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琦緣
「謝謝你的讚美。」她笑容可掬地承認,「喪家之犬的叫聲實在很難聽!」
曹子隆握住拳頭,目露凶光。蓓雅毫無懼色地瞪著他,大庭廣眾之下,她不相信曹子隆敢動她。
路允濤側身介入劍拔弩張的兩人之間,他溫和制止蓓雅的出言不遜。曹子隆喃喃道:「如果不是你,彩君不會跟我離婚,藍鳳笙也不會遷怒打壓我。」
路允濤揚眉詢閒,蓓雅和曹子隆的這段過節他並不知道。
「曹先生,喝醉了就回去休息,免得失態。」允濤對「天威」的財務危機也有耳聞,在商言商,他迅速地下了決定,「與其怨天尤人,你倒不如請藍先生幫助,我相信他會樂意接手『天威』。」
「接手『天威』?」曹子隆憤怒道:「那是我用心血打下的基礎!」
路允濤冷冷看著他,氣勢壓倒對方——蓓雅訝於他的強硬態度。「願不願意隨你,敝公司接手後,至少你還能從中獲利,不然,宣佈倒閉的話,你一毛錢也得不到。」
「這是你們的陰謀!以大吞小!」他嚷道。
「什麼?」允濤訝異地說:「你錯了!依藍先生的個性,他會冷眼旁觀。這是我的構想,我還得想辦法說服他哩!」
「你現在可是藍鳳笙的左右手、準女婿,身價不凡咧!」曹子隆冷笑,「只怕你沒有利用價值後,會被人一腳踢開。」
「放心。」允濤不慍不火,「我會以某人做借鏡。」
曹子隆臉色紫漲,甩頭走開。
蓓雅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說:「沒想到,你也不是省油燈嘛。」
路允濤望了她一眼,「男人在商場應酬交鋒,也是需要逞點口舌之勇,但不一定要像女人家唇槍舌劍,傷得對方體無完膚。」
蓓雅畏縮地說:「我猜,我又做錯了?」
她楚楚可憐的模樣令允濤為之一笑,「我不是在說你。」
他挽住蓓雅的手,同主人告辭。並肩而立的兩人吸引了許多艷羨的目光和稱讚。
蓓雅舒適他窩在允濤車子的皮椅上,高跟鞋踢掉落在座椅下,她慵懶地閉目養神,任由允濤駕車開往回家的路。
傑克耳提面命的話語浮在腦海中,蓓雅泛起微笑。
「晚上開車兜風是最危險的,閉封的車廂就是親暱的暗示,在漆黑夜色高速行駛會讓習慣光明的任何人潛意識裡產生不安,女孩子不知不覺中就落入催眠暗示的圈套,第二天就後悔莫及了!」
可是,坐在允濤車子內,她覺得很有安全感。車子以平滑順暢的速度行駛,讓她精神鬆懈。
「彩君的離婚與你有關嗎?」允濤問。
蓓雅坐直了身軀,考慮一會兒,坦白承認,「沒錯。」
預期中的責備並沒有降落在她頭上,允濤溫和地問:「原因呢?」
蓓雅眨了眨眼,他居然問她原因?天要下雨囉!
