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周也玉
穆問濠沉思了一會兒,「那麼就擇日北上,把該辨的事一塊全辦妥吧。」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事?」
「比起你剛才說的,這件事才是正事。」他等這一天已經等太久了,確信永寧的忠誠度之後,也該讓她有所表現了。
春日融融,百花齊放,呼應著永寧愉快雀躍的心情。
一行數人,有穆問濠、永寧、向安生及幾個奴僕隨行,城中留給阿勇等人代理,他們就這麼沿途欣賞明媚風光,一路往北而去。
這是她至面出城,上次出城的教訓猶歷歷在目,她曾擔心過,但穆問濠勸她寬心,這回出城視察,江湖恩怨他會暫拋一旁,相信這一路上會平平安安的。況且,他看得出來她十分嚮往城外風光,這回將她帶在身邊,他更會小心為上,不讓半分危險降臨,好讓她單純快樂的享受美景。
既然穆問濠都這麼說了,她也就放心了,而且她相信他有能力應付突發狀況。
在剛進入河南省時,他們之中加入另一個成員,那是永寧收留的流浪漢。
這名流浪漢名叫司馬瑞,是落第的考生,由於無顏回鄉,又無一技之長,於是在街頭流浪。那天他偷了肉餅店一個餅,被店家以亂棍打著,永寧見著了不忍心,替他付了帳後,司馬瑞一再懇求留在她身邊伺候,她同情憐憫他的遭遇,想收留他又怕穆問濠不高興,但同情心太強烈,她主動要求他接受司馬瑞,而且司馬瑞也說了,要發奮圖強,到了京城後會再苦讀,期望能金榜題名。
「你真的要收留他?」穆問濠面無表情的問。
「他有心向上,我們何不幫他一把呢?要不然他肯定又要自甘墮落,說不定還會淪為乞丐,我真的很同情他,想幫助他。」
「這是你的決定,無論以後發生什麼事情,他都是你的責任。」
「好。」她不假思索的接受這項責任,開心的向司馬瑞宣佈好消息。
司馬瑞在經過一番梳洗,換下破縷襤衫之後,竟是一名俊逸的文人,可能是常年沉浸書墨之故,他的氣質清新高雅,和穆問濠尊貴又帶點江湖味的氣質大相逕庭,但各有千秋。
司馬瑞為人隨和,獨獨有一點教永寧吃不消,他老愛把她當主子一般伺候,任何她需要的、不需要的,他全想得周全,而且事必躬親。
不過那種備受呵護的滋味,倒像多了一個哥哥,讓她好不欣慰。
晌午時分,一行人在荒郊野外稍作休息,奴僕們正在烤著剛才抓上來的鮮魚,陣陣香味撲鼻。
「寧主子,這條活蹦亂跳的魚可是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抓的,待會要讓你好好嘗嘗。」司馬瑞一臉得意洋洋,斯文的他會抓魚,倒也真教人刮目相待。
「別叫我寧主子,叫我名字永寧。」她已經不下千百次叮嚀,他總是不聽。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報答你什麼,只能將你視作主子般伺候,你就別推辭了。」司馬瑞滿頭大汗的烤著魚,邊轉頭說。
「穆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從未叫他一聲主子,而且我不喜歡你把這份恩情時時刻刻掛在嘴邊,我會不好意思。」她微笑地看了穆問濠一眼,他正靠在樹幹上閉目養神。
司馬瑞聞言,眼睛一亮,轉頭向穆問濠叫道:「穆少爺,謝謝你救了寧主……寧兒。」
穆問濠緩慢地張開黑眸,看了他們一眼,不做任何回應的再次閉上眼睛。
永寧燦爛的笑容凝在嘴邊。難道是她多心了?穆哥哥是不是對她收留司馬瑞一事不開心?不然為什麼從司馬瑞加入之後,他就變得冷淡許多。
「穆少爺,等我把這條魚烤好給寧兒後,我再去抓一條烤給你吃。」司馬瑞逕自笑說。
「不必了,伺候我家少爺還輪不到你。」向安生瞪了他一眼。
「有什麼關係?寧兒的救命恩人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伺候穆少爺是應當的。」司馬瑞轉頭向穆問濠喊:「穆少爺,我烤條魚給你吃,你說好不好?」
「你煩不煩?別再打擾我家少爺的安寧,否則我就打爆你的頭,讓你別想作金榜題名的春秋大夢。」
永寧心一緊,她怎麼沒想到呢?穆哥哥好不容易出城喘口氣,她卻沒注意到該讓他多休息,真該死。
「阿瑞,你的好意穆哥哥知道了,讓他靜靜休息吧。」
