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鍾璦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如果你不是這麼昏庸無理的話,我們也不會痛失一個這麼美好的家人了。」八王爺就是要讓耶律齊吃吃苦頭,哪會那麼容易就告訴他事實真相呢?
不過,瞧他那副慟不欲生的模樣,倒好像真對冬兒有那麼幾分真情真意呢!
「爹……」幾名千金畢竟是女子心腸,看著看著倒有些兒不忍心了。
八王爺還是板著臉,決定將耶律齊痛苦的時間再拉長些,才能消氣的告訴他真相,也順便當成是「回報」他在關外時對他不敬的教訓。
沒想到耶律齊突然仰頭笑了起來,臉上竟掛著斑斑淚痕,霎時讓廳內所有人都震懾住。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他,一個堂堂的君王之軀,竟然因為一個女人的死訊而流淚了?!
連聞風趕來觀看的春兒、夏兒及秋兒都忍不住辛酸了起來,差點兒忘記冬兒回來時是如何的心力交瘁了。
「喂,其實──」趙絡終於忍不住要說出真相了,可卻被耶律齊突然發出的狂吼給打斷,隨即只見他踉蹌的狂奔而出。
「爹,你幹嘛要騙他?冬兒明明就好好的在相國寺靜養啊!」趙絡不解的嘟著嘴問道。
「傻丫頭,爹總要試探試探他對冬兒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吧?否則難保他尋回冬兒之後,只是帶給她更多的傷害呀。」
八王爺語重心長的解釋,他可是將冬兒視?己出,當然不能輕率的將她交出去嘍!
「其實他並沒有這麼壞,有時候身?一國之王,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韓仲謀忍不住?自己昔日的君主與好友辯解。
「如果他真的那麼鐵石心腸的話,那時就不會暗暗放走又返回宮中去救絡兒的我,更不會千里迢迢的匿名入關,只?尋找冬兒了。」由此可見,耶律齊的確是對冬兒一片癡心。
八王爺本要皺起的眉在瞥見?女兒對他的注視後連忙又鬆開,皮笑肉不笑的道:「是呀,你的確是絡兒的救命恩人,不過,現在你還是擔心自己就好了,絡兒的廚藝好像一點都沒有進步喔。」哼,就算是救命恩人也少打她女兒的主意。
「爹──」趙絡沒發現八王爺的不懷好意,還嬌羞的抗議著。
「總之你的廚藝若沒有達到一定的水平之上的話,我是絕對不會讓仲謀娶你的,免得仲謀受罪喔!」八王爺笑得虛假,看得其他幾位千金及其夫婿都不禁冷汗直冒。
誰不知道這是八王爺為難韓仲謀的把戲呵,要八王爺同意這門親事,唉,門都沒有哩。看來,他們這對璧人的好事還有得磨的嘍!
自從被八王爺他們一行人風塵僕僕的帶回八王爺府後,壬冬墨著實重病了一場,等到她的傷痕癒合、身子漸漸回復健康之時,趙絡與韓仲謀也已經安好的回到了府裡。
身子的傷處雖可以經由時間的流逝與藥草的治療而痊癒,可心口的創傷卻隨著光陰的荏苒而益發潰爛侵蝕,每每讓她的胸口窒悶得無法喘氣。
直到她好不容易向八王爺爭取到赴相國寺靜養之後,她波濤狂浪似的心湖才暫時得到了紓解,至少得以維持表面的平靜。
遠處輕輕傳來寺中的晚課誦經聲,讓在房中歇息的壬冬墨感到往事如煙,恍惚間,一切彷彿隔世一般,前塵皆夢。
惟一不變的是那張日日夜夜盤踞在她腦海中,不肯離去的俊美臉龐,那雙帶著英氣的犀利雙眸,好像已烙在她的腦中似的,緊緊的糾纏著她,無所不在的窺視著,強迫她記住那屬於他的過往,叫她想忘也忘不了……「擾亂春愁如柳絮,依依夢裡無處尋……」壬冬墨輕吟出聲,卻被自己的愁緒給驚愕住,連忙輕摀住唇,希望借此抹去那抹濃郁的相思之愁。
可她心底卻明白得很,自她從關外回到汴京之後,她的心便遺落在那讓她受盡折磨之處;她的愁早已深種腦際,生根、發芽、茁壯……忽地,輕叩門扉的聲音將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壬久、墨喚回現實。
「請進。」她換上一張平靜的臉孔,不讓旁人窺見她的憂愁。
「冬兒,咱們來看你了。」擠進小小齋房的是春、夏、秋兒幾位丫頭。
「你們都來了呀?你們的夫婿肯放人啦?」冬兒打趣的說。她真的很開心看見情如姐妹的她們各自都有了好的歸宿,就連經常惹禍的小姐們身旁也有疼愛她們的如意郎君相伴,只有她……她微微苦笑著。
「哎呀,瞧你瘦的,臉色也憔悴蒼白許多。」春兒擔憂道,一把攬著壬冬墨的手,拉她走到床沿坐了下來。
「今兒個,咱們可是軟硬兼施才得以讓一同纏著我們的夫君同意獨自前來探望你。」夏兒也跟著坐了下來,將壬冬墨夾在她跟春兒之間。
老實說,出嫁後的她們已鮮少有時間齊聚一堂,一旦思念之情氾濫時,她們便會央求夫君帶她們回八王爺府,瞭解彼此的近況。
然而,這次會不希望夫君隨行的原因,除了想私下聊聊嫁?
