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芷娟
「巧鈴,開門!」
歐正揚的擂門聲,顯得決心十足,似乎汪巧鈴不開門,他就要強行踹開門而入。
汪巧鈴苦笑一聲,打開門。
「巧鈴,你怎麼先回來了?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你──」
歐正揚的話,在看到門邊的兩個大皮箱後,自動頓住。
「你……要去哪?」畢竟他的第六感還是很準,他的擔心成了真。
「要回台南老家。來台北這幾年,我媽一直催我回去。」
歐正揚想起剛認識汪可風時,他在餐廳說的話。
「你要回去相親?」
汪巧鈴不解地經皺著眉頭。她以為她對他的感情已是這麼明顯,他怎麼還會以為她回家是為了相親?有了他的回憶,她這輩子甚至都不會嫁人!
歐正揚卻誤會她的沉默是默認。
「經過了昨晚,你還要回去?或者就是因為昨晚,所以你才羞愧得要回去?」他忽然捉住她的雙臂,語氣熱烈地說道:「你不要擔心,我會負責任的。」
「不!」像是被他的話燙傷了似的,汪巧鈴猛然推開他的手,退了好幾步。「我不要你的『負責』!」她害怕的事真的發生了。正揚為了他的責任感,要犧牲他的一生幸福娶她──就為她昨晚的自私!
「歐學長……你不要在意昨晚,那……只是個錯誤……」汪巧鈴咬緊下唇,蒼白著臉,硬逼自己說出這些話。
儘管自己的腦子一直尖叫:答應他!答應他!嫁給正揚不是你一直熱切夢想的嗎?
現在機會來了,正揚親口向你求婚了,答應他呀!只要答應了他,你多年的夢想就成真了。
但是她的心,仍因為認為她成了歐正揚的包袱而心碎。
她是希望嫁給他──但那要是他出於愛她!要他出於真心想娶她!
她不要他是為了責任、為了內疚而娶她。把他困在一樁他不想要的婚姻,他不會快樂,她也不會覺得那是幸福。
「錯誤?她覺得那是一個錯誤!」歐正揚失神地喃喃自話。對他猶如置身在天堂的一件事,對她來說卻是一件「錯誤」!
汪巧鈴雙手握拳,叫自己要面對現實。地的手,緊到指甲都掐入掌心了,她仍不覺得痛。
「歐學長,你不用負責任,昨晚全是我的錯……我……喝了一點酒……才會發生這種……你不用擔心,這事不會再發生了。」汪巧鈴結結巴巴地試圖解釋。
想到在小木屋時歐正揚對江翠華的嫌惡,汪巧鈴的心中一凜。不行,正揚已經侍她太好了,她不能再死皮賴臉地纏著他。
感覺汪巧鈴似乎正在一步步地離開他,歐正揚的心更慌了。
不!巧鈴是一個傳統的女性,即使昨晚是她喝醉了,可是必定對他也有一絲的情意,才會跟他發生關係。
「巧鈴,經過了昨晚,你必須要嫁給我,而不是回去相親,去嫁給那些阿貓、阿狗。」
「歐學長,你不必太在意昨晚的事。我說過,一切都由我而起,你不必因此堅持結婚。單方面地付出感情,婚姻是不可能成功的。」
再次親耳聽到汪巧鈴說她不愛他,歐正揚差點被悲傷擊倒。蒼白著臉,他仍然堅持要結婚。
「沒有感情,我們可以婚後培養啊!至少我們還有友誼,可以慢慢培養夫妻之情,有多少夫妻起頭甚至比我們更糟,他們還是能白頭到老。」
「不可能,這六年來,我對正帆的感情──」
「不!」
歐正揚如一隻負傷頑抗的野獸,從靈魂深處發出咆哮。他衝過去,緊緊抱住汪巧鈴,緊得她無法呼吸,緊得她無法再說下去,緊得像要將她融入他的血中、嵌入他的骨裡,兩人合為一體。
「不准你再叫『他』的名字,我不要聽!我不要聽!巧鈴,嫁給我!」歐正揚的心瘋狂地嫉妒;或許正帆的陰影,會永遠橫亙在他和她之問。
在他懷中的汪巧鈴掙扎著。
「正揚,你聽我說……」
「不!我不要聽你說不!」歐正揚的反應是深深地吻住她。「巧鈴,先不要拒絕我。
你聽我說,婚後我會帶你出國,你不想再見到正帆和若茵,那我們就永遠不再回來。我會疼你、惜你,只要你說的,我一定聽你的;你不要我碰你,我便不碰,只要我能每天看到你就可以了。你想看埃及的金字塔嗎?巧鈴,想想比薩斜塔、美國的大峽谷;巧鈴,想想這世界上的美景,只要你想看的,我都會帶你去!」
汪巧鈴驚訝地眨眨眼,有點不太瞭解歐正揚話中的意思。可能嗎?可能嗎?正揚想娶她,不是為了昨晚的負責,是因為他愛她?
