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子玥
「她怕我不是?那就請別的大夫吧!小心被我醫死。」駱婷譏刺地說。
他眼中的不信任傷害了她。
「婷兒,別跟羽兒一般計較,先看看她吧!」勤懷書心亂如麻,事實擺在眼前啊!
羽兒?這麼快便直呼名字了?呵,應該說是改回舊稱吧!
人說患難見真情,她是見到了,只不過見到的不是對她的情,而是對楊羽兒的情。
駱婷走過去拉起楊羽兒的手,臉色飄過一抹嘲弄。
寄魂?這種下三流的東西也敢拿出來賣弄?
她睇了一眼臉色發青的楊羽兒,眼中閃過瞭然。
「解藥呢?」勤懷書見她久久不語,以為她不願救楊羽兒,不禁著急地扳過她的身體,「快拿解藥!」
他不能再讓婷兒殺人了!上次殺人是不得已,這次呢?官府追究起來他該怎麼保住婷兒?勤府家財大不如前,他拿什麼去換她的命?
駱婷眸底抹上淡淡的傷痛。「你不知道我施毒卻不解毒嗎?」
「婷兒!別胡鬧了!」勤懷書厲聲吼道,「你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我不知道,請相公告訴我呀!」駱婷掙開他的手,昂頭道:「相公也見識過了,我施毒向來見血封喉,哪有時間吃解藥?」
「那羽兒呢?」勤懷書不信。
楊羽兒至今未死,不就有時間吃解藥了?
「大哥!」勤懷鈴奔了進來,「不會是大嫂的。」
「現在不是究竟是不是婷兒下毒的問題,而是……」
眾人皆認定是她做的啊!若楊羽兒有個三長兩短,不管是誰都會指證是她!
他想保護的不是楊羽兒,而是她!
駱婷旋身,丟了一顆藥丸子到楊羽兒嘴裡。
「啊!」
楊羽兒害怕地半掛在床邊,拚命催吐。「你、你給我吃、吃了什麼?」
「絕不會比『寄魂』差。」駱婷嘲弄地說道。
這可是五哥與她合力練製出的「極品」,尋常毒藥哪能比呢?
「婷兒你……」勤懷書幫著拍楊羽兒的背部,「總管,去請大夫!」
眾人忙得手忙腳亂,一會兒倒茶、端水、請大夫,一會兒又要處理表小姐吐出的穢物,忙得不可開交。
沒人注意到少夫人餵了那不知是毒是藥的丸子之後到哪去了,只有勤懷鈴猛然想起四處張望時,卻已遲了……
第八章
一別,八年。
雙鬢漸染白霜,笑顏漸趨疏離,勤少爺已成勤老爺。
勤府兩個小姐依次出嫁,勤老夫人已走一年;勤府,逐漸空寂。
勤懷鈴的遺憾是,沒能在出嫁前見兄嫂團聚;遺憾是,不能見兄長重展開懷笑顏。
該說有錯,錯在大哥——她沒能偏袒,事實如此。
出嫁的女兒無法常回娘家,她的擔憂只能化作一紙紙書信,化作佛祖前的淨香,祈禱著有朝一日她能再見大哥展顏歡笑,勤府不再空寂。
為了尋找一個失去的人,勤府的家業愈做愈大、勢力愈展愈遠,規模漸漸地回到了未分家之前的景況,甚至更甚以往,大江南北都可見著一張勤字旗,只是——失去的人仍繼續失去之中。
八年來的奔波,他的面容改變,除了染霜的發,原本斯文溫和的氣質也有了轉變,逐漸有了隱含的氣勢,如今出外,再也沒人會錯認。
身子骨健了,但心態差了。
正值少壯的勤老爺,有不少煤人來提親。
「勤府不能沒有女主人。」
「勤府已經有女主人了。只是,她現在不在府中罷了……」他的笑容顯得苦澀。
三十歲的人,有七十歲的心境,只是數著日子,抱著一個渺茫希望。
有人說,這麼多年無消無息、無蹤無影,該是死了!
那人的下場是家破人散。
那個君子般的書生早已不在,他如今是勤老爺,不能忍受任何一點加諸她身上的詛咒。
究竟是抱著一點渺茫希望等待一輩子殘忍,抑或絕望比較殘忍?
他寧願抱著一點渺茫希望等待下去,即使這是一輩子的折磨,他也不願求得一個痛快的解脫。
希望——有時也很殘忍。
這就是她給的懲罰。
他沒相信她,即使是一瞬的懷疑總是背叛他的承諾。
如今的罪,應得。
勤府的僕人自兩位小姐出嫁帶走陪嫁丫鬟後便沒再增加,倒是增加了幾個小娃娃,小娃娃該是服侍小少爺或小小姐的,如果她沒離開的話。勤府的主人一個個少去,何用增加僕人呢?
