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竹君
很好,原來心情鬱悶的只有他一人。
「皇上,你來了。」冰奴微笑地揚起臉,卻望入一雙冰冷的眼瞳裡,頓時笑顏凝住,換上一臉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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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參見皇上。」玉嬪和禧嬪沒有察覺氣氛不對,因為皇上對她們一向如此,所以兩人兀自笑吟吟地朝他走過去。
冰奴看著他擁著她們,絕麗的俏顏更沉了些。
成親以來,他從來沒有在她面前與嬪妃親近過,如今在她面前刻意表現得如此親密,鐵定有事。
那兩個被她叫來這裡,一起研讀后妃守則的玉嬪和禧嬪也忘形地巴著皇上,根本忘了她的存在。
看來她們根本沒有把守則的內容記到腦子裡,因為在研讀的時候她也看了,裡面明明記載著,任何時候、任何地點,嬪妃都不可以觸撫皇上的龍體,她們卻逾越了這一點,改天得叫她們把整本的后妃守則背下來才行。
「皇上來找臣妾有事情嗎?」
「沒事,只是突然想來瞧瞧你而已。」德宗唇角一句,移開靠在身上的軟玉溫香,在她旁邊的位子坐下。
「看看?」真的只有這麼簡單?「許是皇上對巨妾有所誤會,以為巨妾這裡發生什麼事了吧。」不然不會一連三天沒有來見她。
今天來,會不會又像上次一樣,以為她召見嬪妃是不安好心呢?
還是在他心裡,根平沒有相信過她?
德宗見她沉下臉色,於是揮手斥退眾人,然後拿起玉嬪留下的書看。
「后妃守則?你忘了我不喜歡你跟其他女人一樣。」
「跟其他女人一樣?」這句話說得莫名其妙,她不過看個書而已,怎麼能算是跟其他女人一樣?再說她是皇后,看后妃守則有什麼不對?
她非但看后妃守則,還偷偷叫趙尚宮教她高麗話,並說說後宮裡數十年來的秘辛給她聽。
雖然在來高麗的那兩個多月中,她跟著隨行的太醫和雀兒學了一些高麗話,但實際用到時,還是嫌不夠。
她無法完全聽懂宮女間的交談,也不明白嬪妃間說笑時的俚語,這令她感到有些格格不入,所以她決定加強自己的語文能力。
趙尚宮也不負所望盡量教導,如今她不但精通高麗話,連一些通俗的俚語都聽得懂,艱深的詞彙也難不倒她。
她已經完全將自己當成一個高麗人。
「怎麼你在宋官的時候,宮裡沒有教過你宮廷禮儀嗎?」德親口氣冷冽地問,看著她的眼神不若以往多情。
冰奴的心忐忑地跳了一下,閃過一絲不安的情緒,疑心他已經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了。
可是……可能嗎?
她沒有露出任何馬腳啊!
她的反應完全看在德宗的眼裡,表面雖然平靜,但內心裡應該已經起伏不定了吧,可是她卻還能若無其事地坐著,如果不是胸有成竹,就是抱定了一死的決心。
是什麼原因、什麼樣的動機,會讓她代替公主嫁到高麗來?又是什麼人指使她這麼做的?
指使她的那個人,鐵定對她有不平凡的意義。
他已經派福孝君親自到大宋去詳查了,相信很快會有答案。
「大宋的宮規跟高麗的並不相同。」
「是嗎?」俊容上冷酷的線條更僵硬了些,盯住她的冷眸眨也不眨。「我差點忘了,各國的宮規都有不相同的地方,高麗跟宋宮的規矩一定也不一樣,那你可不可以跟我說說宋宮的情況呢?」
「宋宮的情況?」冰奴怔忡了下,細緻的臉蛋一白。
「怎麼?忘了嗎?你才嫁進來幾個月,就已經把宋宮的一切都忘了?」那她可真是健忘啊!
德宗一步步逼近她,直到把她逼到角落,背抵住牆,再無退路為止,審視的眼瞳一直盯在她身上,像從未真正看過她一樣。
倘若真如福孝君所說,宋室的公主趙檸是個年方十七,活潑俏麗的女人,那眼前這位容貌清麗,氣質冷若幽蘭的女子又是誰?
他擁抱過她,知道她有一副成熟曼妙的好身材,那絕不是一位十七歲的少女所能擁有的豐潤胴體。
只是,她若不是公主,那又會是誰?叫什麼名字?芳齡幾歲?
