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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文 / 周也玉

    「比起昨日好多了。」他笑看她害羞的模樣。

    昨日?陳氏夫婦一驚,互看一眼,陳老師示意妻子開口。

    陳師母立刻賠罪道:「城主,是老身教導無方,才會讓永寧去驚擾了您。我們昨天四處尋找她,以為她失蹤了,嚇了我們一跳,希望城主不要怪罪才好。」

    「無妨。」穆問濠不介懷地揮了下手。

    「謝城主。永寧,還不快謝謝城主饒你無禮之罪。」陳師母板起臉孔,嚴厲地說。

    「謝穆哥哥。」

    穆問濠看了陳師母一眼,執起永寧的玉手,「永寧有沒有給你們惹麻煩?」

    「她……」陳師母看見他執著永寧的手,驚異地瞠大了眼,「沒有,她十分乖巧,我們亦很疼愛她。永寧,你說對不對?」

    「嗯,這些年的養育之恩,永寧就算做牛做馬也要還。」她沒心眼的回答。

    「喔?」穆問濠淡然的聲音,聽不出他的喜怒衰樂。他低眸看著她清澈的水眸,她不像在撒謊。

    無喜怒的黑眸忽地瞇起,那白皙的皓腕露出一道淤痕,他忽地拉高她的袖子,在眾人驚呼聲中,看到他想也沒想到的傷痕。

    「穆哥哥……」永寧驚慌地把袖子拉低,掩飾醜陋的淤傷,悄悄地瞧陳師母一眼,她的怒火中夾帶三分驚恐。

    「這就是你們疼愛的方式?」他淡淡地說,向來揚起的嘴角壓下幾分。

    陳師母急忙走近,無可奈何的說:「她有時候太頑皮了,老是違逆我們的意思,給她一點小小教訓,她才懂得收斂。」

    「你做了什麼頑皮的事?」穆問濠轉頭問永寧,不待她回答,又說:「看著我說話。」

    「我沒有得到老師及師母的允許,擅自離開學堂,去……去找你。」

    穆問濠眼神高深莫測,目光掃向陳氏夫婦,兩人不由自主地打個哆嗦。

    陳師母還不知死活地說:「城主,我們都是照你話去做,你說要嚴格,我們是絲毫不敢鬆懈。」

    「你的意思是,全都怪我囉?」穆問濠嘴在笑、眼在笑,但卻教人一陣膽寒。

    陳師母嚇得退到陳老師身邊,不敢再吭一句。

    「永寧,我問你,你要照實回答。陳氏夫妻是你不想待在學堂的主因,是不是?」永寧猶豫一會兒,點點頭,接著說:「但沒有老師和師母的收留,供我吃住,還教我讀書,我可能就見不到你了,所以這點皮肉傷不算什麼。」

    「供你吃住?我懂了。你跟我回磐龍府,以後由我親授你武功。」

    永寧怔住了,不敢相信他說了什麼。

    「不高興?」穆問濠溫柔地問,笑容不再夾著怒氣。

    「不……是太高興了。」她靈動大眼盈著水氣,開懷地笑了。

    「但是城主……」陳氏夫婦不明白,城主不愛女色是出名的,獨獨對永寧花上八年的心思,再說當初他眼中不經意透露的訊息,會是他們會錯意了?

    「你們想說什麼?」穆問濠啜飲香茗,漫不經心地斜睨他一眼。

    「沒……有。」縱然有再多的話,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竄過背脊的冷顫已做了回答。

