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子雁
『靜心,知道朕為什麼要跳下來嗎?』
他凝視著她,眸中帶著濃濃的深意,讓靜心愣了下,一時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是何時被看穿的。
『朕不能忍受看不到你,所以就跳了下來。』他說得如此簡單,好似跳下懸崖不過是像吃飯、飲水般的小事,但兩人都知道事情不是這樣。
可靜心卻希望皇上能就此斷了念,因為縱然他們有意為對方死,兩人仍是不可能的。
『皇上,您如此慈悲,是大明之福,不該為了一名女子而輕忽生命,那不值得。』
聞言,朱佑樘先是一怔,然後抓住她的肩,不住地搖晃著,『誰說不值得!朕已經跳下來了,跳下這可能會令人萬劫不復的懸崖,你就無權說自己不值得!』
『不,皇上,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您只是誤解了自己的心,您只是見不得有人死在您面前——』
『胡說!朕的心意朕自己最清楚,靜心,朕要你,在你跌落懸崖的那一刻,朕就明白了你對朕是何等重要,朕能義無反顧地跳下來,就是對你有了不同的感覺,你還不能瞭解嗎?』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決然,意念是那麼堅不可摧,好像他才是主宰她心的主人,不是她。
『皇上,靜心是出家人。』她提醒他。
『你還沒剃度。』他應道。『而且這只是你的借口,一個不讓朕疼惜你的借口。』
再說,若她真是出家人,依他的能耐,只要他堅持,還有什麼不能改變的嗎?
他不以為這是個問題,主要在她,她還是因為自己的容貌在抗拒他嗎?
果真如此,等祭天回宮後,他會延請太醫替她醫治,再不就派人收集美容聖晶,讓她恢復容顏;不過他不認為自己需要這麼做,畢竟美醜不在他喜愛她的考量裡。
『皇上,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請您自重。』靜心推拒著他的手,表情淨是為難。
初聞皇上對自己有意,她的心是喜悅的。
然,在心情略微沉澱後,她便知道自己的身份、容貌,以及不祥的魔咒,讓她不能有所企盼;她的想法沒有錯,只有在此刻徹底斷了他的念頭,他們才能全身而退。
『可能,當然可能,只要你肯給朕一個機會,讓朕證明一切。』
靜心搖搖頭,『不可能的,這樣是不對的。』
『就算是不對的,朕也決定錯下去。這些年來,你是唯一讓朕心動的女人,雖然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但很奇怪,朕總覺得對你有種熟悉感,好像我們已經認識了一輩子這麼長。
很多年前,曾經也有一個女孩讓朕產生相同的感覺,只是後來她消失了,無端地消失在朕的世界裡,讓朕遍尋不著;直到遇上你,那種感覺又回來了。靜心,你何苦不給朕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呢?』
朱佑樘抱住她,輕撫著她的頰,那種熟悉的感覺,竟讓靜心忘了反抗,好像他一直在她身邊陪伴,從不曾離開過。
她悄悄地落下淚。他是真心的嗎?他真的不會在意她的臉,不在意別人鄙夷的目光嗎?堂堂一國之君,真能忍受一個失去容貌的女人嗎?
她不知道答案,但眼前的他是那樣的執著、那樣的真誠,甚至為了一段美好的過去,苦苦追尋著熟悉的感覺;他是這樣多情的男子,為何偏是一國之君呢?
『如果有一天她回來了呢?』
『朕依然喜歡你。』他承諾道。
『可是——』她還想說些什麼。
『沒有可是,你只要說好,其他的交給朕。』他打斷她的話,態度不容人拒絕。
她能說好嗎?眼前的一切就像夢境一般不真實,她感受不到幸福鳥向她飛來,更怕那個不祥的詛咒會害了他。
遲疑許久,她又退回自己的殼中。
『靜心,怎麼樣?』
『不,我不值得,不值得,』突地,她掙脫他的懷抱,感覺全身好冷好冷。
朱佑樘拉回她,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像在誘哄一個愛哭的小孩。『值不值得由朕來決定,朕現在就要愛你,不許你拒絕。』他在她額上烙下一吻,霸道的說。
這句話就像一塊大石投在她的心湖,泛起陣陣漣漪,久久無法平靜。
第七章
『魏統領,找不到下去的路。』一名錦衣衛雙手抱拳稟告著。
『魏統領,四處都找過了,真的沒有下去的路。』另一名錦衣衛也在此刻回到聚集處。
魏統領站在崖邊往下看。崖邊形勢陡峭,若是一不小心跌了下去,只有墜入萬丈深淵。
皇上還可能活著嗎?他猜測著。
皇上為何要跳下懸崖呢?若是為求自保,那根本沒必要,因為當時的情況他們幾乎已經控制住了。
除了這點,他實在想不透皇上為何要跳下懸崖,那無疑是死路一條啊!