勤昌從書憧升到管事,成了家也算立了業。
頭幾年還會嘟嚷要主子甭找了,那樣毒蠍心腸的女人就讓她去吧!這些年也閉上了嘴,知道主子執拗的性子是一輩子的事。
只是,他看得心酸呀!
自己一人成家生子,卻看老爺孤家寡人,他有種背叛老爺的感覺,老爺卻說他曾有過是自己把它失去,要他別重蹈覆轍,把握住近在眼前的幸福。
他一輩子都要跟在老爺身邊!
只要老爺喜歡,他會把那女人當主母服侍,管她是毒是藥?對老爺來說,她是治心病的藥啊!
唉舊是,照夫人的性子,怕是很難原諒老爺了。
人,總要失去之後才知道後悔;只是,後悔已經於事無補。
勤懷書有深刻體認。
一年大半日子他住京城,只因京城是他倆相遇的地方,心底深處總有一份期盼,期盼她會在某天忽然出現……
呵,多大歲數了,還這麼異想天開。
勤府在京城的別館鬧中取靜,附近多是王公貴富的府邪,很是清幽,而且羽兒表妹也不敢追到這兒來。
京城是他的避風港。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這避風港快毀了,而那暴風根源就在別館門口,露出一口白牙朝門房甜甜地笑。
「大叔,我找勤……勤懷書。」
「你找我家老爺做什麼?」
「認親啊!」來人點點頭。
「認親?」不會又是個攀親帶故的吧!門房狐疑地打量他,「你是我老爺的什麼親啊?」
「我啊,我是他的——親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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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勤懷書聽完門房的報告,陷人震愕之中。
「胡說八道!」勤昌罵了,「哪個來誣賴老爺的?還不快把他打發走?」
哪有可能始爺又不是以前勤府的其他少爺們,哪會有私生子?何況這幾年老爺酒色不近身,哪可能有個七、八歲的孩子流落在外?
「可是……」門房搔了搔頭,「那小孩看來很鬼靈精,說的話看來不假。」
「鬼靈精?」勤昌差點想一掌拍向他的頭了,「當然鬼靈精了,不靈精怎騙得過你這呆子?去,快下去,別沒事拿這事來打擾老爺!」
「是。」給挨了一頓罵,門房心裡犯嘀咕地正欲下去,卻讓勤懷書給叫住了。
「等等,叫那孩子進來吧!」
「老爺?」勤昌驚訝地看他。
「去吧!」勤懷書想見見那孩子。
門房下去了,勤昌不太贊同又有些疑問地問:「老爺,那小鬼肯定是來騙人的,您何必見他呢?讓下面的人趕他出去就是了。」
「哎呀呀!大叔,在背後道人長短是不道德的唷!」一個稍嫌稚嫩的聲音響起,引起廳內眾人的目光。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男孩,雙眼滴溜溜地轉,看來很鬼靈精的模樣,唇邊似笑非笑地盯著說話的勤昌瞧;那樣兒與其說像老爺,不如說像是……
「婷兒!」勤懷書忘情地上前一步,喊出在心底複習千萬遍的名字。
是啊,那樣兒不像夫人像誰呢?
勤昌吃驚地張大嘴巴,男孩的輪廓是有些像老爺般斯文俊秀,但一配上那雙眼啊,整個氣質就不對了,好猾……呃,精明靈活得像是失蹤已久的夫人。
男孩奔上去抱住他……的腿,沒辦法,身高不夠。
「爹!」很感人熱淚地喚了一聲。
勤懷書還在震驚之中,卻沒比得上別館的僕人們震驚——
生活一向嚴謹的老爺竟然有個這麼大的私生子?!
這比老爺有斷袖之癖的謠言更令人吃驚啊!
「嗚……爹,你怎麼都沒來尋我們呀?魂兒好想你喔!」男孩哭訴著。
尤其當娘擰著他耳朵說他多像那個沒良心的爹時,他更是深刻體認到爹的重要性!嗚……他能健健康康地長到這麼大,還真是舅舅們的功勞啊!
「你……」震驚過度的勤懷書只能下意識地拍拍抱在腿上的男孩的腦袋,一時之間還無法消化這消息。
「爹……」男孩抬起小臉蛋,「你不會不認魂兒吧?我真的是你兒子喔!」
「我相信……你……是婷兒的孩子嗎?」他顫抖著確認。
「當然呀!」男孩皺起小小的眉來,「爹啊,你有很多個可以生孩子的對象嗎?」
跟娘說得一點都不像啊!娘說爹是個老實的書獃子,就是老實過頭了才會沒良心地「拋棄」了她,造成他受苦受難的童年。
可這情況……爹很花嗎?
還有那頭髮……縱慾過度會造成白頭髮嗎?
嗯!他可得好好問問五舅才行。
聽到男孩的話,勤懷書忍不住笑了,多年來僵硬的臉部線條終於軟化,看得一旁的勤昌是熱淚盈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