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甄幻
「如果是因為你會心疼,那麼我會慎重考慮。」莫以烈唇畔綻放出極粲然的笑意,原本帶了點陰鬱的臉龐倏地消逝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促狹的神色。
「怎麼不問我?憋久了當心得內傷。」尹梵水羞惱地想別過臉,但他不許,沒見過像他這麼不把痛楚當一回事的傻子,一心就想住口頭上佔她便宜,「熬了四天,沒把我拎起來搖晃摔醒,還真是難為你了。」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莫以烈又笑了。這四天比起未能與她相見的八年更加漫長了許多,長得他甚至以為自己將瀕臨崩潰,再也沒有回復正常的一天。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在她昏睡的幾天當中,他也曾計畫過,若是她將沉睡一生,他不排除學習電影裡的情節,傾注所有財力、物力,也將自己冷凍起來,伴她長眠不起。
太過分了!她是昏睡中的病人耶,怎麼可以隨便任人上下其手,任人虐待?尹梵水正打算義正辭嚴地提出抗議時,卻瞥見他含笑的眼眸掠過一抹惡作劇的笑意。
「騙子!」尹梵水啐他,相當不悅,人命關天耶,他卻拿來當玩笑開。
「如果你能以身作則,那就更好了。」莫以烈坐上床,雙臂擁住她,「可惜你一向口是心非。」
「你在廢話什麼鬼?」尹梵水的心情突然煩躁起來,洩氣極了,一想到還有一樁又一樁的麻煩事在等著她,就愉悅不起來,「男子漢大丈夫,有話就大聲乾脆地說出來,何必吞吞吐吐地欲言又止?窩囊!」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才對,你搶什麼?」莫以烈仍一副閒適自在樣,完全不為她的暴郁所惱,「鏡子借你。」
「幹麼?」她已經很火了,他最好識相點,自動滾開少來惹她。
「看看心煩鬱悶把我漂亮老婆變成了什麼樣的醜臉啊!」莫以烈忍不住要取笑她,「所以找才建議你以身作則,總比當雙面人來得輕鬆,你說是不是?」
「笑,笑死你好了,沒心沒肺的混蛋!」尹梵水推他下床,「走開,我才懶得理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笨蛋。」也不想想當初她多猛,獨自一人救下數條人命,他也是其中之一,若是早知道會得到如此惡報,她才不會自取滅亡。
算起舊帳來了?她的記憶總算復原了,莫以烈暗吁一口長氣,久懸心上的大石終於可以放下了。
「我又不是沒被你害過,你也不吃虧啊!」莫以烈好笑又寵愛地摟緊她,「杞人憂天的老婆別皺眉了,爺爺那邊我已經搞定,唐逍逍也滾了,至於甄幻,你一定不知道她有多奇。」
「我也不想知道。」尹梵水沉著臉,聲音陰涼涼的。
她才昏過去幾天,他就發掘出其它「稀奇」的女人,要是她再睡久一點,他是不是會片面取消婚約,當作沒那一回事?哼,男人果然沒個是好東西,什麼山盟海誓、甜言蜜語全是廢言。
「是甄幻惹你生氣?令你心煩?」莫以烈挑了挑眉,有些訝異她的怒氣竟在一瞬間轉然轉向。
「我像是生氣心煩的模樣嗎?」尹梵水怪聲怪氣地對他亂笑,「我的心情好得很,快樂得不得了,只是閣下眼睛脫窗,看不出來而已。」
「是嗎?那可以請問一下這是什麼嗎?」莫以烈指著自己被她掐得青紅淤紫的手臂,臉上儘是難懂的詭譎笑意,「練鷹爪功?」
「啊,原來那是你的手臂?」尹梵水假意掩口驚呼,眼睫毛因竊笑而掀動,「我就說嘛,醫院裡的東西一向採取物廉政策,怎麼會有這麼有彈性的枕頭?一時忍不住就多掐了幾把,不好意思。」
「喏,下手那麼重,是有心事嘍?」莫以烈臉上還是掛著鬼祟的詭笑。
「沒有就是沒有,就算問上八百次,沒有也不會變成有。」尹梵水臉色愈沉愈陰,卻仍不肯坦承心結,一徑倔強地否認。
「口氣酸得一塌糊塗還嘴硬,真是的。」莫以烈一面低笑,一面壞壞地審視她緊繃僵臭的俏臉,還是告訴她好了,免得成為有始以來第一位被醋淹死的弒夫案男主角,「聽過漱石門吧?甄幻正是門主的寶貝女兒。」
「沒事扯這些小道消息幹麼?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無聊。」她的心仍泡在醋缸裡,七竅冒煙。放眼政、商界,誰不曾聽過這麼響亮的名號?漱石門,蓋世有名的偉大機構,比起他們這些俗世庸碌、汲汲營利的小集團,可說是高高在上的神祇,凡人最好勿近褻瀆,既然看上了人家,就放膽去追,她又沒攔著不放人。
「唉,這你就錯了,當然跟你有關係……什麼意思?」莫以烈盯住她塞進自己手心的戒指,鎖起濃眉狠狠地瞪著她。
「還你。」尹梵水滿不在乎地撇開他的手,「去成就你的偉大志願,我祝福你,誠心祝福你能順利娶得賢內助、美嬌娘。」
他該感謝遇上的是她這樣一個理智灑脫的女子,擅長快刀斬亂麻,行事從不拖泥帶水,既然一方有意求去,就該善意成全,誠心祝福對方此後過著幸福美滿的欣悅生活,免除烏煙瘴氣的爭鬧,到頭來還是自己惹晦氣,多划不來。
「我希望這句話的意思是在暗示我重新舉行一次盛大婚禮,雙方家長均出席,以表隆重。」莫以烈閃動陰沉的眸光,冰寒語調隱含著殺氣,「其它的你可以吞回肚裡去,一個字也別吐出來。」
「我是為你往後幸福著想,少不知好歹了。」她極其容忍地瞥他一眼,翻過身面壁不想理人。原以為他有多清高多聖潔呢,還不是一樣會亂發脾氣,動不動就亂瞪人,他自己都做不到了,還好意思要地照鏡子反省?哼!