「既然你都這麼說,我就烤給你一人吃……哎呀,忘了翻面。」當司馬瑞將魚翻面,早已焦黑如炭了。
永寧忍俊不住笑出來,「不愧是讀書人,這種烤魚的野趣你一定是第一次,對不對?」
司馬瑞尷尬地搔頭,「寧兒真是冰雪聰明,我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呢!我再去抓魚。」
「不用了,沒魚吃,還有乾糧啊!你剛剛費了那麼大的勁,好不容易才抓到一條魚,再讓你去抓一條,天就要黑了。」
「寧兒,你看不起我?那我一定要做給你看。」
「好,我信你,但我不想吃魚了。」她笑呵呵地勸阻他。跟他在一塊很輕鬆,也十分開心。
「我快吐了,還是到一邊吃去。」向安生遞了一條魚給穆問濠,自己則走到數尺外的樹下。
永寧看穆問濠津津有味的吃著,拿著水壺欲起身,司馬瑞立刻拿只杯子過來。
「寧兒,你要的杯子。」
永寧苦笑地接過來,舉步走向穆問濠,司馬瑞又擋在她前面問:「你要什麼,我去取。」
「我要穆哥哥的人,你也幫我取嗎?」她打趣地說。
「好。」在永寧來不及制止下,他已經跑到穆問濠面前。「穆少爺,寧兒請你過去一下。」
穆問濠抬眼看他,永寧小跑步過來,一臉侷促不安。
「阿瑞,我開玩笑的,你怎麼當真啊?」
「我知道你在開玩笑,所以配合你,也想讓穆少爺咧嘴一笑。」
她笑著搖頭,蹲下身子,將水壺遞給穆問濠。
「穆哥哥,喝水。」
穆問濠冷淡的看她一眼,「我不渴。」說完,他把吃完的魚骨頭丟掉,逕自到溪邊洗手。
永寧跟在他身後,司馬瑞也緊跟在她身旁。
「阿瑞,你回去,我有話要單獨和穆哥哥談。」
「有什麼話我不能聽?」
「這……你先回去,好不好?」永寧幾乎是用懇求的語氣在求他。
「那麼你小心一點,穆少爺並不好相處。」司馬瑞深深的看她一眼,才頹然喪氣的離開。
永寧悄悄地走近穆問濠,想要嚇他,不料他已轉過身來。
「做什麼?」晶瑩的水珠流過他剛毅的下巴,滴落地上。
「想跟你說說話。」她彷彿好久不曾跟他說過話了,他醇厚的低沉嗓音,教她想念極了。
「那個流浪漢呢?他不陪你說話嗎?」他又蹲下身,掬起清澈的溪水潑臉。
「他叫司馬瑞。」
「我從不費力去記不相干的名字。」
「你還在氣我擅自留下他嗎?」他的口氣好冷淡,平常的笑臉也不見了,一定是她哪裡惹他生氣了。
「他是你的責任,與我無關。」穆問濠盯著潺潺溪水,水面映出一張因波動而扭曲的臉。
「但你在生氣,我感覺得到。穆哥哥,你告訴我,我哪裡做錯了?」
「我沒有生氣!」他氣憤地起身反駁,溫柔的俊臉剎那變得陰沉。
「穆哥哥……」她嚇了一跳,從未見過他生氣,現在卻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而對她咆哮,她覺得心裡好難過。
穆問濠轉身背對她。他是怎麼了?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自己突如其來的不悅是打哪兒來的,彷彿那股悶氣是平空出現,完全沒有理由。而這樣陰晴不定的他,嚇了永寧一跳。
他強迫自己恢復笑臉,轉身執起她的小手,柔聲道:「別想太多,我沒在生你的氣。」
「真的?」
「真的。」他咧嘴而笑,眼神卻是冰冷的。
永寧依偎進他的懷裡,忐忑不安的心情稍稍緩和,閉著眼享受兩人獨處的寧靜。
「要是時間能就此打住,那該多好。」她喃喃低語。
他的黑瞳浮現一絲動搖,但很快地被深沉陰晦取代。
「別說傻話,咱們眼前還有一條路非走不可。」
「嗯?」她迷惑地抬起俏臉。
「復仇。」
聞言,她美麗的臉蛋揚起一絲苦笑,他為什麼老是巴望著報仇,不看看眼前的幸福呢?
「那麼走過這條復仇之路後,我希望你能為自己打算,追尋自己的幸福。」
「那是當然,報了仇,幸福自會來到。」他深信報仇之後,人生會是光明快樂的,再也沒有仇恨和牽掛。
永寧怏怏不樂地坐在馬車中,掀著布簾的一角,凝望著穆問濠坐在馬背上的英姿。縱使他口頭上說不生氣,但一回到車隊中,她立刻感覺到他刻意的冷淡,明明在生氣,為何不明白的跟她說?
與她一同坐在馬車中的司馬瑞,順著她專注的視線望去,很不是滋味的撇撇嘴。
「寧兒,你是不是喜歡穆少爺?」司馬瑞一臉嚴肅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