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鍾璦
楔子
「該死，這麼簡單的地方都會出錯，如果真的讓你們親自設計的話，怕這房子不會倒塌壓死人？」
一名身材高大、樣貌俊美的男子以意大利文厲聲斥責著眼前低垂著頭的幾名男女，絲毫不留憎面。
「呃，我們只是想這邊這個柱子拿掉也沒關係啊……」其中一名男子囁嚅著道。
「這麼簡單的建築結構學你也不知道，我看你還是回去學校重修建築學吧？」男子嚴厲的又罵道：「這根柱子一旦拿掉，整個樓層的平衡就全都破壞了，載重也會不同，根本就是脆弱的不堪一擊。」
「這……對不起……」
「說對不起還不如把握這點時間重新改過，或者拿來多念點書。」男子沒好氣的撥開掉落在額上的髮絲，犀利的瞪了他們一眼。
「是，我們馬上去。」
一群人連忙一哄而散的離開，就怕再待下去又要被罵得狗血淋頭了。
唉，這些員工，要他們認真點彷彿要他們的命似的，只有意大利血統的浪漫根本就不足以成為一個優秀的建築師啊……
男子甩甩綁在腦後的馬尾，搖搖頭歎了口氣。
「孫子，你又在大發雷霆啦？」忽地，一名中國老人拄著枴杖走進這間裝演新潮的辦公室，微笑的看著眼前餘氣未消的男子。
「爺爺？你怎麼會來？」男子詫異的看著老人，流利的意大利文自動的轉為同樣流利的中文。
「無事不登三寶殿，當然是有事找你嘍。」老人驕傲的看著眼前一八五公分高的孫子，那混合著東方與西方優秀血統的出眾外貌，比起一些影視明星都要來得出色太多了。
男子將老人扶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挑挑眉道：「說吧。」反正準沒什麼好事。「不過我先聲明喔，我不會再答應你去跟朋友的孫女相親的。」雖然這是爺爺老年的樂趣。
「NO！NO！NO！」老人伸出食指晃了晃，微笑道：「放心，絕對不是這檔事。」
「OK，那你盡量說吧。」男子放心的卸下戒備，等候老人「發落」。
老人瞇眼笑笑，直爽的道：「我要你幫我去法國。」
「去法國？！」不會吧，他還得工作耶。
「是啊，法國，爺爺對你很好吧？飛機票我出喔。」
老人笑得更燦爛了。
「不行，我不能離開意大利。」男子斷然拒絕。
「為什麼？」老人的笑容貌的消失，眉尾逐漸的下垂中。
「為什麼？」男子不可置信的挑後道：「當然是因為我住在意大利，工作在意大利啊。」
「狄亞尼，你真的不願意答應我這個老頭子這輩子推一的請求嗎？」老人擺出哀兵之姿。
「不行。」被喚做狄亞尼的男子依然堅定的拒絕。
「好吧，那我就自己去好了。」老人站起身拄起枴杖，駝著背往外走去，背影充滿落寞之意。
狄亞尼看著老人的背影，咬咬牙衝上前攔住他，「爺爺，你是在開玩笑吧？你有糖尿病，根本不適合遠行。」
老人淒涼的扯扯唇角，朝孫子苦笑，「中國人有句話說：『寧可人負我，不可我負人』，如今那個負人的是我，我自然必須償還這筆債。」
狄亞尼皺皺眉，又將老人扶回位子上坐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爺爺負了誰嗎？除了死去的奶奶之外，難道爺爺還有其他的女人？
「不是你想的那樣。」老人彷彿知悉孫子的想法，搖搖頭，目光霎時變得遙遠，回憶道：「那時在法國……爺爺是來自台灣的窮留學生，跟來自意大利的你奶奶還有法國人柏克萊夫人是同班同學，當時我受到她們很多的照顧，也經歷了一段難忘的留學時光，後來……唉……」老人頓了頓，輕歎了聲。
「後來你跟奶奶墜入情網，而柏克萊夫人也就失戀了，對嗎？」常見的劇情，狄亞尼接口道。
老人點點頭，繼續道：「或許是我當時的態度讓她誤會了，她一直認為我也是喜歡她的，所以在知道我跟你奶奶交往之後，便負氣隨意下嫁了個她不喜愛的男人，造成她那段婚姻的悲劇收場……是我害了她。」
「這是她自作自受，怎麼能怪別人呢？」狄亞尼不以為然的道。
「狄亞尼，所謂我不殺伯仁，可怕仁卻因我而死，就是這個意義啊，若非我的辜負在先，她也不會認為同時被我跟你奶奶背叛而傷心下嫁啊。」老人感傷的道。
