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朱蕾
「你忘了我春天就會離開嗎?」她捂著胸口退了幾步,瞪大眼驚慌的看著他。
錯了!錯了!她不該將心底的感情告訴他,不該在既知會分離的結果下還衝動告白。
若只是單方面的愛戀!她還有勇氣獨自離開;但……如果他對自已有了感情,那她如何邁得開步拋下他離去?
亂了!亂了啊!
「真的要走?」他低首凝視著她,唇邊的笑意悄悄隱去?,語氣平和得不帶一絲感情。
「我……不想,但不得不走。」她咬著唇低下了頭,直覺地知道眼前的男子發怒了。
難得顯露的怯弱表情,意外緩和了謝允桁的鬱悶恚怒。
他淡淡地扯開笑容,擺擺手道。」我明白了。這裡沒有任何值得你留戀的人,你自然不願留下。」
「才不是!我只是……只是……」她猛地抬頭想反駁,但一見他的神情又說不出話。
「只是什麼?只是不屑當雙龍堡的少夫人?還是不屑在這個三妻四妾的社會立足?或是不屑讓自己成為別人的替身?」他盯著她,有禮地笑著,但說出來的話卻一句冷過一句。
「沒錯!我討厭這個男尊女卑的世界,我也討厭頂著別人的身體、身份,我討厭佔著一個我坐得心不安理不直的位置!但是,我更怕不知道我會不會在下一刻就消失不見,被丟回到原來的生活。」鄒琤被他一逼,再也受不了的吼出她心底的恐懼。
擁有了他的感情,卻又要硬生生的被命運拆散,要她如何面對沒有他的世界?如何才能不會因為思念太保而成狂?
「你推拒所有可能會讓你快樂的人、事、物,只因為你害怕不知何時會失去他們?」他輕歎,伸手將強忍著淚水、僵直著身子的鄒琤擁進懷中。「聽過『惜取眼前人』這句話嗎?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我們無法預測,也許不是你消失不見,而是我墜馬死了……」
「你胡說什麼!」鄒琤在他胸前一震,突地抬頭瞪他。
紅紅的眼,紅紅的鼻,紅紅的臉頰,看起來一塌糊塗,但他卻覺得又哭又氣的她充滿了生命力。
「生命無常,誰能料到未來的事呢?」他笑道。
「我的事不需要預測,已經明明白白攤在眼前。何況把握了現下的歡樂,以後分別就不苦嗎?我無法那麼灑脫,你行嗎?」鄒琤苦笑的退出他的懷裡。冷風吹醒了她的理智,平撫了她的激情。
謝允桁望著她,為著她纖柔的身子離開他的懷抱時,心上一瞬間產生的空虛、怔仲,不禁正視她的問題。
一旦擁有後又失去,他能瀟灑地揮揮衣袖送她走?
「你也不確定不是嗎?所以我們還是回到以前,當朋友就好,不要拉近被此的距離……」她揚首一笑,將翻升上來的感情重新壓回心中的最底層。
他無言。
是的,他本就不是那種渴情的人,現下對她,只是欣賞,只覺得她擁有世間女子少有的思想,那算不上是愛,也不可能是愛,又何必將兩人的關係複雜化呢?
他只會對自己的妻子好,這是他年少許下的承諾,不是對特定的人,而是對特定「身份」的人。
「我明白,我們當朋友就好。」他扯動嘴角微笑,點頭同意。
只是一旦她離開,他相信自己會想念她這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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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的插曲在忙碌的調查和刻意的遺忘中逐漸淡去,謝允珩仍然按照原定計畫,陪著她一起調查命案。兩個人似朋友般的相處,自然和諧得彷彿她不曾告白,好像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他們暗地裡將可能和小如接觸過的男了列了一張表,然後私下約談。忙了幾天,終於將所有人都面談過一次。
鄒琤盯著名單上的人名,再看著談話紀錄,眉頭微蹙。
「我覺得這些人都沒有動機,也沒有令人懷疑的地方。」她放下名單,偏過頭看著坐在身旁的謝允桁。
「的確。」他同意她的看法。
「不過,每個人的不在場證明都不夠明確,但也沒辦法,命案發生在半夜,大多數的人都在睡覺,誰又會知道誰睡誰沒睡!」鄒琤歎了口氣。
「就算醒著,半夜三更的,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即使有人在外行走也瞧不清。」謝允珩淡淡地說。
「那麼,現下堡裡找不出可懷疑的人,只有暫時先把目標轉往堡外的人。」她拿出另外一張總管列出常往來堡內的男子的名單。
