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言愛
幸好他沒發現她窩在這兒「撒野」!曉曼翻個身,繼續把臉孔埋進沙發抱枕中貼著。
從小到大身世飄零,她不曾領受過這般踏實的感覺,此時此刻彷彿她也是屬於他保護網的一部分,有展大哥在家,她看家的責任也不再如千斤重負了。
靜謐中,旭揚又下樓來了,他攜來一條小羽被到大沙發旁,將之蓋在曉曼的身上。
「哇!哪裡都能睡,妳以為『恐怖分子』都是鋼筋鐵骨打造的,不會傷風生病?」他低斥兩句後再度撤退。
曉曼一直等到輕微的腳步聲上樓後,才敢翻過身來。
「呼!他知道我在這兒啊?老天!我怎麼可能沒吃排頭呢?」
小臉蛋揉著小羽被,心頭的踏實感裡更多了份感動。「展家的男人怎麼都這麼會照顧人呢?」
她失神的抱著被子回房間。
睡著的她,夢裡有一個英雄守護著她的安危,提供一雙堅實的臂膀讓她可以窩靠,那個英雄的臉孔……好像是展大哥……不不!應該是學長……
喔!兩個面貌重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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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在家呀?」是昀揚打來的電話。
「不只我在,你那個學妹也在家。」旭揚口氣冷颼颼的。
真不知情況怎會變成這樣?老媽找曉曼來看家、澆蘭花,他卻得跟在小妮子後頭當保母,他的心情實在超惡劣了。
「什麼學妹?」昀揚摸不著頭緒。
「言曉曼!」旭揚抓抓頭髮,很不甘願說出這一個名字。他一邊鬆開剛才因要事外出而打得完美的領帶,一邊煩躁的在房間內來回踱步。
「啊?怎麼可能?」昀揚不敢置信的叫了一聲。
「你自己回來看不就得了。」旭揚走到牆邊,又回過身來繼續踏步。
昀揚倒抽一口氣,嘿嘿乾笑兩聲打太極拳。「老大,我最近日夜顛倒趕畢業報告,沒空回去。」
「她是你學妹,你來把她請走!」旭揚忍不住對著話筒嗤叫。
「你大可兇惡地趕她,你老弟絕對重兄弟情意,不會為學妹強出頭的。」拜託!教他再靠近那一個恰北北女生?除非他不想提長劍遊走江湖摘花了。
「沒人性的兄弟!」
「老大,話不能這麼說啦!言曉曼很恐怖的。」
「這個還要你來告訴我。」旭揚大聲的嗆回去。
「所以囉!老大,原諒我這一回吧!你一定有辦法搞定她的啦!」
旭揚捏緊拳頭了。「好,我這就去找她,把她『趕盡殺絕』,奪回我海闊天空的生活。」他丟下電話就往房門外沖。
「咚!」一跨出房門,一管小火箭炮居然撞進他的懷中。
「痛!」曉曼捂著臉頰低叫。
旭揚雖然不怎麼吃疼,可也很不想和她撞滿懷……他陡地瞠大了雙眼,高嚷著,「妳幹嘛包成這樣?」
經過剛才那麼一撞,身上圍的大浴巾差點給撞散了,曉曼一手急忙抓住浴巾上緣,一手揪住旭揚鬆鬆的領帶把他拉向牆邊。
如此一來,兩個人就親密相貼了。
「有地震呀!來不及躲到一樓的大飯桌下,我們只能靠著牆邊站了。」
旭揚瞇緊利眸,提高她的肩膀冷聲道:「我怎麼不覺得?妳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什麼主意?地震了,我只好跳出泡澡的浴缸,沒命的衝出浴室,避震救命的宣傳片中都是這麼說的呀!」曉曼紅著臉低聲答著。
只是連衣服都沒穿,全身上下只包著一條浴巾,展大哥的手掌還扣住她的肩頭,這樣……妥當嗎?
他才想罵她胡說八道,不意腳底邊就來了幾個搖晃。「真的有地震!」
「這次小多了,只是餘震吧!」曉曼拍拍胸口,人也鎮定多了。
「奇怪,我先前怎麼沒感覺?」他仔細回溯著他到底錯過了些什麼……對了,他剛剛一直在踱步,又專心跟昀揚講電話,所以才忽略了地牛翻身。
他心中塞進幾許愧疚感,他竟將她善意的舉動歸向齷齪的那一方……
「展大哥,我……」
「什麼?」他盯著她不停眨合的長眼睫,紅暈瀲濫的兩片粉頰,怯怯蠕動的朱唇,他不由得看出神了。
「展大哥,我想回去把身上的泡泡沖掉。」她咬著唇瓣小聲說。
旭揚鬆開手,瞪著手上的一堆沐浴精殘餘物,他的真絲領帶上也有一片她留下的水漬痕跡,那片痕跡逐漸擴大,變成竄入他胸坎裡的一片模糊曖味……
他彷彿讓一支飛箭刺了一下,不痛,但是神經末梢卻已麻軟無力了,她雪肩半露的影像在他腦海中盤旋停格。
天!他到底是中了什麼邪,才發誓要將她「趕盡殺絕」,偏又莫名地對她起了遐思?
