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真昕
可,為了腹中孩兒,千江覺得兩人必須有所改變,她不要無辜的孩子在爹娘彼此敵對的狀況下長大。
有了決定之後,千江提起勇氣走入船塢。
船塢很大,除了停靠「蒼螭」之外,還有許多村子裡供捕魚出海用的沙船,大大小小待修整的船隻,少說也有十來艘。
平日不出海時,船手們為船身上塗抹橄欖糖,為的是使其干後堅如膠漆,使船板堅固光滑。島土之人造船不用釘子,靠的全是,代代傳下來的榫接釘合木藝,造船術比起朝廷是一點也不遜色。
千江一步步往「蒼螭」停靠地而去,事實上,船塢是建在內海上,除了兩旁寬敞的走道之外,中間是海水,千江正要轉過一道彎曲地帶,一隻手自暗地裡無聲無息地切斷綁住木桅的繩子,一根綁在走道上的船桅毫無預警地朝她落了下來…
千隻覺背上一陣劇痛,意識在剎那間飛散!
在「蒼螭」上的所有工作人員,忽聽得一下巨響,緊跟著是落水聲……所有人瞧見的是遠處似有人落水。
越滄溟不知怎地,心沒來由地一沉,旋即由船頭一躍而下,奮力地游向落水之人。
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搜尋下,終於瞧見了教他驚心的景象
是千江!
很快的,他托起她,將她拉上走道。
眾人還沒來得及明白發生什麼,越滄溟就抱起千江跑出船塢——
「哎呀!有血!」小六子忽然叫了起來。
眾人目光落在走道,果然見到一灘血!
「我去請大夫。」說著,小六子一溜煙地不見了人影。
刑雲見澤恩蹲在木桅邊,於是來到他身後。「你幹啥?還不趕快回去,千江受傷了。」
澤恩起身,手中卻取著一小顆紅色的圓珠。「你瞧!」
刑雲一見,張大了嘴。「這不是花子頭上簪子所鑲的珊瑚珠嗎?」劉水替他說了出來。
花子日日來到船塢和船手們廝混,大伙自然認得這珠子。
「該不會是花子搞的鬼吧?」刑雲開口。珠子落在斷繩之旁,而千江又落水,這……
下一刻,澤恩轉身而去。
「大夫——」
「島主,千江身上的傷勢雖不算嚴重,可……腹中的孩兒卻小產了。」
越滄溟盯住床榻上的那張慘白的面孔,良久無言!
他說不出自己此刻是何感覺,因為他不敢深想!
「島主勿過分憂傷,千江還年輕,往後還是可以生下子嗣。」大夫開口。
越滄溟置若罔聞,只是一徑兒盯住千江。
大夫歎了口氣,提起藥箱離開。
一整天,越滄溟都把自己關在房裡,不准任何人踏入一步。
即使在夜裡,他亦整夜無眠,看照著千江。
直到翌日清晨,千江總算甦醒過來。
越滄溟在一陣細微的寒宰聲中轉身——
「別下床!」他一個箭步來到床前。「大夫要你躺足三日才可以起身走動。」
千江順從地躺回床榻。「我在船塢時好像受到重擊,對嗎?」那一瞬間的痛她仍記憶猶新。
他點點頭。
這一刻,她澄明的眼眸令他刻意麻木的心漸漸有了疼痛的感覺。
他該怎麼告訴她一切?
對千江,他知之甚深,喜愛孩子的她,小產對她必是極大的打擊。
他該升起復仇的滿足不是嗎?
然而,賠上的卻是自己的骨血!
莫非這是上天給的懲罰,懲罰他的愚昧,以及他執意讓恨意蒙蔽的心!
千江瞧住他莫測的神情,沒來由地心一抽,突然問了句
「我腹中孩子平安無事,對嗎?」她瞧住他,一眨不眨地。
越滄溟以沉默回應。
「你、你說話……」千江的嗓音抖得厲害,俏臉在一瞬間刷白。
「孩子沒有保住」他答,黑沉的眸光裡有掩不住的哀傷。
聞言,千江如遭雷擊!
兩人凝視彼此,久久沒有開口。
千江甚至沒有哭!