就在魏統領百思不得其解之際,他想起了馬車和馬車上的人。
是靜心師父!
難道皇上是想救為了祭天而同行的靜心師父嗎?
可,有這個必要嗎?
若是為了祭天而需要祭師,可以再派人到護國寺去請,他為何要為此不顧性命?皇上的命要比一位祭師來得重要多了。
『魏統領,現在該怎麼辦?』一名錦衣衛問道。
『繼續找,一定有方法能下去,再不然咱們就得統統跳下去。』魏統領命令道。
為了避免得跳下懸崖,幾名錦衣衛立即散開,更加努力地找尋下崖的可行路徑。
***
懸崖的四周都是陡峭的崖壁,東側是偌大的瀑布,朱佑樘和靜心就是由那裡掉下來的。
他們就這樣四處搜尋,卻遲遲找不到可以上去的路。
就在這個時候,天空下起了小雨,兩人只好暫時放棄找路,回到原來休憩的地方。
『這雨恐怕會下好一陣子。』朱佑樘說道,看著靜心盤坐在地上,兩眼緊閉,口中唸唸有詞。
『靜心……』
『皇上,靜心心中有魔障需除,請皇上成全。』靜心兩眼未睜,依舊念著定心咒。
她的心早在皇上向她表白的那一瞬間變得混亂,心湖不再澄明。
什麼意思?
她說他的愛是魔障!?
這句話讓他氣紅了眼,憤而抓住她的纖纖玉手,『你還不明白朕的心意,堅持把朕的愛推拒在一旁嗎?』
『皇上,靜心只是名女尼。』
又來了,又拿這個鬼借口來搪塞她!
若她真可以平靜的面對一切,為何要救他?
這代表著什麼?
『若你真是女尼,你應該能看清世情、灑脫自若,而不是這樣憂鬱、哀傷,至少你的眼睛告訴了朕,你並未定心;還有,你救了朕。別說那些我佛慈悲的鬼話騙朕,朕已經看到了你的急切!』
他氣紅了眼,緊鉗著她的手不放,不讓她有機會合起手,再念什麼心經。
『皇上,您何苦逼我?』她眼底漾滿懇求,希望他能高抬貴手。
這個身份尊貴的男人,要什麼樣的女人還怕沒有嗎?何苦逼她這樣一個無德無貌的女尼?
『朕是在逼你嗎?朕以為這是成全。』他難掩失望。
她的過去真這麼沉痛嗎?沉痛到她不願意讓他收於羽翼之下好好保護?
縱然他是一國之君,擁有金銀珠寶、權勢如天,還是無法要她交出自己最想要的東西——她的心。
『讓靜心修習佛法,祭天之後回到平鎮寺,這才是皇上所謂的成全。』靜心沒被他的堅持嚇到,她依然是她,那個可以無牽無掛的靜心。
『你真是這樣想?』他最後一次問。
『是。』
『好,朕就成全你!』
他咬著牙,因她的話而怒極。
『等朕回宮就下令建一座護國寺,讓你在宮裡修行。』
『皇上!?』
『你逃不開朕的。』他狠下心說,即使那樣的囚籠會將她逼至死角,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他不能讓自己喜愛的女子再度自他身邊逃開,這是這麼多年以來,唯一他想做而且來得及做的。
『皇上……』
靜心不由得被他的固執給撼動。
逃不開嗎?
是了。
早在進宮時,就注定了她逃不開這世俗情愛的牽絆,即使潛心向佛也一樣。
***
也許是夜深器重,也或許是舊傷未癒,當晚靜心突然發高燒,睡得極不安穩,驚動了在一旁休憩的朱佑樘。
『靜心,你怎麼了?』
叫了她數聲未醒,朱佑樘感到有些奇怪,起身走向她落榻處,不意卻觸碰到她的身子,發覺她的體溫高得駭人。
『唔……』她呻吟著,喉頭裡淨是熱燙難受。
『靜心,醒醒!』
他拍打著她的臉,發覺她無瑕的臉蛋異常泛紅,他心一驚。
這時要上哪裡找大夫去?
對了,馬車!
馬車跟著他們一起跌落懸崖,只要找到馬車,或許車上的備用藥物能救她。
他心念一轉,立刻奔出去找他們的馬車,留下正發著高燒的靜心。
***
好不容易,朱佑樘找到傾倒的馬車,只希望裡面的東西沒有掉到別處去,否則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到哪兒找藥材。
他爬進馬車內,只在角落處找到一隻包袱,那一大箱備用物品全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