「那她現在想怎麼樣？想要跟爺爺再續前緣嗎？我是不反對啦，不過可以叫她過來啊。」狄亞尼聳聳肩道。
「胡說，爺爺這輩子愛的只有你奶奶，況且所謂曾經滄海難為水，柏克萊夫人現在跟爺爺只是解開誤會的好朋友罷了。」
滄海難為水？海不就是水構成的嗎？狄亞尼皺皺眉，對中國這種艱深的文字實在沒轍。
「既然如此就好啦，何必還要去法國跑這一趟呢？」
狄亞尼攤攤手道。
「因為她寄給我一封邀請函，希望我可以去法國做客，如果連這樣一點小小的要求我都做不到，那我就太過分了。」老人頓了頓，瞄了眼孫子，繼續遭：「只是我的身體狀況不允許我長途跋涉，所以才告訴她希望可以讓你代替我去，也讓她看看我跟你奶奶最引以為傲的孫子，而她也答應了我的提議，強烈的希望你可以去她那裡讓她瞧瞧。」
「這……」該死，這分明是趕鴨子上架嘛。
「沒關係，如果你真的不願意的話，爺爺不會勉強你的，反正人終有一死，如果我在旅途中魂歸西天也是我的命，而且還可以去見你奶奶，也是美事一件啊。」老人又站起身，顫抖著手拄著枴杖道。
看著老人單薄佝僂的身影，狄亞尼咬咬牙，無奈的屈服，「好吧，我去。」
「真的？」呵，果然哀兵政策有效。
老人的目光霎時亮了起來。
「老狐狸，你明知道我不可能任由你冒險的。」父母雙亡之後就剩下他跟爺爺相依為命了，他會為他做任何事的。
老人欣慰的微微一笑，拍拍孫子的肩膀道：「好孩子，機票爺爺會幫你準備好的。」
「不用了，只要告訴我，我得在那邊待多久就可以了。」狄亞尼翻翻白眼道。
「不久，三個月。」老人說完便捂起耳朵等他發作。
「三個月？該死！」
果然，怒吼聲繞樑三日，久久不歇呵……
第一章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放下手邊一切正在進行的工作．答應爺爺的請求到法國停留三個月。
狄亞尼才下飛機，心中就湧起陣陣的後悔，直想轉頭飛回意大利去。
可一想到爺爺那張滿皺紋的臉龐，他的心就又柔軟了下來，咬咬牙，硬著頭皮走出機場，朝著左右張望著。
啐，不是說要派人來接機的嗎？怎麼他都已經走出機場大門了，竟然連個鬼影子都沒有，真是沒有誠意。
奇怪。他怎麼覺得耳朵癢癢的，好像有什麼嗡嗡的聲音在一旁響著似的。
狄亞尼皺皺眉，用修長的手指挖了挖耳朵，繼續朝四處張望著。
「……」
又來了？是不是法國的蚊子特別多啊？狄亞尼甩甩頭，想甩開耳邊的異樣聲響。
可響聲是暫時消失了，卻換成他的衣擺好像被什麼東西扯到似的，有一下沒一下的動著。
該死，該不會有鬼吧？
狄亞尼低咒一聲，用力的甩了甩衣擺，卻同時聽到一聲哀嚎響起。
「你幹嗎動粗啊？」
只見一個女子跌坐在地上，委屈的扁扁後，說著流利的法語。
「搞什麼——」狄亞尼記起自己是用意大利語，改用法語道：「你想幹嗎？」
原來剛剛是她在他的背後扯他的衣擺。
女子拍拍屁股站起身，仰望著比他高上許多的狄亞尼，問道：「你是狄亞尼吧？」
好嬌小的東方女人，難怪他剛剛都看不到她的存在。
狄亞尼垂下眼睫俯視著眼前的女子，挑挑眉道：「你是柏克萊夫人派來接我的人。」除此之外，在法國他可沒有什麼熟識的朋友。
「是啊，我剛剛在你身後叫了你好幾聲，你怎麼都不回答我啊？」真是的，她還努力踮起腳尖喊了呢。
「原來那個蚊子一樣的嗡嗡聲是你發出來的啊？」
狄亞尼突然覺得很好玩，他從來沒跟這麼嬌小的女人相處過。
「我已經很大聲了，是你長得太高了。」天吶，她現在才發現，他長得不是普通的帥耶。
難怪人家都說意大利出帥哥，真不是蓋的呢。
「你說什麼？」怎麼身材嬌小，連聲音都小哩？狄亞尼低下身，將臉湊向她的唇。
「沒、沒有，走吧，柏克萊夫人還在家裡等著呢。」
被他那雙湛藍得不像話的雙眸注視著，害她忍不住臉紅了起來。
害羞了？呵呵，看來這趟到法國總算還有點樂趣。
狄亞尼壞壞的揚起唇角，故意將手搭在她的肩上，用充滿磁性的聲音道：「先告訴我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