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子玥
就是此語讓寄魂高高地聳起兩座眉山,懷疑起親爹的清白。
爹還說他為娘守身如玉呢,這話看來還需要多方考證才可以上稟娘親。
勤懷書則是幾不可見地蹩了下眉,多年的好教養讓他不輕易對人惡言相向,不管多麼惱怒憎惡都還是保持著表面上一定的禮貌。
「市集熱鬧。」他還是回答。
讓他牽在手中的寄魂瞥了他一眼,敏感察覺親爹驟起的淡漠疏離。
來這許多天,他還沒見過爹這一面呢!
看來娘的情報有誤喔!這麼多年,爹多少也有些改變了,不再是任人佔便宜的書獃子。
「市集啊?」像是沒察覺他的冷淡,楊羽兒親熱地想去抓他的手卻撲了個空,也不惱,笑道:「記得以前我們常去逛市集,何不哪日再去重溫舊夢呢?」
寄魂睜大了圓圓的小眼睛,好厚臉皮喔!
勤懷書只是微勾唇角,看著四周忙碌的下人。「這是怎麼回事?」
楊羽兒跟著望了望四周,若無其事地笑道:「懷書哥可是天下首富呢,這宅邸擺設自然不能太寒酸,故羽兒自作主張將它們全換了。」
一名男僕正將西牆上的一幅字畫取下,勤懷書淡淡道:「那可是魏晉時,顧愷之流傳下的字畫,價值六百兩,不要不識貨地將它當成尋常擺飾丟到倉庫裡,受潮便糟蹋了一幅好畫。」
呵,他這轉變究竟是好是壞呢?竟也懂得拐著彎罵人了。
楊羽兒臉上一陣青紅,轉而向四周的下人斥道:「別忙了,還不快去泡杯茶給懷書哥?想讓主子站多久?」
下人們於是又急忙地跑來跑去,將工作做一段落,擦桌的擦桌,泡茶的去泡茶。
勤懷書對她使喚下人一事並沒說什麼,只是小心地拉了兒子到位置上坐下地才讓楊羽兒注意到這個小不隆咚的小鬼。
她沒發問,勤懷書又問道:「表妹來京城有事嗎?」
楊羽兒望著那個搶過勤懷書手裡茶水的小鬼,暫且按下心中的疑問答道:「還不是為了懷書哥?懷書哥已許久不曾回蘇州,我聽說懷書哥會在京城待一段日子,於是就來了。」
「有事?」勤懷書淡淡地問。
楊羽兒一愕,「沒事不能來見懷書哥嗎?這八年,你總在外奔波,我們難有見面的時候啊!」
罕得相處,怎能達成她的目的?
所以一聽說他如今停留在京城,她才急忙趕了過來,把「前夫」丟到腦後。橫豎懷書哥在這,了不得補拿一份休書不就得了?楊羽兒心虛的想,其實也知道這事不大可能善了,因她是私逃出奔,大大地讓夫家失了面子,若給抓回……
不,她一定要死攀著勤懷書這根能救她命且衣食無虞的木頭!
「沒事就不必這樣南北奔波了,年底,我總會回去的。」
他知道不是表妹的錯,畢竟沒人會希望自己中毒的,但他就是無法釋懷婷兒因為這件事而離開他。
即使他知道,追根究底還是自己不信任的態度傷害了婷兒。
尤其當年那件事之後,表妹竟用婷兒的安危威脅他。他頭一次審視這個他愛慕了十多年的女人,發覺許多以前未曾發覺的事;是他變了嗎?還是自始至終他都沒看清楚過這個女人?
「羽兒想你呀!」比起當年,楊羽兒生得更加嫵媚動人,別有風情,常讓許多想續絃的老爺們上門探詢,卻給她—一打了回票。
這麼多年住下來,蘇州城裡幾乎都知道,主人長年不在的勤府裡有個女人癡癡地等待著南北奔波的勤老爺,除了勤府自己下人之外,外頭的人幾乎都將她當成了勤老爺的紅粉知己。
聽到這樣露骨的話,勤懷書表情不變,倒是那個搶父親茶水的不孝子「噗」地一聲將父親貢獻的茶水噴得老遠。
「啊!好沒教養的孩子!」楊羽兒嚇了一跳,慶幸自己沒坐他對面或身邊。
「咳咳!」誰比較沒教養啊!
寄魂享受親爹的伺候,順著氣一邊想,當面跟個有婦之夫示愛就有教養嗎?何況他兒子還在這兒哩!
「魂兒,你還好嗎?」勤懷書擔憂地拍撫著兒子的背,一邊問道。
「還、還好。」
「懷書哥,這孩子是誰?」楊羽兒終於有機會問了。
勤懷書臉上出現一抹驕傲又溫柔的笑意,說道:「這是我的孩子。魂兒,叫一聲姑姑。」
「姑姑好。」他是有教養的小孩,所以該要敬老。寄魂乖乖地喚了聲。
反倒是楊羽兒失態地尖叫出聲,不敢置信地指著那個七、八歲的孩子,「懷書哥的孩子?!不可能!」
稍稍鎮定後,「懷書哥,你是不是被騙了?這孩子、這孩子怎麼可能?!」
勤懷書這下不悅了,冷下臉,「為何不可能?」
「他、他怎麼看都七、八歲了,難不成……」
駱婷那女人還在之時,勤懷書就與這孩子的母親有往來?