驀地,響起一陣敲門聲——
「進來!」越滄溟開口。
劉水走了進來,在他耳畔低語……
「當真?」越滄溟神情在剎那間凍結。
劉水點點頭,神情凝重。
下一刻,越滄溟大步走出房,劉水瞧住千江,心底歎了口氣,跟了島主離去。
千江瞧住兩人背影,心一酸,淚水終於淌下。
感覺上,她彷彿被掏空一般,一顆心是止不住的痛。她是那麼期待孩子的到來呵……
另一方面,越滄溟來到花子房中——
「溟哥哥!」花子一見他,立即挨過身來勾住他的手臂。
越滄溟冷冷地推開她。「為什麼要害千江?」
花子一怔,結結巴巴地回道:「她、她不是讓木桅打著,才落水受傷的?」
「有人告訴我,那綁著木桅的繩索有教利刀切斷的新痕,這不是一件意外。」俊顏一片陰冷。
花子瞠大了眼。「你、你認為是我做的?」
「這珠子是你的,不是嗎?」他取出珊瑚紅珠。「這珠子是在木桅的斷繩下發現的。」
花子面色在剎那間變了變。「滄溟,你不是很恨千江?」島上的傳言她也時有耳聞。
「就算我恨她,她還是我的妻子。」頓了下,他接口又道:「今日,倘若你身為男子,我早痛揍你一頓!」
「滄溟,我——」
「劉水!」
「島主有何吩咐?」
「送她離開青龍島。」他沉聲下令。
「是,島主!」
「不,滄溟……別趕我走……」
越滄溟卻置若罔聞,大步離去。
「溟哥哥……」花子要追出去。
「花子姑娘,走吧!」劉水一手抄住她手臂,阻止她離開。
「你、你放手!」花子氣呼呼地斥道。
「很抱歉,我有令在身!」語罷,劉水拖著花子離去。
當越滄溟回到房外的時候,透過窗子瞧見了淚流滿面的千江……
他的心,忽然起了幾乎無法承受的痛!
終於,他轉身離開。
在愛與恨的交接點上,他終究失衡了!
對千江,他早已分不清是愛還是恨。
第八章
樓船上,李炎手拿望斗遠觀。
看樣子,這附近應該就是那名叫花子的澶洲女子所說的青龍島了!
遇上花子是在巡洋的另一座小島偶遇,雖然他並不清楚花子和青龍島曾經有何糾葛,但如今依她所指路途走這一遭,李炎的直覺告訴自己,此地海域多礁石並且地處隱密,確實是海盜藏匿的好地點。
「停船。」李炎放下手中望鬥。
水司長呂勇立即來到李炎面前。樓船上,他是自李炎之下最大的軍長。
「五千歲請吩咐!」
「下錨!此處多礁巖,樓船不宜再前行,傳令下去,天黑後放沙船,咱們必須給島上的海盜們一個措手不及!」
「遵命!」呂勇立即安排夜襲事宜。
李炎望著遠處,暗暗祈求上天可以尋著千江。
入夜後,李炎親率十艘沙船,帶領二百名水兵直往青龍島而來——
小六子和一干造船工剛吃過晚膳,在村外溜踏,忽地一個抬頭,竟見遠處的海岸邊點點火光,數量十分驚人,眼看著直往村子方向湧來!
「快,快回去通稟島主,有人侵入島上來了!」小六子邊跑邊喊。
下一刻,大伙匆匆回村守備。
以往也曾有倭寇闖上島來,但這是頭一遭有這麼多入侵者,村民們遠遠見了,莫不驚心。
很快的,李炎率領眾兵來到村外——
「停!」他抬手示意。「呂勇,傳本王旨意給島上之人,要他們棄械投降,並交出海盜頭子和千江公主,若敢不從,火炮侍候!」
呂勇旋身對村內高聲傳達王命……
然而,卻無半分動靜。
驀地,一隻燃火的箭由村內向水師射來,緊跟著一發發不停地攻來!
李炎面色一沉,下令水兵開炮還擊!
炮聲震耳欲聾,村民們驚得四處藏躲。
事實上,島上之人並非人人為盜,多的是沒見過這等陣仗的尋常漁夫。
捕魚和賣鹽才是村民維生之道。
越海鵬雖為海上的掠奪者,卻始終保衛著青龍島不受倭寇侵襲,因此島上之人遂尊他為主。
為了千江的安全,李炎只是象徵性地開了兩炮便下令終止。
越滄溟為了村民的安危,亦選擇停止攻擊,挺身而出。
就這樣,李炎瞧著一步步走了過來的高大男人——
火光掩映下,他雙目炯炯,薄唇帶著一絲狂狷的笑,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危險而不羈的氣息。
「你是海盜們的首領?」李炎開口,瞧著他在五步之外停下。
「不錯!」越傖溟回答,態度不卑不亢。
「這麼說來,九公主在你們手裡,對嗎?」越滄溟沒有回答,一雙炯炯黑眸精芒暗轉,叫人才不透他心中所思。
兩人對峙半晌——
「倘若你不把公主交出來,那麼休怪本王下令炮攻此島!
越滄溟半瞇起眼,冷冷回道:「你不怕因此誤傷了公主?」
「你讓本王別無選擇!」李炎回答。
「那麼你儘管放手一試!」無論如何,他不會讓千江離開。
李炎眉一沉斂,伸手就要下令炮擊——
「等一下……」遠遠地,千江的嗓音傳來。
李炎面色稍微緩和,暫時停止攻島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