一點點惱羞成怒。
「你不是當事者當然可以說得雲淡風輕……啊……好痛……」她挺起原本躺靠在沙發扶手上的背脊,忿忿難平的反駁他,卻因為氣憤的情緒致使胃絞痛的程度又加劇了許多,禁不住蜷縮起身子哀叫出聲。
可惡!為什麼他只消三言兩語就能成功的激怒她呢?
「活該!」方浩然啐了一聲,不耐煩地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這就是你太過任性妄為的後果,不懂得將自己置身於流言之外的人換來的就是這種下場,搞不好就算你痛死了也不會有人為你掬一把同情淚。」
黎蜜柔雖然早已痛得在沙發上弓成一隻蝦子的形狀,但仍不忘伶牙利齒的逞口舌。
「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就算是現在也一樣,我不要你的同情,你何不現在就離開好讓我清靜一下呢?」
方浩然不怒反笑,而且是皮皮的那種笑容。
「不巧得很,我這個人壞習慣很多,其中最嚴重的就是愛多管閒事,只要是看不慣的事都會忍不住插手,再其次就是同情心汜濫,所以很抱歉要讓你失望了。」
「你……」生病的人活該比較吃虧,黎蜜柔只能用含恨的眼神,發出噬人的光芒瞪著方浩然得意地牽動嘴角以及他接下來的一舉一動。
他起身拿起她的皮包、抓起她的鑰匙、關掉電燈開關,然後大步走向她。
幽暗的空間裡只隱約看見一步步逼近的頎長身影,透過落地窗投射進來的微弱月光在處於逆光方向的方浩然身上暈開,致使他看起來像是沐光而來的神祇,在這一瞬間,黎蜜柔的心竟不設防的怦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