可惡!失算,她該先下手為強的!
懷書哥畢竟是個男人,再溫吞懦弱還是個男人,自然有克制不住衝動的時候。
「表妹想說什麼?」
「懷書哥你、你對得起表嫂嗎?」
唯今之計只能端出那個不知死在哪的女人了。她知道勤懷書對駱停有多迷戀,甚至為她至今未再娶,只為了等一個不知會不會回來的女人。
都是因為駱停,不然她也不會如今還處在妾身未明的狀況。
勤懷書雖沒趕她出門,但也只是因她威脅著不收留她,便要報官通緝駱婷。
她沒忘記勤懷書當時的面目有多麼猙獰可怕。
猙獰可怕,對一個向來溫和的讀書人來說那樣的表情真稱得上猙獰!
勤懷書表情一沉,她竟還敢拿出婷兒來指責他?
「虧懷書哥還口口聲聲說要等表嫂回來,卻有了個這麼大的孩子……我、我等你這麼多年,你卻這樣對我……我不行嗎?我不能代替表嫂嗎?」
「表妹,請你自重。」勤懷書望著她,昔日的愛戀已經化成年少時的回憶,他不希望連最後一絲對她的記憶都醜化了。「我是個有婦之夫。」
「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態,懷書哥拿這個原因搪塞羽兒未免太可笑!」楊羽兒不甘心,她苦候這麼多年,只因沒有主動勾引他嗎?一直以為他是個讀書人,不喜歡女人太過放浪,她才忍耐下來不在夜深人靜時去找他,只能在他出外做生意時勾引外人進府慰藉她的寂寞,豈知卻反而便宜了不知名的狐狸精!
可恨,這男孩不就是將來勤府的小少爺嗎?
「我只要婷兒一人。」
以前沒想過,納妾順其自然,後來才知道,當心裡裝滿一個人時,再沒有多餘心力注意別的女人,更逞論納妾。
「那這孩子從何而來?」
「魂兒是……」
冷不防,一直默默看戲的寄魂開口了,奚落他親爹,「爹,你以前眼光好差唷!魂兒看了都羞羞。」
「你——」楊羽兒並不笨,知道這小鬼意為何指,幾乎氣炸了肺。「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小鬼,想必跟你娘一個樣兒,專門勾引有婦之夫!」
她將勤懷書剛才回她的話擲回他臉上,氣憤地轉身便離開正廳。
既然如此,她也有她的做法,不再顧忌。
待她遠走,勤懷書歎了口氣;昔日天真無邪的羽兒為何會變成如今的模樣?當真是一樁不幸的婚姻改變了她嗎?
他低頭對上正在做鬼臉的兒子,無奈地笑了笑。
不愧是婷兒的孩子,彷彿她的影子。
「魂兒,對一個長輩不該如此。」
寄魂要賴地蹭著親爹,「誰叫她欺負爹,又欺負娘嘛!」
「你啊……」他寵溺地摸摸兒子的頭,還是不忘教育,「不是每個人都能這麼回嘴的,你要多學著克制情緒,免得以後遭殃……」
「哎呀,爹講得太深奧了,魂兒聽不懂啦!」寄魂不想聽訓,「魂兒還只是個小孩子,爹不要太強求。」
小孩子嗎?勤懷書非常懷疑。
「爹才是該小心那個人呢!我看姑姑,不會輕易放過爹的。」
爹就像是駱家堡餐桌上的雞腿一樣,人人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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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魂那小鬼靈精的話很快便實現了,當夜夜深人靜,勤懷書在書房裡看書看得累了,正想在一旁勤昌設置的榻上歇息一下時,一道紅色身影闖了進來,迅速關上門。
「誰?」他從榻上坐起,那紅影已經撲進他懷裡。
是女人。
觸手的柔軟使他知道,懷中的人是個女子。
「懷書哥。」
甜膩的聲音使他知道這個人是誰,臉色一正。
「表妹,你這是做什麼?」
如今一看,才發覺她竟只著褻衣,外罩薄紗,幾乎等於裸身!
勤懷書臉色更沉,推開她,即使她死命地往他身上貼。
「懷書哥,羽兒知道自表嫂離開之後,你寂寞難耐又尊重羽兒才會找上那野女人,但無妨,懷書哥不必再忍耐,羽兒願意給你。」楊羽兒掀開那層有跟沒有一樣的紅色薄紗,只著褻衣的身軀顯得玲瓏有致,在燭火的掩映之下更顯得膚質晶瑩柔細,足以令所有男人克制不住衝動地撲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