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白鳥安魂曲

第5頁 文 / 朱芸

    他立刻拉住她,"家庭旅館很少有這樣的服務。別跟我談錢了,告訴我,你今天決定做什麼?"

    "我要坐火車到華沙和同學會合。"

    "嗯……"倪震東一面走著,一面沉思。

    "那你呢?"年冬蕾興致勃勃的問。

    "我要去德國。"倪震東瞧了她一眼。"本來還想邀你一塊去。"

    "德國是我們行程的下下一站。"年冬蕾回以抱歉的微笑。

    "你們計劃待在華沙幾天?"

    "兩天。由於我遲了一天,明天游半日後就得乘車前往德國。"

    "也就是說,你到華沙只待半日而已。"

    "怎麼說?"

    "哪,即使你搭了今早第一班前往華沙的火車,到達那裡也已經是夜晚了,青年旅舍可不是什麼觀光景點。"

    年冬蕾驀地停下腳步。"你怎會知道我們投宿在青年旅舍?"

    她突然想起前往布達佩斯的火車上,整段行程中一直有揮之不去被注目的感覺,伴隨著無所適從之感,和在維也納市立公園裡遇見他剎那的心慌意亂是一樣的。

    倪震東臉上揶揄的神色未退,臉上的笑容更大了。

    "以我待在東歐五年的時間,我還不至於不曉得青年旅舍是學生們選擇住宿最多的去處吧?"

    "哦……抱歉,我反應過度了。"話雖如此,她心中那微微的慌亂仍無法平復。

    "心存保護自己總是好的。"倪震東投給她一記不介意的眼神。

    "不,你如此幫助我,我還用嚴厲的態度對待你,我為自已的行為感到羞愧!"年冬蕾搖著頭,不能原諒自己的多心。

    他的神情甚為愉快,臉上帶著奇異的笑容看著她。

    "如果你真無法原諒自己,那何不接受我的邀請?到了德國,你可以和同學會合,途中我也有個伴。至於這一天半的時間,你可以用你的琴藝來回報你的感激。"他頓了下,才笑說:"這樣不過分吧?能趁此機會聽到未來音樂家的琴藝也是我的榮幸。這是車票,你考慮考慮,再見。"

    倪震東沒有等她回應,將車票塞進她手中,點頭致意後大步離去。

    年冬蕾低頭看著手中的車票,再看他逐漸走遠的身影,整個人怔住了。

    怎會變成這樣?

    步出旅館前,她根本不知道這一段路走下來,會有這樣的事發生——他留下一張火車票,邀她同往德國!

    她有種感覺,這一切似乎都是他安排的,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還是這一切只是她多想了?

    ???

    昨夜冷寂的車站,今早已是另一番熱鬧景象。

    時間還很充裕,年冬蕾在車站大廳裡來回踱步,她的心高懸著,猶豫不定。

    她不明白他邀她同行的真正理由何在,耳邊響起了他的話——

    能趁此機會聽到未來音樂家的琴藝也是我的榮幸。

    這是表面上的理由,那麼旅途上有她陪伴才是他真正的理由了,聽她的琴藝只是借口罷了。

    年冬蕾想清楚了這點,心跳的速度並沒有因此而稍減,臉上反而泛起淡淡的紅暈,她選了一處僻靜的角落坐下來思考。

    老實說,她對他並無惡感,相反地,對於他總是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適時出現,無形中讓她產生崇拜英雄的心理,她不是稱呼他為"騎士"嗎?

    她不得不承認,在她心中她是喜歡他的。

    另一個猶豫的理由是他那危險的氣質。

    她一直想逃避這個感覺,但總是揮之不去,從維也納市立公園裡被他扶住的那時起,直到現在仍無法磨滅。

    她攤開手中握得發燙的車票,上面印著幾個宇:德國漢堡,頭等車廂。

    她知道最好別用這張車票,但心中另一個聲音在慫恿她:去吧,去吧,他年輕英俊,矯健挺拔,和他在一起會是一段美好時光,他不是一直在扮演"騎士"的角色嗎?他雖然有危險氣質,但他對你是安全的,他是正派人物不是無賴,你放心好了。

    她看著放在腿上的琴盒,心想:如果他真能欣賞我的琴藝就好了。

    年冬蕾歎了口氣,站起來。她決定了,就照他說的,欠他的錢和人情就用她的琴藝來報答好了。

    第三章

    當倪震東踏進頭等車廂,車廂內另一名乘客隨即站起來。

    "嗨,倪先生,我來赴約了。"

    這聲微弱的招呼帶給倪震東不小的震撼。

    他外表看起來十分沉靜,如果不是他嘴角隱隱的抽搐洩漏了他的情緒,很難發覺他此時內心有多麼激動。

    "嗯,歡迎。我走進來之前還在想你會不會來呢,坐啊!"