「忘了宋宮的一切沒關係,別是連名字都忘了才好。成親那麼久,我好像還未親耳聽見你說過自己的名字,現在能說一遍給我聽嗎?」
冷冽的氣息吹拂在她的頰上,叫她打了個寒顫。
他果然懷疑了,不然他不會這麼問。
冰奴美麗的眸子黯然下來,深吸一口氣平撫情緒後,輕輕拉好起皺的裙子。
「皇上既娶了臣妾,不是應該知道臣妾的身份嗎?還是你要的只是皇家女子就好,對於名字、年齡都可以不必記住?」
她怎麼了?明明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的來臨,為什麼還會感到心痛呢?
她的心好疼啊!
德宗不得不佩服她的鎮靜,尤其是那張伶牙俐齒的嘴。「一開始是這樣。」他確實是只想要一個皇室的公主而已,但她來了,一切就變得不一樣了。
她是如此聰穎、慧黠,不只有高傲的個性,還有高貴的氣度。回憶她入宮後的種種,從來沒有失禮過,或逾越應有的本分,相反的還消弭了不少後宮爭鬥和不必要的紛爭。
所言所行無一不是為他、為太后、為臣民著想。
如此美貌與智慧兼具的女人,他不應該放棄。
除了她,還有誰更適合皇后這個位子?
或許他該給她一個機會,如果她夠坦白,不再試圖欺騙他,他可以網開一面,不再追究。
「可以再告訴我一次你的名字嗎?」
德宗是這麼想,但冰奴並不知道,她只想守護住秘密,守護谷主和公主的安全,所以她無論如何不能承認。
「在決定迎娶時,你不就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嗎?」她仍是淡談地說。
「我忘了。」德宗簡單地回答,凝視她的雙眸,怎麼也不肯移開。「我不想從別人的嘴裡聽到,我只想親耳聽你說一次。」
這是她唯一的機會,也是他決定重新認識她的開始。
冰奴猶豫了一下,「你願意相信我嗎?」
「願意,只要你也願意讓我相信。」
「那我就告訴你吧,我叫趙——」
「皇后。」她剛開口想說出趙檸的名字,就被他的低吼聲打斷。「讓我先提醒你一句,我在乎的不是你的身份、你的地位,而是你這個人。」
駭於他那股迫人的氣勢,冰奴沉默了一下。
「名字,告訴我你的名字。」
有那麼一股衝動,她想說出自己的真名,但聲音一到喉嚨就卡住了。
「為什麼不說,說出自己的名字有那麼困難嗎?」他期待著她回心轉意。
但她終究讓他失望了。
「趙檸,我的名字叫趙檸。」她徐緩地說出這個名字。
德宗痛心的閉上眼,毅然地放開她,冷瞪一眼後,轉身離去。
那一刻,冰奴知道自己失去他了。
☆☆☆
最近皇后殿顯得有些冷清,雖然嬪妃們仍每日來見皇后,但少了皇上關懷的身影,冰奴就顯得有些孤寂和落落寡歡了。
以往德宗不管政事再忙碌,晚上還是會到皇后殿就寢,但一連數日過去了,他不再踏足皇后殿,連召見的旨意都沒有。
從來不知道情為何物的她,如今才知道情比刀傷,一旦被情傷到了,就是再好的金創藥都沒有用。
心傷怎會有藥可醫。
所幸太后的病情在她的細心照料下,已經日漸好轉,這可以說是她在皇宮裡的唯一安慰。
看著太后的雙腿不但恢復知覺,臉上的神情也不再顯現出厭惡,柔和了許多,冰奴就覺得高興,每天陪伴在太后身邊的時間也拉長。
癱瘓了四年多,能夠再站起來,這是太后做夢都沒有想到的事情。
「別以為你治好了我,我就會感激你。」她口頭上還是不太領情。
但冰奴由尚宮們的口中知道,太后其實是很期待她來的,每天一早就會叫尚宮在殿門外眺望,等候她的出現。
就連泡給她喝的茶,都是宋國商人進獻的好茶,太后平常捨不得喝,卻命人每天泡好了等她來喝。
這份轉變已經夠了,至少說明了太后的內心已經接納她了。
隨著太后病情的好轉,皇后表現出的孝順跟尊重,後宮裡的嬪妃也不敢再輕忽太后的存在,她們開始起而傚尤,三不五時就到太后殿來問安。
一向被視為禁地,充滿暴戾和不祥的太后殿,如今也熱鬧起來,這都是冰奴的功勞。
為了讓後宮裡的氣氛更融洽,也讓太后跟嬪妃多親近一些,冰奴索性要大家在太后殿裡辦起茶會,和嬪妃們品茗聊天。
太后嘴裡雖然還是謾罵個不停,每次都催著尚宮和宮女們趕人,怪她們擾了她的清靜,但冰奴瞧得出來,太后臉上的線條變柔和了,專注傾聽的時間也變多了,偶爾還可見到她聽到笑話時臉上的笑容呢。
是冰奴重新開啟她的人生,將她帶入人群,和眾人打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