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梓涵
「這樣有沒有好一點？」嫣然的笑靨不減，梁心如伸出手，溫柔地摩挲著蕭芍妘的蘋果臉蛋。
蕭芍妘怔怔的將嘴巴張大成O字型，難以置信的看著近在咫尺的梁心如，她沒料想到自己竟會如此幸運，漂亮的姊姊就站在她身邊，而且還把帽子給她戴。
「我……」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兀自呆楞的看著燦笑如花的梁心如。
「謝謝你。」開口的是蕭芍明，他替仍舊處在錯愕中的妹妹道了謝，然後將帽子遞回梁心如的手上。
「你還是收回去吧，我怕會弄髒了你的帽子。」他的臉上是不容旁人同情的堅決神情。
對於蕭芍明明顯的防備神情，梁心如瞭然於心，再看看一旁小妹妹的失望表情，她再度將帽子戴在蕭芍妘頭上。
「沒關係，弄髒了也無妨，這是我送給小妹妹遮雨用的。」
「哥哥？」
蕭芍妘拉了拉蕭芍明的衣角，仰起清靈小臉，帶點央求意味的詢問著哥哥的意見。她是很喜歡姊姊送的帽子，但是如果哥哥不答應的話，她也不敢收下。
蕭芍明低頭對妹妹露出一抹安撫性的笑，這是他應允時的反應。
「還不謝謝人家？」他對妹妹的要求向來無法拒絕。
稚嫩的童音帶著欣喜的音調柔柔的響起，「謝謝姊姊。」
「不客氣。」梁心如疼惜的揉了揉蕭芍妘的頭，她是打心裡喜歡這個嬌憨可人的小妹妹。
「謝謝。」蕭芍明再次道了謝，語氣略顯尷尬，只因年少倨傲的心抗拒著被人施捨的感覺。
猜得出對方心裡的想法，除了微微輕笑外，梁心如沒有再多說什麼。
滂沱大雨一如它來臨時的突兀，在下了約莫半小時後戛然停止，須臾，撥雲見日，天空恢復了原先萬里無雲的湛藍，這片草原除了沾染上一片濕漉外與先前無異。
大雨過後，大多數的人開始收拾烤肉用具離開，蕭家兄妹也不例外，只見蕭芍明仔細的將剩餘的肉片、玉米等食物裝入塑料袋裡，然後交給一旁殷殷盼望的蕭芍妘讓她抱在懷中。
「貪吃鬼。」蕭芍明伸出食指輕點著妹妹的鼻頭，寵溺之情溢滿臉上。
對於這個僅存的唯一親人，蕭芍明願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去換取她的笑靨，只要是能讓妹妹開心的事，他不在乎自己會吃多少苦，對一個年僅十三歲的青澀少年而言，要照顧一個九歲的小女孩肯定是一項負擔，但他卻覺得甘之如飴，就算蕭芍妘對他而言是負擔好了，也會是甜蜜的負擔。自從父母遭逢意外過世，他們兩兄妹被送至孤兒院開始，早熟的蕭芍明清楚的知道，他的身份已經不再只是單純的哥哥了，他是以父母親的心態在照顧著妹妹，只要她能平安快樂的成長，跟別人一樣受教育，他願意出賣勞力賺取金錢來撫養妹妹。
「哥哥。」蕭芍妘嫩白的小手牽起了他的手輕搖著，「我們要回去了嗎？」
「嗯。」對她露出一笑，蕭芍明背對著她蹲了下來。「上來吧，哥哥背你，否則等會兒又有人哭喊著不敢過溪。」
蕭芍妘高興地跳上哥哥的背，兩兄妹開開心心的涉水而過，準備返回孤兒院。
由於方才下過大雨的關係，原本及膝的溪水忽地暴漲，水位到達蕭芍明的胸口，水流也變得湍急，蕭芍明背著妹妹吃力的踩穩每一腳步，深怕一個不留神會讓自己和妹妹摔落溪水裡，所幸，雖然過程中有危險，但還是安全的渡過了溪。
好不容易過了溪，兄妹倆全身濕透的坐在溪畔喘息。
稍稍休息過後，蕭芍明拉起妹妹催促道：「快走吧，再不快點回去換衣服，你會感冒的。」
感覺到握在手裡的小手抗拒地往回抽，蕭芍明不解的望向妹妹。
「怎麼啦？」他傾身低首問著妹妹。
「哥哥，你看。」
順著妹妹小手所指的方向看去，蕭芍明發現方才送帽子給妹妹遮雨的女孩正準備涉水過溪。
「哥哥，那位姊姊一個人過得來嗎？」
「妘妘。」蕭芍明蹲下身子與蕭芍妘平視，「你想說什麼？」他瞭解妹妹的心思，知道她另有想法。
「哥哥，你可不可以去幫姊姊？」蕭芍妘露出了懇求的目光。
「妘妘希望我放下你不管去幫她？」他不是不願出手幫忙，只是不想把妹妹丟在一旁。
「我會乖乖在這裡等你回來，絕對不會亂跑。」蕭芍妘滿臉認真的給了承諾。「再說……」
「嗯？」他以眼神鼓勵妹妹說下去。
「再說，那位姊姊送我帽子。」蕭芍妘用著細如蚊蚋的聲音說出她的理由。
