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鐘琴
「為什麼想要老是戴墨鏡和染髮?」她嘟著小嘴不解的問。
「為了工作。」
「工作?對喔，你是做什麼工作的?」現在回想起來．她似乎對他完全一無所知。
「我開了家。「小小」的古董店。」他語帶保留的說。「因為很多收藏家不願意把東西賣給西方人，有的更甚至在賣時會故意提高價碼，而我這副打扮，可以減少很多麻煩。」
「喔，原來如此。」她點點頭，在聽到他這麼說的同時，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到他胸口的古玉身上。
他是個古董商喔?這麼說來，那塊飛天遁地應該就是他的收藏嚕?如果是這樣，那麼若她出價的話，是不是代表這塊古玉有機會成為她的了?
寧寧的眼中閃耀著希望與期待，嘴裡咬著好吃的明蝦，眼裡看著她好喜歡的古玉，心情整個大好起來。
不知怎麼的，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阿逗仔越看越順眼了。
※※※
送走剛剛採買完古董的貴夫人，雷泱雍心不在焉的走到店門口，往屋外車水馬龍的馬路看去。
「老闆，你果然厲害，才沒兩三下的工夫，就讓那個公認的『澳客』心甘情願的掏出錢，買了最貴的那個花瓶。」小董一邊掃著地板，一邊以敬佩不已的口氣說。
「老闆當然厲害，不然怎麼做我們老闆?不過我覺得方特助也很厲害，如果沒有他在那邊一直鼓吹、誘惑，我覺得那個澳客也不會這麼快屈服。」一旁的小芳跟著搶話。
「謝謝妳還記得幫我說些話，小芳。」溫文儒雅的方再善給了她一個微笑，當場迷得小女生團團轉。
填好了最新的銷售記錄單，他走向前，將資料夾橫在不知神遊到哪一殿的雷泱雍眼前。
「又發呆了?」
雷泱雍皺眉回過神，「我沒有在發呆。」
「那敢問閣下望著某點眼神茫然的動作叫什麼?」
「我戴著墨鏡，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眼神茫然了?」他睨了他一眼，一把奪過他手中的資料夾，然後丟回櫃檯上。
「你好歹也看一下吧?那可是我算了一下午的辛苦帳。」方再善依然溫柔的笑著，可是笑意不到眼底．只有極為熟識的人才知道，他並不似外表那般無害溫柔。
「你算的，那就更不用看了。」他信任他。
雷泱雍一臉不耐的揮了揮手，表情有些不太高興，隨即他抬頭看了一下牆上的掛鐘，發現指針已經指到近六的位置。
「又要出去了?」
看到他臉上居然神奇的轉怒為笑，方再善就知道時間又到了，最近總是這樣，一到傍晚時分，有人的心情就會特好，接著就會丟下整間店直到打烊前才會回來。
「你上次說很好吃的港式飲茶是哪家?」沒理會他的問題，雷泱雍反而問起另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
「中華東路上的一家。」方再善直覺的先回答他的問題。
「很好，我知道了。」他拍拍好兄弟的肩膀，隨即便頭也不回的轉頭離去，只留下店裡負賣顧店的三隻可憐蟲。
「你說，老闆最近是怎麼了?」小董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近來越來越反常的雷泱雍的背影。
「不知道，我也覺得怪怪的。」小芳也是一臉莫宰羊。
只有方再善臉上帶著一抹瞭然的笑意。
「他喔，只是古董癮犯了。你們老闆向來對東方古物最是瘋狂的。」
古董癮?
東方古物?