「我就這麼礙你的眼,非要將我攆得遠遠的你才高興是不是?」莫以烈眼神陰鬱,眸底的殺氣亦毫不遮掩,沸騰地流洩而出,「說呀!」
「說什麼?」尹梵水懶懶地縮在溫暖的被窩裡,懶意十足地隨口應道。
「你還有臉問我?」他猛然掀開被單,居高臨下地睥睨她,語調激昂,「你當我是什麼?隨口就想把我打發掉,送進別的女人的懷中,你以為你一句戲言就能把我打發走,說不要就不要?去你的白癡大笨蛋,你、休、想!」
「是你自己情緒昂揚,教人很難不誤會。」尹梵水風情萬種地漾出淘氣笑容,調皮地對他眨眨眼,「我從來沒見過你對哪個女人有過如此濃厚的興趣,當然會想到那方面去,尤其,她除了長得美美的之外,還是龍頭老大的掌上明珠,我這個平民老百姓當然得識相點,總不成等到最後讓人趕,就太沒格了。」
什麼叫作從來沒見過他對女人有過濃厚的興趣?莫以烈差點吐血三尺,血濺當場,他示愛、告白、傾吐愛意樣樣做全了,甚至「我愛你」都掛在嘴邊當口頭襌,若是他這般努力她仍看不出他對她的深情摯意,恐怕除了掏心挖肺一途,別無他法。
「奇怪了,若是嫌我三字箴言說得不夠多,大可明講,何必百轉千回?」莫以烈完全沒有笑意的眼睛仍死死地瞪住她。
「你才奇怪,就算每天說上幾千、幾萬遍,沒誠意的話只等於放、屁。」尹梵水聲色俱厲地吼回去,「滾啦,病人要靜養休息,沒空跟你打屁。」
現在他不踉她吵是有原因的,明天她就知道厲害關係了,莫以烈凝著臉走出門,冷冷地丟下一句極具深意的話「明天見。」
見你的頭!尹梵水躲在被窩裡暗自盤算,有腳不跑、有窗不爬——不是她的作風!半夜她就溜得無影無蹤,看他明天去跟哪個傻鬼見去,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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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島「一群良心被狗咬,不,被蟑螂咬去的母豬。」尹梵水氣得渾身無處不發顫,連坐著都覺得難受極了,「除了荼毒姊妹之外,什麼也不會。」
坐在像是被颱風侵襲凌虐刮過的客廳,她忿忿難平地瞪著主樑上懸掛的電子顯示儀表板,憤恨之意更加深一層,媽的,沒見過那麼卑劣的小人,她們可頁好意思添加榜上債務,半點力都沒出的涼人有資格邀功嗎?不要臉哪!
可惜只手難敵數拳,這些人既然敢聯手謀害她,當然也能厚顏寡恥、同心合力連成一線來欺虐她,嗚……她是造了什麼孽,這輩子得承受如此眾叛親離的殘忍場面?
她現在不但是人情債榜的榜首,原先只欠下七件債務的,此刻已躍升至十四件之多,這些人當真忝不知恥,每個人都昧著良心添上一筆,也不想想八風是怎麼創立的,夢島又是誰費心尋措而來的……沒良心啊!
「咪薩,還是你最好,只有你不會背叛姊姊,一心向著我……」她抱著壯如小牛的牧羊犬痛哭,哀哀切切,好不傷心。
「看吧,我就說她病得亂七八糟你們偏不信。」隨著飄來的人聲,接連四個身影飛入室內,八風中排名最末的小炸彈首先發話,一臉鄙夷,「你們說這只叛貓有資格窩在這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