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子玥
第一章
早晨的第一抹光線緩緩地照進了床帳裡,火爐只剩餘燼,冷冽的空氣讓裡頭的人下意識地拉緊被褥,身子蜷成一團往熱源靠去。
和外頭的寒冷相較之下,當然是溫暖的被窩比較受人青睞。
但是天候的冷熱對自律甚嚴的人來說,並沒有差別,勤懷書只稍微深吸了一口氣便清醒過來,額邊立即一陣輕微的抽痛,讓他皺一下眉。
昨晚喝大多了,現在才會……
突來的異樣感令勤懷書停止思緒,呆了半晌才意識到那股異樣的突兀感覺起自何方——他的身側,正確說是他的懷中。
向來獨眠的他懷中竟多了一具赤裸的女體?!
這是怎麼一回事?!
難不成是友人的惡作劇?
勤懷書僵直了身軀回想昨晚究竟做了什麼?他只是……喝多了幾杯吧?
京城的表妹成親,他代表勤家來道賀,不小心在喜宴上多喝了幾杯,讓書僮扶回房……不是嗎?身邊的姑娘究竟——
「少爺。」門外書憧熟悉的聲音讓勤懷書倒抽口氣,「你醒了嗎?小的進去了?」
「等、等等!」勤懷書慌忙制止。
「少爺?」書僮勤昌抬起的腳停在空中,懷疑地叫了一聲。
「我、我自己來就行了,你把水放在門外就好。」
雖然覺得奇怪,勤昌還是乖乖聽話地將手中的水盆放在地上,「小的將水放在門外了,若等會少爺要清洗時發現水冷了,請叫小的一聲。」
「知、知道了,你先離開吧!」
勤昌懷疑地又望了一眼門板;少爺平常不是會賴床的人呀!
確定勤昌不在門外之後,勤懷書鬆了一口氣,然後又望著身側讓頭髮遮去半邊臉的女子。
他——他究竟對人家姑娘做了些什麼呀?
勤懷書苦惱地皺緊了眉,手不自覺地伸出想撥開那些遮掩女子臉龐的髮絲,這時那位姑娘忽然動了一下,嚇得他趕緊縮回了手。
半晌,姑娘只是偎他偎得更緊,沒有清醒的跡象,他這才鬆了口氣,復又自厭起來;這位姑娘不會一直睡下去,事情也不能一直拖著,若他真佔了人家姑娘便宜就該負起責任,怎麼可以只想著逃避呢?
但是……
勤懷書只能望著近在咫尺的枕邊陌生人歎氣,實在提不起勇氣去知道他昨晚究竟做了什麼好事——
「嘻嘻嘻……」
忽然出現的輕笑聲讓勤懷書警覺地望向床帳外——沒人?
「嘻……呆子!」
這聲音……勤懷書低下頭,那陌生枕邊人已經睜開了眼,一雙慧黠靈動的眼此刻盛滿了笑意直勾勾地望著他。
勤懷書震驚地屏住了呼吸,「你……」
「呆子。」她又說了一聲。
她早醒來了,只是捨不得暖和的被窩及胸膛,也把這男人從頭到尾的反應都聽進耳朵了。
好遲鈍的男人。
「姑娘……」勤懷書有些傻眼,這是清自被毀的姑娘會有的反應嗎?
「嗯?」
她坐起身來,毫不客氣地把被褥拉走一大半好過著身體,雖然如此,勤懷書還是很眼尖地看到了她頸側的吻痕——噢!天啊!人說酒後亂性真是一點也沒錯,他才幾杯黃湯下肚就做出這種醜事,有何顏面面對勤家列祖列宗牌位?