    儘管他的語氣平靜,年冬蕾仍聽得出他很高興看到她在這裡。

    她依言坐下,"我留了話給華沙的同學,改在海德堡會合,所以我會比你早下車。"因為他的出現,年冬蕾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好,我會吩咐侍者,到時候提醒你下車。"

    他隨意把小旅行袋放下,然後脫掉大衣,吊在牆上的掛勾,侍者這時候敲門進來。他向侍者吩咐飲料和午餐菜色。

    這列駛向德國的火車,頭等車廂豪華舒適,票價當然也不便宜,從他熟悉頭等車廂乘客享受的服務看來,年冬蕾猜得到他一定常搭火車。

    "午餐我幫你點了海鮮,如何?"倪震東掉頭過來問。

    年冬蕾無異議地點頭道好。

    侍者退出去後,年冬蕾衝著對面而坐的倪震東一笑,開始找話題聊。

    "你一定常搭火車吧?"

    他懶懶一笑,不太驚訝地回問:"是,你看得出來?"

    "嗯,從你進來後的習慣動作猜出來的。"

    "我是常搭火車,即使需要花上一個星期的時間在火車上,我也樂意。"

    "其實有一種人是怕坐飛機,所以才會以火車為交通工具,你是不是這種人啊?"年冬蕾張著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等他做出反應。

    倪震東噗哧一笑,"你故意的是吧?想看我生氣沒那麼容易。好吧,我承認我討厭飛機是因為有點怕它。"

    "不是有一點,是非常害怕。"年冬蕾被自己的結語逗得格格發笑。

    換做別人,倪震東可能不會那麼心平氣和任人取笑,但對方是位勾起他無限遐思的亮麗少女,就算她再怎麼調侃他,他也會一笑置之。

    "原來你是這麼淘氣。"

    他有風度的欣然接受嘲笑,讓年冬蕾自覺幼稚。

    他看起來也大不了她幾歲,可人家就成熟多了。

    她抿了抿嘴,本想道歉,但轉念一想,何不就讓他存有這樣的印象,這樣接下來一天半的時候彼此也會自在一點。待她抬眼一看,正好遇上他注視已久的目光。

    他知道她發覺了,仍沒有調離目光的意思,感覺到車廂的暖氣,她脫掉外衣,穿著高領毛線衫和毛料西褲的她看起來秀氣端莊。

    "目前你讀幾年級?"

    問這話時,倪震東的視線仍沒有從她身上移開,不過卻讓年冬蕾在他大膽的盯視下,輕鬆了不少。

    "四年級。"

    "快畢業了嘛。畢業後準備做什麼?"倪震東換了姿勢,傾身向前,兩肘放在膝上,十指交攏,意態優閒地瞧她。

    "演奏,小提琴會永遠陪伴我的。"她驕傲地說。

    "唔,我正想說,如果你找不到工作,目前我缺個女友,也許你有興趣來做。"

    "女朋友不是一種職業。"年冬蕾掩嘴呵呵地笑。

    "對我來說它是。她會有薪水可拿,陪我到處旅遊,唯一做的便是專職做我的女友。"

    他的論調讓年冬蕾無法再呵笑以對。

    "那是情婦不是女友,是嗎?"年冬蕾低頭窘然地說。

    "你還滿世故的嘛,沒有我想像中的天真。"

    "噢,你這麼說對我真不公平,我已經二十歲了。"

    "有些人二十歲了還是個小孩子呢。"

    "哦?終於讓你達到機會糗我了是嗎?"年冬蕾半嗔半笑地問道:"那麼你剛才說徵求女友,是說笑的對不對?"

    倪震東不否認也不承認,只一味地咧嘴笑,另有深意地看著她。

    "如果我是說真的呢?"話一出口,果然讓他看到一張錯愕的臉,他大笑出聲。

    這時,侍者敲門送飲料進來。

    他起身迎向侍者接過他手中的托盤,侍者接過小費,道了聲謝便退了出去。

    "來,這杯'藍色珊瑚礁'是宣告你滿二十歲的證明。"倪震東將飲料遞給她。"你會喜歡馬爾地夫的,那裡很適合你。"

    "謝謝。"年冬蕾對著他微微一笑,"很漂亮的飲料……噢,是酒呢!"

    "只有百分之五的酒精濃度。"倪震東瞞了一句沒說——那百分之五是伏特加。

    讓倪震東出乎意料的,年冬蕾的酒量比他想像中的要好。

    "我的雙親住在維也納,他們不定時會舉辦雞尾酒會,我會負責茶點和飲料,所以雞尾酒的種類我懂一些。這杯藍色珊瑚礁的品相和味道是不錯的,可惜酒烈了點,適合晚上喝。"

    年冬蕾喝了半杯後做了個評論,雖然倪震東原先的期待落空,但還不至於把這些話當成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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