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竹君
「她毒發多久了?」南宮白冷漠如冰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緊盯著陳姿君的臉。
「三個時辰了,怎麼樣?」
「這種毒一發作就要四個時辰,剛開始只是血脈倒逆,全身疼痛難當,但隨著時間的過去,毒性越發厲害,最後將全身的血脈凍結,直到四個時辰過去,才會慢慢恢復,但每隔七天就一個循環,直到第七次,才會全身血脈進裂而死。」
「哇!這麼殘忍。」秦干裡怪叫道。「是誰發明這種折磨人的毒?」
「我。」
「你?」
凌雲和秦千里瞠大眼,驚駭莫名的瞪著他。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罪魁禍首就在眼前,凌雲怒極的緊揪著他的衣領,「你知道她有多麼難受嗎?」
南宮白揮開他的手,雙瞳進射出殺人的火焰。「我從未要她受苦,也捨不得心愛的女人受苦。發明各式各樣的毒是我的興趣,但我從來不用它們。」
「從來不用?那姿君身上的毒從何而來?」事實擺在眼前,他還想推諉。
南宮白一臉坦蕩,「不知道。」
他坐在床沿,揚聲呼喚著守在門外的冰寒二奴,要他們把他的醫箱提來。
他這次出門,確實是帶了這種新發明的毒,但他沒有用過,也沒有人知道,除了……
「冰奴、寒奴,你們誰動過我的醫箱?」
冰寒二奴茫然的互視一眼,一致的搖頭。
「我們未曾動過谷主的醫箱,但有個人曾經來過谷主的房間。」
「誰?」
「秦千香小姐。」
事情真相大白,是秦千香因為嫉妒,趁著南宮白不在,偷了他的毒藥傷害陳姿君。身為兄長的秦千里,慚愧不已。
「該死的秦千香,我一定還姿君一個公道。」說完,他大步的離去。
他這次再也不縱容了,一定要把這惹禍的妹妹遠嫁到關外,一輩子也不得回來。
「現在你打算怎麼做?」凌雲著急的問道。
毒是他發明的,那他一定有解毒之法。
「我可以解毒,但有一個條件。」南宮白將銀針往陳姿君的眉間一扎,她登時昏睡過去。
「什麼條件?」早該知道這男人不會輕易應允。
「要她,或者是要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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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姿君不知道自己昏睡多久,只知道自己一覺醒來,全身舒坦無比,疼痛在一覺醒來後,消失無蹤。
只是,為什麼端飯進來的是冰奴姊姊,她不是南宮大哥的侍從嗎?為什麼會出現在天楓山莊裡?
「早,姑娘。我準備了蓮子粥,你吃吃看合不合胃口。」冰奴和顏悅色的將她扶起來。
陳姿君綻出柔柔的笑,「又麻煩你了,冰奴姊姊。」
「沒什麼,這是主人吩咐的,讓你多多休息。」
主人?「你是說南宮大哥?」
冰奴點點頭,走到妝台前,拿了一把精緻的玉梳為她梳頭。
看到她手上的玉梳,再看看周圍的環境,陳姿君驚覺自己不是在天楓山莊裡,而是身在陌生的地方。
「這是哪兒?」
「天山寒谷。主人花了五天的時間,騎著蒼樂下眠不休的趕路,將你帶回寒谷解毒。」冰奴一面為她梳頭,一面道。
「解毒……寒谷?」莫非那不是一場惡夢,而是真的?
那雲哥哥憂心如焚,瘋狂的抱著她到處尋醫也真的嘍?