他面露羞慚,跟著坐起身面對她,「在下……」
「想說什麼都是待會的事,你先幫我把門口的水端進來,讓我先清洗吧?」
「啊?是、好,姑娘稍等。」勤懷書連忙跳下床,此刻滿腦子只想著該如何補償人家姑娘。
他慌忙撈起床下衣物套上,卻忽然停止了動作,「呃,姑娘,可否請你轉過頭去?」他有些羞窘地說道。
床上的佳人眨了眨眼,「嘻嘻,你害羞呀?可我想看清楚昨晚與我在床上的男人長什麼樣子呀!」
「姑、姑娘!」勤懷書沒料到她竟會說得如此露骨,窘得滿臉通紅。「女、女孩家說話不可如此、如此……」
「可人家昨晚開始就不算是女孩啦,是你把我……」
「姑、姑娘請自重!」
「自重?人家昨晚也這麼說,可是你……嗚……你都不聽……」女子很傷心地掩被啜泣。
「我、我……」勤懷書暗罵自己混帳、禽獸不如,手忙腳亂地為自己的失言道歉。「對、對不起,是在下太、太混帳,才、才會說出那種混、混帳話,你別理會我說的渾話……」
「噗!」女子露出一隻笑得彎彎的眼眸,「你……嘻!」
「你、你——」勤懷書漲紅一張俊秀的臉,又氣又窘。
「別你呀我的了,門外的水再不拿進來就要冷了。喔,對了,我想沐浴,麻煩你差人拿桶水進來吧?」她露出一張可恨的笑臉,卻讓勤懷書不得不乖乖從命,畢竟是他佔人家便宜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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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女子洗浴穿戴整齊之後,勤懷書也已經正襟危坐地坐在小花廳裡,一臉嚴肅。
她擦著微濕的及腰秀髮走到他面前坐下,清閒適意的神態令他本已深皺的眉攢得更緊,她卻只是隨意瞟了他一眼,繼續她擦拭頭髮的動作;現在天氣寒冷,她可不想著了風寒。
「咳!」勤懷書抿嘴咳了一聲,試圖引起她的注意。
既然他真的做下糊塗事,就該像個男人般負起責任。
女子依舊專心地擦著頭髮,似乎不太在意他的存在。
「咳!姑娘,在下……在下雖對昨晚並無記……」他頓了下,覺得這麼說有推托之嫌,於是直接跳到結論。「不知姑娘家居何方,家中尚有何親人?」
她沒回答,只是拿起梳子開始梳起頭發來。
「姑娘,在下絕對沒有惡意,只是想至貴府提親,將我倆名份定下,以對姑娘負責。」勤懷書俊秀的臉龐又不受控制地漲紅。
她終於有了反應,美麗的眼眸望向他,「提親?」
「是的。」雖然他還是弄不太清楚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男子漢敢做敢當,他必須負起責任。
「為什麼?」她狀似疑惑地眨了眨眼。
她竟還問他為什麼?!勤懷書學她眨了眨眼,幾乎說不出話來。
她繼續問著,「你喜歡我嗎?愛我嗎?不然怎要上我家裡提親?」
「我……」他終於擠出一點聲音,「我毀了姑娘清白……」
「就這樣?」女子笑了。
「這樣就足夠了。」勤懷書忍不住提起聲來,「難道姑娘不在意?」
他把心中隱瞞多時的疑問說出口;實在不能怪他多疑,而是這姑娘的表現……就真似毫不在意呀!
女子不以為件,只是甜甜地笑了笑,「我在意呀!」
「那……」
「可我更在意夫婿不愛我這件事。」攏了攏微濕的秀髮,她側著頭對他笑。
「這……」勤懷書微怔。
愛?這實在太強人所難,畢竟他們相識……連相識都稱不上,只是一夜姻緣啊!但若給他一些時間,他相信自己可以學習愛她。「我會……」
「沒關係。」她輕笑著打斷他未竟的話語,讓他瞪大眼。
「沒關係?」他幾乎要以為是自己逃避的心所生出的幻聽。
「嗯。」女子點頭,「畢竟這件事我也有不對,怪你一人似乎不太公平。」
瞪著眼前的麗人,勤懷書久久無語,最終擬出一個結論——
「姑娘不想嫁給在下?」
這個結論太荒謬,荒謬到他自己都不想承認;他勤懷書在江南可是炙手可熱的東床快婿人選呀!
她兜了兜眼珠子,竟笑著點點頭,「你自己知道了也好。」
勤懷書分不清心中是鬆了口氣抑或自尊心受損,微帶酸味地問:「姑娘心中已有意中人?」
她定是覺得很好笑,不消片刻,清鈴般的笑聲從她的檀口中流洩出來,毫不做作地充盈耳邊,令勤懷書不自覺繃緊了臉。
「姑娘覺得有趣嗎?」
若不是知她昨晚之前猶是處子,他真要以為自己讓哪個游妓誆了。
發覺眼前的書獃子真動怒了,她略收斂起笑聲,唇邊卻仍是笑意盈盈。
「不然你希望我怎麼表現?」她笑,「需要我哭天搶地,把全府的人都叫來嗎?」
「這……當然不是。」他啞然。
「所以嘍?」
「但、但至少姑娘應該要我負起責任來。」
「若公子存心不負責,我說了有用嗎?著公子要負責,瞧,不用我說,公子就自己提出啦!」
「那姑娘的意思是?」
「何不讓我們把這件事當作一場醉夢,各奔東西。」
「這、這怎麼可以?!」
「為何不可以?」她眨了眨眼,「橫豎沒人知道我昨晚在你房裡過夜呀!」
好奇怪呀!普通男子聽到這話不該欣喜若狂嗎?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何說沒人知道?」勤懷書嚴肅地正色道,「君子不欺暗室,在下怎能因此便不負責任?」
哎,她不會真遇上了一個腦筋死板的書獃子吧?
她說不用負責就是不用負責,他這麼堅持做什麼?
難道真要她說出難聽話?這可不行,誰知這男人惱羞成怒會做出什麼來?雖說她也不必怕他,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還沒不濟到要拿一個文弱書生試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