小董和小芳兩人對看一眼，還是沒人聽懂方再善在打什麼啞謎。
※※※
工作，很累人。
工作，很討厭。
只是再怎麼累人、再怎麼討厭，都還是得繼續做。
「老闆，我這條手煉的接頭斷了，妳可不可以幫我修一下?」進門的女客人拿的是之前在店裡買的一條黃水晶手煉。
「好的。」即使已經覺得有點累，不過為了維持店裡良好的信譽，舉凡是在她店裡買的東西，她都會負責做點小維修，所以她還是連忙接過客人手上的手煉，開始拿出工具來修理。
趁著寧寧在修理東西，那個女客人索性也將等待的時間拿來看看櫃檯裡新進的貨色，看看還有什麼可以買的。
就在此時，戴著墨鏡的高大身影走進了店裡。
「老闆娘，請問這個是古董嗎?」女客人似乎看到喜歡的東西，指著櫥窗裡某個銀色的髮簪問。
「那個是古銀，款式是清末時仿日本髮簪的款式，所以下面的銀製流蘇全部都是櫻花形狀。」低沈的男聲溫和有禮的解說著。
聽到聲音，寧寧抬起頭，果然看到那個戴著墨鏡的熟悉臉孔。
「你來了。」一看到雷泱雍，她臉上忍不住露出一點點的笑容。
最近這幾天每到吃晚飯時間，他總會固定的出現在店裡，有時如果看她在忙，他會幫忙招呼一下客人，但是大部分的時間他都會站在一旁看著她工作，等到她把工作做完，兩人再一起去吃好吃的大餐。
這樣固定而不成文的晚餐之約，一開始的確讓她感到有點怪怪的，感覺好像兩人之間多了什麼難以言喻的關係，不過只要一想到一起吃晚餐就可以有機會再偷看那一塊美麗的飛天遁地，而且晚餐錢又不是自已付，她就很沒志氣的讓他請了。
「你是老闆嗎?不然店裡的東西你怎麼也這麼清楚?」女客人一看到帥哥，忍不住紅著臉多問兩句。
聽到女客人這麼說，雷泱雍挑了挑眉，轉頭看了下還在修手煉的寧寧，
「他不是老闆，他是我的……呃，朋友。」她想了一下，決定以最安全的字彙來介紹兩人的關係。
下一刻，雖然雷泱雍戴著墨鏡，不過她卻可以清楚的感覺到自他墨鏡後投射過來的強烈目光。
「好了，我修好了，妳可以戴戴看。」她無視那兩道不滿的目光，臉上漾滿了職業式的微笑把手煉轉交給女客人。
她又沒說錯什麼話，他沒必要用這種眼神看她吧?知道他在瞪她，她回過頭，偷偷的給了他一個不以為意的眼神，當場火上加油的讓他氣得半死。
※※※
今天的晚餐，吃的是某家著名飯店內的自助式餐廳。
既然是來到標榜著灑一堆錢就可以吃到飽的餐廳，這種時候當然是千千萬萬不可以客氣，要吃什麼、想吃什麼就儘管吃，免得對不起那些為了換取美食而壯烈犧牲的錢錢。
雖然犧牲的不是她的錢，寧寧還是四處努力去找尋自己所喜愛的食物，然後再毫不留情的朝那些食物進攻。
「好吃鴨?」冷冷的聲音響起，說話的人是坐在她正前方的雷泱雍。
「嗯，這個牛小排好嫩好軟，烤得真不錯，你要不要也去拿一塊來吃?」她低頭努力的享用著豐盛的大餐，絲毫沒有感受到前方所籠罩的超大低氣壓。
沒有人回話。
一直到耳邊始終是一片靜寂，這奇怪的詭異感終於讓她將注意力由美食轉移到坐在她對面的人身上。她抬起頭，赫然發現他面前居然沒有任何餐盤，即使是隔著墨鏡，她還是可以很清楚的知道他正直直的盯著她。
現在是什麼情況?
她無事的眨眨眼，一時之間突然覺得剛剛的好食慾全部都不見了。她當然知道他是為了什麼事情而生氣，只是叫她疑惑的是，有必要氣這麼久嗎？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付了錢沒去拿東西吃，很可惜耶。」這種尷尬的情況讓她有點不知所措，於是她只好裝傻給他一個再無辜不過的笑容。
今天的她，穿著一件削肩的高領中國服，在胸口處有著一朵手繪荷花，一頭烏黑的長髮照舊是以一根髮簪利落的盤起，荷花造型的髮簪垂著幾串以藍玉髓及粉水晶綴成的流蘇，看起來古典味十足。
雷泱雍墨鏡後的眼半腿了起來，欣賞著這一個從第一眼就讓他驚艷不已的女人。她的穿著打扮總是洋溢著濃濃的中國味，每次一看著她，他就可以一直感覺到似乎是看到那些他所鍾愛的中國仕女畫上的美女，從畫裡走出來般。
而認識她越久，他越發現她和他所以為的「古典中國女孩」的不同。他一直以為自己喜歡的是古畫中傳統中國仕女那樣的嫻熟纖細、文雅柔弱的女子，所以一開始在看見她時，就要命的先被她古典的外表給吸引。
可是認識久了他才發現，他的古典娃娃聽到好笑的笑話會沒形象的捧腹大笑，遇到討厭的澳客會偷偷的在對方身後擠眉弄眼比中指罵Fuck，來到吃到飽的自助餐廳，她會毫無形象端著一大堆美食開始狂吃，這些都和他所預期的古典中國女孩差太多，但卻奇異的絲毫不影響他對她的喜愛。
像現在，看到她這樣一臉無辜的朝他眨眨眼，他就免得剛剛的怒氣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全部洩了。
「牛小排真的很好吃，要不要我去幫你拿一點?」看在他是出錢的老大份上，所以她非常柔順的願意提出最好的服務，不然要她對著一個臭張臉的人吃飯，她一定會吃一吃就覺得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