儘管她一直警告自己,不要高興得太早,但是心底那粒叫「期侍」的種子,還是慢慢地在萌芽。
「正揚,你為什麼想娶我?」
歐正揚無比認真地看著汪巧鈴。
「因為我愛你。」他捧著她的臉,眼看她滑下清澈的淚珠焦急地喊:「巧鈴?」
汪巧鈴眼瞳讓淚水遮掩得成迷濛一片。世界可能如此美麗嗎?人可能如此幸福嗎?
上一個小時,她猶如在地獄煎熬;下一刻,她已沐浴在天堂的光輝裡!
幸福,真的只要她伸手,就可以得到嗎?
汪巧鈴露出一個含淚的笑容問道:「那你呢?這樁婚姻我得到天下的美景,和一個愛我的老公,那你呢?你又得到什麼?」
歐正揚眼中的深情,全寫在臉上。
汪巧鈴不禁心忖,是她太笨呢?還是近視太深?這樣的真情,她怎麼會蠢得看不出來,還誤以為演戲呢。
「疼你、愛你、擁有你!這樁婚姻,我可以擁有每天看見你的幸福──而如果上天眷顧我,或許二十年後,或是有一天,你也會愛上我,即使只有一點點,我部死而無悔。
現在,我的愛就足夠我們兩周人的分了。」
汪巧鈴哭得既神秘又風情。
「如果二十年後,我還是無法比現在還愛你呢?」汪巧鈴感覺到她對歐正揚的愛,就快逸出她的心了。
歐正揚低下頭,臉上閃過的痛楚仍沒快過汪巧鈴的觀察。再抬頭時,他已是一臉堅毅。
「我可以忍受。只要我能有機會愛你,我可以滿足於此。」在英國四年、長久不見巧鈴的四年中,他猶如一貝行屍走肉.靈魂空虛冷寂;他無法再忍受過這種行屍走肉的日子。
汪巧鈴心疼地摸著他的臉。他們是多愚蠢的人!替自己製造了這麼多的痛苦,全都是沒必要的。一串又一串的誤會,讓他們兩地相思;當她在台灣心碎時,他在英國也不好過。
「像你這樣的好男人,得到的不該是單方面的愛情,這樣太委屈你了……」
「不!巧鈴,不要拒絕我,我不覺得委屆……」
汪巧鈴溫柔又堅定地拉下他捂在她嘴上的手。
「讓我說完,結婚後,不准你再截斷我的話。我說,像你這樣的好男人,得到的不會是單方面的愛情──因為它是『雙』方面的。我愛你,我……」
汪巧鈴的話,又被歐正揚截斷了──用他深情的吻,注入了他全部的相思、全部的愛戀、全部的真心。
兩個深情的人,用吻向對方訴說從愛上對方後,所受到的甜蜜、痛苦、相思,和幸福!
床上凌亂的床單證明剛剛有人被「踩躪」過。汪巧鈴調皮地伸手遮住歐正揚的眼睛,欣下手,他仍是眼光一瞬也不瞬地直看著她。
事實上,從剛才知道汪巧鈴愛他後,他的眼光就沒有移開過。
「看什麼看得這麼認真?」
「看你!」
「傻瓜,我不是在這。」
「可是我一不小心,就會失去你。六年前,我逞強不願承認自己的感情,你就被正帆追走;三天前,我才離開你下到一天,你就被江翠華那女人擄走!如果我再失去你一次,我有預感,老天爺不會再給我第三次的機會了。所以這一次,我要緊緊地看牢你,再也不讓你離開我的視線。」
汪巧鈴蒼白死寂地倒在小木屋裡的那一幕景象,恐怕他要花十年的時間才能遺忘。
她感動得緊摟住歐正揚,心動又心痛。
「你六年前就愛上我了?」
「不對!」歐正揚糾正她:「我愛你一輩子了,只是蠢得六年前才知道。」
汪巧鈴輕笑,在他的胸膛上印上一吻。
「還是沒有我早。找對你可是『一見鍾情』喲!」
歐正揚皺眉,輕經推開她,正色道:「巧鈴,你不用安慰我,只要現在你愛的是我,我不在乎你過去愛的是誰。」
汪巧鈴也皺眉。「我說了,我愛的是你。」
「不對,你愛的是正帆,我親耳聽你說的。」那種痛苦,他一輩子也忘不了。
汪巧鈴扮個鬼臉,一下子笑開來。「其實最冤枉的人,應該是正帆。因為這六年來,我從來也沒有愛過他。當時,我在想如何婉轉拒絕他時,你就怒氣沖沖地罵了一大堆,衝出門了;而後,為了可以多看見你,我才答應正帆的。但是不管我再怎麼努力,我對他仍一直只有普通朋友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