    「穆哥哥,你等一下,我去收拾收拾。」永寧笑著說道,忘了身上有傷轉身就跑,一不小心摔在地上。她覺得丟臉極了,不敢回頭,急忙爬起身慢慢走開。

    瞪著她過分遲緩的背影,穆問濠並沒有當場向陳氏夫妻興師問罪,他想,他心底或許有份魔鬼般的快感。

    第四章

    磐龍府是她夢寐以求的地方,不在於它的雄偉氣派,而是一份溫柔體貼的對待,使她不斷的企盼回來。

    向安生真不敢相信,以為城主僅是去見她一面,看看當年不小心收留的孤女,哪知道他會把這個孤女帶回府裡。

    但有滿腔不滿,也得挪後再發,公事要緊。

    「城主,剛收到消息,直隸的十錦布行遭到蓄意破壞,似乎是衝著你來。

    穆問濠揚起好看的眉,神色未改,不在意的說:「有膽識,有機會我倒想會會此人。」

    「那麼一切都交給負責十錦的兄弟擺平嗎?」

    「你拿主意。永寧,跟我進來。」穆問濠拉著她的手,步履速度配合她。

    「城主,她——」

    「從此刻起,她是你的師妹。有什麼公事,到議事廳再談。」他擺明不想談私事,向安生只能隱忍不說。

    永寧抓著小包袱,一雙大眼睛四處顧盼,出了花廳之後他們經過兩座花園、三座樓台亭榭,數不清的轉彎令她頭暈目眩。

    「到了。」

    「我記不得路。」她覺得丟臉的說。

    「我會帶你多走幾趟。」

    他們進入一間寬敞明淨的房間,一進門是小廳堂,擺著紫檀描金椅子和紅木桌子,看起來十分氣派豪華。

    小廳堂後面是閒置高雅,且一塵不染的女性臥房,左手邊陳列許多古文詩集。

    永寧不敢相信這是她的房間,拉著她手的男人,對她的照顧是無微不至的。

    「這間房是八年前便為你留著的,每天都有丫環來打掃。」

    「我……」她說不出話來,眼眸盈滿感動。

    「除了手臂,還傷到哪裡?」他關心地問,眸裡卻沒有任何感情。

    她靦腆地搖搖頭。

    「沒有了?」他再問。

    她還是搖頭,低聲道:「我沒事,你不必為我擔心……呀!」她忽然驚呼,因為他突然抱住她,當他的手碰到她的背,那股椎心的疼痛使她痛得泛出淚光。

    穆問濠放輕力道,黑眸緊鎖著她的眼,手指輕撫她的背部。

    「疼嗎?」

    「一點點。」她眨回幾乎流出的淚水。

    「只是一點點就大呼小叫,怎麼練武?」他語氣輕柔地斥喝,動手為她解開囉衫。

    「穆哥哥。」她杏眼圓睜,反射地拉住他的手。

    「讓我看看。」背部受的傷,肯定沒有辦法自己抹藥。

    他想看是有兩個原因,一是想看她受的傷,暫時安慰自己的仇恨;另一原因是想恥笑她尊貴的嬌軀,根本受不起一點點疼痛,她所受的痛,是平常人都不會喊痛的小痛。

    永寧身上只剩一件抹胸,她羞窘地抱住身子,低眸看著自己的腳,不敢看他打量的黑眸。

    穆問濠放肆地打量她的美、她的羞怯,在他沒有準備之下,看到兩條勻稱的美腿上有無數的傷痕,顏色有深有淺,那是不只一次的傷害,而是多次累積下來的。

    「轉過去。」他命令她,在她轉過身的剎那,他平靜的神色忽地一變,難得的驚詫在他臉上停頓好一會兒,才慢慢地斂起不該有的情緒。

    「穆哥哥,我能不能穿上衣服了?」她小聲的問。

    「他們何時開始打你?」脫口而出後,他後悔了。為什麼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情緒?

    「我想不起來了。」她的眼神閃爍。

    穆問濠看得出來她不想說,便不勉強。

    他從櫃子取出一瓶精心調配的傷藥,本來是讓她練武受傷時用的,沒想到是在這種情況下派上用場。

    他的用意十分明顯,永寧有點慌了。「穆哥哥,這點小傷我可以自己來。」

    小傷?他不由得輕蹙濃眉,然後不容她抗拒地命她躺臥在床上,力道適中地為她推揉。

    「他們天天打你?」

    她搖搖頭,「有時候老師和師母心情好,或有客人來,我就能逃過一劫。」她眼中有僥倖逃過的愉悅,笑中帶點哀傷。

    「為什麼不跟我說?」那觸目驚心的傷痕,是八年來日積月累下來的,有許多傷已留下不可磨滅的疤。

    「咱們約定好的,我要學有所成才敢見你,所以那些苦頭是為了見你而必須忍受的過程。」

    深邃的黑眸色澤加深,他聲音低沉的問:「你希望我如何處置陳氏夫婦?」

    「處置?」永寧驚詫地瞠圓了眼,說了這麼多並非要告狀,更不想因此使老師、師母受到處罰。

    「他們對不起你,報復是理所當然的事。」

    她忽而笑了,眸光柔和地說:「我不要報復,也沒有理由報復。儘管他們待我嚴格苛刻,還是把我養得這麼大了,那些苦已經過去,何必為了過去的事而痛苦著?與其活在過去,不如把握現在。我的現在有你,有一片光明燦爛的未來,這才是我該去想的事情。」

    「錯了,沒有報復,痛苦永遠存在。」他的語氣突地激烈,黑眸染上陰鷙。

    永寧蹙眉凝睇他,有點驚訝於他情緒的激烈起伏。

    「穆哥哥……」

    「永寧,記住我的話,唯有徹底的報了血海深仇,才有現在和未來可言,否則一切全是空談。」

    「我和老師、師母並沒有血海深仇。」

    「但是那些殺害你親人的惡徒,你不恨嗎?」他微斂起自己的激仇情緒,轉而拋出一個問題讓她好好思索。

    她眼神黯淡下來,想了一會兒,才吐出幾句輕描淡寫的話:「對於我的親人,我全忘記了,縱有再大的深仇,也挑不起想報復的心。」

    「我知道殺害你親人的人是誰。」

    永寧愣了一下,儘管不想報復,這件事仍令人震驚,她急問:「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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