人婦的心情外,也是隱隱約約的察覺冬兒似乎像之前的她們般?
情所困。
秋兒站在壬冬墨面前,一副審視著什麼似的瞅著她猛瞧。
「你們是怎麼回事?怎麼這樣瞧著我?難道我有什麼不對之處嗎?」壬冬墨困惑的整整自己的儀容,不解的問道。
「冬兒,有件事你一定要老實告訴我們,否則,就連咱們這幾個智多星也幫不了你。」秋兒嚴肅的道。
「沒錯。」春兒與夏兒附和的頻頻點頭。
「什麼事?」壬冬墨保留的回視著她們,有預感接下來的問話絕對不是容易回答的問題。
「嗯……我們問你,你是不是很喜歡那個遼國皇上?」開口的還是秋兒,而頻頻點頭的還是春兒跟夏兒。
突如其來的難題讓壬冬墨有霎時的困窘與倉皇,可隨即又恢復淡然道:「你們在說什麼?幹嘛提起一個不存在的人,我根本就已經忘掉那些事了。」忘?呵,她心口的抽痛可不是這麼說的。
「不存在?不會呀,我才覺得他真實的可怕呢。」想到今天耶律齊的瘋狂反應,春兒就忍不住顫聲道。
「什麼意思?」壬冬墨心中的狐疑更深了,她們怎麼會無緣無故提起他呢?而且,好像見過他似的?
「算了,咱們也真是的,幹嘛提起那個殘酷無道的暴君?你不恨他就謝天謝地了,怎麼可能會喜歡他呢?唉,我們真是笨呀!」夏兒故意反向道。
「嗯,本來我以為你會想知道他今天到府裡的事呢!」秋兒也跟著吊胃口道:「算了,算咱們多嘴,不要再提起那些不愉快的事了。來,嘗嘗咱們?你帶來的點心吧!」
他今天有到府裡去?壬冬墨的心猛然一揪,終於無法維持平靜,顫巍巍的道:「你、你們說他……他今天到府裡去了?」
幾位丫環故作茫然的?頭瞅向她,一副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似的道:「啥?你說誰呀?」呵,就不信她不上?。
「他、他……就是他呀!」壬冬墨知道她們在逗弄自己,忍不住臊紅了臉。
「好了啦,不要欺負她了。」秋兒噙笑搖頭道:「別忘了咱們都是好姐妹,沒什麼可以瞞得過其他人的。」
壬冬墨尷尬的低垂螓首,原本蒼白的臉蛋因為羞赧而紅潤了不少,比較有生氣多了。
「他是來找你的,不過……」春兒嘟起唇,為難的睇了眼夏兒,要她接口。
夏兒直言道:「王爺騙他你已經魂歸西天,所以他就又吼又叫的狂奔出府,看起來可怕極了,好像整個人都失去理智了。」
「是呀,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人可以哭得這麼傷心的,好像全天下都毀滅了似的,更何況他可是大遼的皇上呢!竟然會哭得像個嬰孩一樣,連我瞧了都心疼不已。」秋兒誇張的一邊描述,一邊偷偷觀察著壬冬墨的表情。
只見壬冬墨的臉色由紅又轉白,甚至還更加的慘白起來。
他哭了?這個景像一直重複在她的腦海中播放,彷彿要擰碎了她的心肝似的,讓她幾乎無法呼吸,甚至猛烈的乾咳起來。
「哎呀,冬兒,你還好吧?」夏兒見壬冬墨捂著胸口彎身的模樣,連忙幫她拍著背,順暢她的呼吸。
「瞧瞧你們,就是喜歡這樣捉弄她。」春兒嬌嗔的瞟了夏兒跟秋兒一眼,隨即安慰壬冬墨道:「別急別急,咱們見他一副失魂落魄,連隨從都給遺忘在府外狂奔的狼狽模樣,早就牢牢的跟住他。只要你開口,咱們隨時都可以帶你去見他。」
春兒話聲一落,三個人便都睜大了眼睛,等著壬冬墨表示。
緩緩的?起了早已失態而淚流滿面的清麗臉龐,她的答案不言而喻。那顆遺落在關外的心,是向他索回的時候……
這是間坐落在城郊處的荒蕪破廟,四處頹倒的斷垣殘壁,加上一尊尊失去照料而佈滿塵埃的佛像,在黑暗的夜晚顯得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