蕭芍明就知道會是這個理由，雖然明知他大可不需要因為一頂帽子便去扮英雄、做好人，但對於妘妘的要求他很難拒絕。
「那好吧，你坐在這兒別亂跑，要是我回來了看不見人，可是會生氣的喔！」
「遵命！」蕭芍妘用力的點著頭，開心的嬌笑在她唇畔漾開來。
年幼的她壓根不知道因為她的這個要求，自此將改變她的一生。
蕭芍明涉水到達溪的對岸，朝佇立在溪邊不知該如何往前跨出腳步的梁心如伸出手。
梁心如先是一陣微楞，接著抬頭望著站在她面前的爾雅少年。
「是你。」
「我妹妹擔心你一個人無法過溪。」
蕭芍明眼神閃爍的瞟向一旁，正處於青澀年紀的他不敢正視梁心如的剪水雙瞳，他當然知道她是美麗的，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更加不敢將目光望向她。
「謝謝，沒關係的，我可以自己過去。」
梁心如沒有將手放到他手中，正處於青春期的她同樣避諱與異性有身體上的接觸。
「把手給我。」
固執的聲音從蕭芍明的嘴裡逸出，既然答應了妹妹他就一定會做到，更何況，他察覺溪水的速度愈來愈湍急，基於良心問題，他絕不會丟下她一人獨自轉身離開。
「真的不……欸──」
蕭芍明不理會她的拒絕，略帶強迫的意味牽住她的手，並且將另一隻手繞過她背後，護在她的身側。
「快走吧，溪水愈來愈急了。」
「我可以自己走，啊──」
拒絕的話才剛說完，一記驚天的尖嚷聲從梁心如的嘴裡呼出，她的腳不慎踩在一塊滿是青苔的石頭上，當下一個踉蹌，整個人沒入暴漲的溪水中。
蕭芍明見狀，連忙跟著潛入水中，及時拉住梁心如的手臂，然而，水流實在太急了，憑他的力量壓根無法將梁心如從湍急的溪水中拉出。
「妘妘！」他冒出水面，對著在對岸的蕭芍妘大喊：「快去找人來幫忙！」
話剛說完，滾滾溪水便淹沒過他的頭頂，蕭芍明與梁心如一同沉入溪水中不見了蹤影。
親眼見到這一幕的蕭芍妘，驚慌的哭喊出聲，只見她對著觸目所及的每一個人疾聲哭喊哀求道：「救救我哥哥！快點幫我救人，我哥哥掉進水裡了！」
在聽到求救聲後，一時之間，溪畔聚集了不少欲幫忙救難的人，有人用手機聯絡救難隊前來支持，有人將繩索綁在泳圈上拋出，有人將釣魚竿伸入水中想讓載浮載沉的蕭芍明與梁心如抓握，然而，湍急的溪水將他們兩人快速的往下流衝去，釣魚竿伸得再長也構不到人。
蕭芍妘看著哥哥愈飄愈遠的身影，當場哭得涕淚交錯，小小的身子沿著溪畔奔跑，視線瞬都不敢瞬的緊盯著不斷往下游衝去的蕭芍明，深怕自己只要一眨眼，便再也見不到哥哥了。
「哥哥，等我，不要丟下妘妘……」
她哽咽的哭喊著，跑得跌倒了、磨破了皮，還是固執的爬起再跑，絲毫不肯放棄，怎麼也不相信疼愛她的哥哥捨得就這麼樣丟下她不管。
然而，任憑她怎麼呼喊，生命的詭譎變化依舊快得令人來不及反應，只消幾分鐘的時間便能奪走原本青春洋溢的生命。
一刻鐘過後，溪面上再也看不見蕭芍明與梁心如的身影，大家都知道這代表著凶多吉少。
溪岸旁站立著已然放棄搶救的大人，以及許多搖頭歎息的圍觀者，當然，還有一名渾身沾滿污泥，熱淚漣漣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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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梁氏夫妻與梁玄毅接獲通知趕往事發現場時，看到的就是被救難隊的橡皮艇打撈上岸的梁心如。
梁母一見到全身濕漉漉、慘白無血色，已經了無生命跡象的愛女，當場昏厥了過去。
梁父則是頹然的跌坐在地，老淚縱橫、嗚咽不成聲。
他的女兒啊！昨天還是生氣蓬勃、亭亭玉立的寶貝女兒，現在竟然全身冰冷的躺在他面前，任憑他怎麼呼喚、怎麼搖晃也回不來了。
梁玄毅跪坐在妹妹的屍體旁，一手摟著昏厥的母親，一手安撫地輕拍著父親因哭泣而抽搐不已的肩膀，痛苦的擰著雙眉，哀戚的凝望著僵硬冰冷的妹妹，他強忍著盈眶的淚水不願落下，失去了唯一的妹妹，他心如刀割，但是無法承受打擊的母親與傷心的父親都需要他的安慰，他該做的不是流淚，而是幫忙料理妹妹的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