謝允珩瞧著她眼下的黑影,伸手抽離她手上的名單,眉宇微蹙地說:「你有幾日沒睡好了?先去休息,明天再繼續。」
「我不累!我只想盡快捉拿兇手歸案,還小如一個公道。」
她是累,然而一想到小如的命案,她就睡不著;再加上午夜夢徊時,心底寂寥的痛楚總會糾纏著她,讓她輾轉難眠,臉色自然不好。
「緝兇的事急不來,倒是你的身子才剛好些,照你這樣沒日沒夜的勞心下去,縱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何況是你?」他伸手拉她起身,將她推進內室。
「你……」
「先休息,否則我不會讓你出雙龍堡一步。」他溫和的言詞中隱含著威脅,微笑的盯著她。
「好啦!」鄒琤白了他一眼,認命的妥協。誰教她此時得仰人鼻息過日,更重要的是,她不能得罪她的保鏢。
她伸手想脫衣,卻發現他還站在床邊,忍不住挑眉問:「請問,你該不會想盯著我睡覺吧?」
謝允珩察覺自己仍保持掀被的動作,不由得笑道:「是了,我都忘了你是個姑娘。」
「什麼嘛!意思好像我不男不女似的,你這口氣和我那個臭老弟有得拚了。」鄒琤不滿地嘟嚷著。
「從沒聽你說過家人。能養出像你這麼樂觀、堅強的女人,你的父母錢是很特別的人吧?」將她看人心底,就會想瞭解她這個人。
「特別倒也不會,但是他們很好,真的很好。不過,那得是老爸沒有沉浸在他的古董世界中,而老媽沒有為灑狗血的連續劇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時候。」想起可愛有趣的父母,她眼裡有些熱,卻笑得很快樂。
「灑狗血?連續劇?」聽到不熟悉的名詞,謝允珩忍不住問。
「灑狗血就是指很激情、很握動人心的意思。連續劇就有些類似俳優在舞台上表演,只是一演可能會演上個幾個月,或者一年。」她簡單的以她的方式解釋。
「很有趣。」他笑道。
「是啊,我生活的那個時空有很多光怪陸離的事,但變化太快,沒有時間讓人好好沉澱。」
「有得必有失。」
「沒錯,有得必有失。」她點頭同意。「當初我來到這裡,總覺得安靜、無聊得讓人快發狂。但現在真正用心看這個世界,這才發現其實無聊的不是地方,是人,是自己的心。」
「如果你再覺得無聊,歡迎你來找我,我一定會讓你忙得不再有機會喊無聊。」謝允珩失笑。
「敬謝不敏。」她皺皺鼻,扮了個鬼臉後,笑了。
他笑著凝望她,在她回眸笑時,驚覺心底又開始起騷動,遂不著痕跡地移開視線,平靜地說:「時候不早,我先走了,不打擾你休息。」
「好!不過……名單可以先還我嗎?」她眼睛一轉,忙問。
「這份名單先放我這裡,明天再給你。」謝允桁輕輕撿了擴手上的薄紙。他會看不出她心中在打什麼主意嗎?只怕一給她名單,她連覺都不睡,就開始計畫要怎麼詢問名單上的人呢!
鄒琤輕嘖一聲,瞪著他。
「別瞪我,誰教你不會照顧自己的身子。」
「這又不是我的身子!」她低聲咕噥。
聽見她自言自語的抱怨,謝允珩搖頭歎笑。「你也知道不是你的身子?難不成想讓原主人回來時又躺回病床上?」
鄒琤聞言心刺痛一下,忍不住抬眼問:「你是在擔心這副身子?還是擔心我?」
謝允珩望著她,半晌才道:「兩者都是。你是我的朋友,這副身體是我妻子,自然都必須照拂。」
「說得也是。」她忍著椎心的痛,故作開朗的咧嘴笑。「好了!我會乖乖的為你的妻子保重身子,你也回房休息吧」
話未完,傳來敲門聲,伴隨著敲門聲的是總管高昂著急的聲音。
「少夫人!少夫人!」
兩人相視一眼,鄒琤率先走出內室去開門。
「總管,怎麼了?」
「少夫人,你知道少爺在……少爺!」總管話未說完,就瞧見他找了半天的謝允桁出現在鄒琤的身後。
怎麼?少爺和少夫人不是分房了嗎?總管詫異的看著兩人。
「找我什麼事?」謝允珩明瞭總管訝異、欣喜的目光所代表的含意,卻無意多作解釋。
總管回過神,立刻回道:「堡主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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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人毫無心理準備下,謝允珩的父親謝修帶著一名嬌羞娉婷的少女,在夤夜回到雙龍堡。
大廳中重新燃起燭火、掛起燈籠,將夜色照得通明。為迎接堡主回來,已就寢的僕人暫別溫暖的床褥,投人歡迎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