他衝回房間裡,在浴室的蓮蓬頭下拚命淋著冷水。
「切記展氏名言:好兔不吃台灣草,更別說啃到杵在家裡的恐怖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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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大哥忽冷忽熱的,讓人家的心情像在洗三溫暖,但是我又不能違背阿姨的托付……唉!跟個男人『同居』好彆扭喔!」曉曼一邊炒菜一邊嘀咕著。
炒鍋裡竄升的熱氣烘得她臉上熱呼呼的,可是怎麼也比不上那日展大哥強悍有力的手掌在她肩上留下的溫度熾人……
「我胡思亂想些什麼呀?我都決定要喜歡學長了啊!」重彈下額頭清醒一下,一再地自我說服,她的心思也能兜回烹調晚餐上頭了。
客廳這一頭,旭揚埋頭看他的《Timemagazine》。
千錯萬錯那一個颳風下雨夜,他不該蹚進言曉曼的渾水中。不能再心軟了,今夜他鐵下心準備和她攤牌了。
只是,廚房那裡特殊音效不斷--
咚咚!兩個鍋子打架了。鏗鏗!菜刀摔進洗碗槽了。鐺鐺!湯匙滾落地磚。嘶嘶!應該是燙到手的吸氣聲。哈啾!被胡椒粉嗆了吧……
他想像著她又慌又亂忙成一團的模樣,真的給他看到了,他一定會忍俊不住。
這小妮子挺固執的,都已經跟她嗆聲教她別多事了,可她除了上學打工之外,照常每天澆蘭花,燒飯煮菜,把家裡整理得井然有序。
不該佩服「恐怖分子」的毅力,只是他心知肚明,他又發現她另一個優點。
「展大哥,吃飯了喔!」
聞言,旭揚這才猛然發覺他聽進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聲音,腦袋想了一堆有的沒有的事情,雜誌卻還留在原頁不動。
老天!真是窩囊透了,他居然再度隨她起舞了!
曉曼揚著笑臉,兩個可愛小梨窩也對著他呼喚。「這次飯菜花色又改進了喔!」
旭揚甩頭,不想被干擾,「言曉曼」這個名字即將不具任何意義,「言曉曼」帶給他的心海波動、神遊遐想都該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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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居然敢在晚餐後塞給他一杯咖啡!
「不會太難喝的。」事實上嘗過的人都讚不絕口。曉曼勇敢的勸進,「展大哥,這一杯很不一樣的,你試一口吧?」
她費盡口舌賣盡交情,跟打工地方如手帕交的老闆娘商借到這一具算是半退休的「法式濾壓壺」,想獻上一杯她的拿手絕活。
但是展大哥好像不賞臉呢!
「妳知道人與人間最重要的是什麼?」他手捧咖啡杯,踱到廚房洗碗槽邊。
「是什麼?」曉曼小跑步趕到他身邊,仰著小臉蛋。
「尊重每一個人的私人空間與自我習慣!」
她眨眨眼。不太懂耶!
「像妳,從來不會好好走路,穿的衣服式樣一成不變,但是妳喜歡就好,因為那是妳的風格,也不會干擾到別人。」
嗯……頭頂上浮現一堆問號泡泡,她還是不太懂耶!
「我不是君子遠庖廚型的男人,小時候我媽忙著加班的時候,我已經習慣一個人煮三餐。現在我若不想吃家常菜,我大可以到外頭的餐館去。法國菜、意大利菜、日本菜……在台北,一個高收入的男人不會餓死的。」
「喔!你還是不喜歡我煮的菜色。」她失望的垂下頭。
「不是這個問題!我不想成為一個惡質男人,對女人粗聲粗氣,我也討厭動手動腳把妳拎出門去,但是妳在這裡就是踩了我的痛腳!」
「這麼嚴重?」她開始六神無主了。
她都不知她已經這麼惹他嫌了,虧她好幾次還私心在想,她以後會三不五時來拜訪阿姨,順便探望……展大哥呢!
「妳懂我的意思吧?」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他只能凝視著她的頭頂。「咖啡?」他手腕傾斜三十度,小磁杯中的黑濃液體就這樣滴滴答答滾進排水管。
水眸乍然揚起,她低呼著,「我的咖啡……」一番心血流走了。
「早告訴過妳別多事,我不喝咖啡!」一隻杯底留著黑褐殘質的小磁杯退回她面前。
她難過地接過手。「原來我很多餘!你很討厭我!」癟著嘴,她差點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