「那雲哥哥呢?他是不是也在這裡?」放下手中的蓮子粥,陳姿君朝門口奔去,想去找凌雲。
冰奴追出來拉住她。「姑娘,你別這樣,凌雲公子並不在這裡。」
「不在這裡,那他在哪裡?冰奴姊姊,請你快告訴我。」陳姿君焦急的拉住冰奴的衣袖。
冰奴一臉的為難,不忍心告訴她事實真相。
「冰奴姊姊,我求求你,求你快告訴我。」陳姿君不斷央求著。
「他已經死了。」南宮白一身白衫的走過來,輕責的看了冰奴一眼。「我不是交代要好好照顧小姐嗎?外面風大,為什麼還讓她出來?」
「南宮大哥,不關冰奴姊姊的事,請你別責怪她。」陳姿君護在冰奴身前,為她說情。「你剛剛說誰死了?雲哥哥在哪裡?」
「死的就是你的雲哥哥。」
「什麼?!」陳姿君整個人怔住了,不敢相信的看著他。「不可能,雲哥哥不可能死的,南宮大哥,你不要戲弄我。」
她生氣的越過他,想去找凌雲。
這是南宮白第一次瞧見她的怒容,柔順的她對誰都是和顏悅色,從來沒有一絲不悅過,唯獨面對凌雲的死訊,她表示出堅毅的個性,和不願相信的抗拒。
「我是說真的。」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臂。「他在死前親口托付我,要我照顧你一輩子。」
「不可能的,雲哥哥不可能會這麼說,他不會把我交給別人,不會的。」陳姿君用力的掙扎,想擺脫他的手。
他怎麼能以那麼冷靜的態度開這個玩笑?雲哥哥是最愛她的人,他怎麼會拋下她,怎麼忍、心……
「你放開我!我不要跟你說話,不要……」淚水滑落眼眶,模糊了她的視線,令她看不清楚他臉上傷痛的表情。
「是他自願放棄你的,他親口要求我以生命換取你的生命,所以他死了。」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陳姿君激動過度的昏厥過去,在陷入黑暗前,淚水仍不住的流著。
她的雲哥哥不會死的……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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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證明凌雲真的死了,南宮白帶著她到寒谷的後山,親眼讓她看凌雲的墳墓。秋瑟的風中,只有幾片枯葉飄然落下,停駐在刻有他名字的碑石上,顯得孤寂而寥落。
「這就是他的墓,依他的要求,不將屍體運回天楓山莊,直接葬在這裡。」
「為什麼死的是他?」陳姿君顫巍巍的走向墓,虛軟的雙腿無力的跪倒在墓前。
他不肯離開,是為了捨不得她嗎?怕她一個人在這裡寂寞,所以留下來陪她,也為了不想讓年邁的凌老夫人知道,她唯一的獨子先她而去。
「因為你的毒必須要用他的血來換。」南宮白解釋道:「中了七日寒梅的毒,因為全身血液凝結的關係,毒入血中,必須用另一個人的血來換掉你身上的毒血。凌雲自願為你獻出鮮血,以他的命來換你的命。」
「傻……真傻……」已經乾涸的眼睛,再也擠不出一點淚,陳姿君伸手輕輕撫著冰冷的墓碑,「他難道不知道沒有了他,我也就沒有了生命嗎?既然要死一個,那也應該是我,而不是他。」
哀莫大於心死就是這種感覺嗎?靈魂彷彿被抽空了般,完全沒辦法思考。
「為了他,你更應該好好的珍惜自己,活下去。」
「沒有了雲哥哥,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她眼神空洞地道。
她那副樣子,任誰看了都會心碎。
「我答應過他,要照顧你一輩子。」
陳姿君搖搖頭,「我不要人照顧,我只想在墓旁結廬而居,終身陪伴著他。」
「隨便你。」他淺淺的頷下首。「你終究會忘了他的。」
會嗎?陳姿君不知道,也許隨著時光的流逝,對凌雲的印象會漸漸的模糊,但深深的愛卻永遠不會消褪。
因為他們是歷經磨難,用心相愛的情人。
「雲哥哥,我會等你……等著你到夢裡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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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姿君在凌雲的墓旁結廬而居,轉眼間已經過了三個月。
「姑娘,你回來了。」冰奴邊排著碗筷邊招呼道。
每日早晨,陳姿君都會到凌雲的墓前獻上一束花,三個月來,從沒有間斷過。
「冰奴姊,麻煩你了。」陳姿君有禮的點頭,這句話是兩人每日早上唯一有的一句對話,之後她就會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發愣,直到冰奴再送另一頓飯來,再說一句同樣有禮的話。
「天冷了,谷主吩咐我送些上好的人參來給你補身體。」冰奴端著碗遞到她面前,「谷主還命人去雪山獵雪狐,制了件雪衣,我幫你披上。」
她轉身從帶來的布包裡,拿出一件雪白的披風,那是用十數隻無比珍貴的雪狐皮縫製而成,在世人的眼裡是無比的珍寶,價值連城,可是在雙眼無神的美人眼裡,卻是一文不值,凝視著窗外的美眸,始終沒有回神看它一眼。
冰奴替主人感到不值,如此的深情付出,卻得下到一絲的回應。
「谷主說,再過兩天,是寒谷金曇花十年一現的時候,到時絢麗的燦光將照耀整個寒潭,問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其實問了也是白問,她是不會回答的。
宛如死了的心,除了面對冰冷的墳墓時會出現憂傷外,對其他人都是毫無表情,就像沒了靈魂的人偶。
輕歎一聲,冰奴將她只吃了兩口的飯菜放回竹簍裡,望著她呆坐的身影,搖了搖頭,走出去將門關上。
冷冽的寒風將掩上的門吹開來,雪花隨風吹了進來,但靜坐在窗邊的美人還是不動一下,任憑雪花拂上雙頰而不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