「我是奉爹地之命。你信不信?」她活潑地回答。
「這……說得通。」允濤沉吟,對事情的始末感到好奇。
蓓雅一五一十地告訴允濤。
「你扮惡人?何苦來哉?」他訝異地說:「難怪彩君姊怨你。」
「無所謂啦!」蓓雅聳肩,「又不是第一次。」
不是第一次?允濤狐疑不語。
她連忙澄清,「我沒那麼偉大啦,爹地送我一輛新車當禮物呢!」
他沉默不語,消化著這個訊息。也許,蓓雅並不像外表表現的那麼調皮淘氣,也許,是自已誤會了蓓雅。
「蓓雅,我們去兜風好嗎?」允濤提議。
蓓雅杏眼圓睜,不敢置信。
第九章
「咦,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路陳秀雲理直氣壯地說:「我早說過了嘛,蓓雅是個好女孩。」
允濤第一次認真地去探索蓓雅的真實面貌,他主動詢問母親,得到了證實。
「她的淘氣,其實只是小孩子自我保護的方法,若不是我親眼看見,絕不會相信有那麼壞的女孩,能說那種話欺負人……蓓雅好可憐哪!我想到就心疼。」路陳秀雲回憶道。
「誰?」允濤糊塗地追問:「誰欺負誰?」
「彩君的同學……還是學妹吧!嘴巴壞透了,一大群吱吱喳喳的吵死人,表面奉承彩君,一轉身就取笑嘲弄她,反正沒一個是真心和彩君交往的。嗯!我記得那一次是彩君十六歲生日,咦!你也有去嘛。」
「我是彩君姊的舞伴。」允濤不耐煩,「媽,你快說嘛!不要吊人胃口。」
路陳秀雲娓娓道來。
那一天,她和歐碧倩在二樓起居室,小陽台的落地門敞開,底下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如果能住在這裡一輩子多好!我最喜歡她家的游泳池。」
「她呀!一無是處,只有這一項可取,脾氣大心眼又小,如果不是有錢人家小姐,根本交不到男朋友。」
「有錢也沒什麼了不起,買不到家庭溫暖。」
「家庭溫暖有屁用?要是我,只要有錢就好了,管它家庭溫不溫暖。」
「說的是!她這人也真古怪,不小心說錯了一句話,她就翻臉,不請立芬了。」
「是呀!總之,她並不把我們當朋友看,那我們就隨便敷衍她好了。」
路陳秀雲皺眉,年紀小小就這麼現實。
「不要說我姊姊的壞話。」九歲的蓓雅用稚嫩的聲音警告她們。
一陣沉默後,有人尖聲說:「什麼姊姊?彩君才不認你這個野種當妹妹呢!」
「咦?她就是那個私生女呀!」
「不要在背後說人壞話!」蓓雅堅持。
「別理她!彩君不會相信她的話。」
「你們看,我捏她,她都不哭呢!」尖細的嗓音像發現新大陸。
「真的耶!小妹妹好勇敢喲!」
實在太過分了!路陳秀雲氣憤難平,她看到歐碧情臉色慘白,極力忍耐。
然後是此起彼落的尖叫聲。
「我的新衣服!」
「我的頭髮!」
「蟑螂!不要!」
「不要怕,那是假的。」一聲慘叫,「哇!」
「那是真的,死掉的蟑螂曬乾的。」蓓雅說。
路陳秀雲忍住笑,一點也不覺得蓓雅做得過火。
允濤恍然,「我想起來了!那一次,她拿水槍裝墨水、機油,噴在前廊陽台那一桌女孩子身上——彩君氣得打她一巴掌。」
「我從來沒聽過蓓雅無緣無故欺負人的。」路陳秀雲若有所思。
「誰說的,她不是弄壞了我的車輪嗎?」允濤反駁母親。
她笑著問:「還耿耿於懷?不是你先罵人的嗎?傷了女孩子的自尊心不是小事呢!」
允濤不語。
他的回憶飄到昨夜,蓓雅要求到關渡大橋看夜色,指點他將車子駛向一座小丘陵,眺望著淡水河田莊的燈光。
她笑著告訴允濤,這裡的夜景有小香港之稱。
允濤仔細一看,果然有幾分肖似,新的高樓大廈燈火點點倒映在水面,的確有令人神往的朦朧美感。
夜風有潮濕的泥土味,拉近了人類與山然的距離,這裡是年輕情侶幽會的好地點。
允濤突然產生了嫉妒之心,猜測著蓓雅與誰來過這裡共賞「夜景」……
所有的閒情逸致都消逝了,他看著閉目養神的倍雅,忍不作低頭親吻她。
蓓雅並沒有拒絕他,反而深深投入這個吻中,允濤在失控邊緣拉回了理智,「你是想要誘惑我,才帶我來這裡的嗎?蓓雅。」
她彷彿被打了一巴掌,縮回自己的座位,中規中矩地坐正。
籠罩著夜色的黑色面紗被掀起,浪漫的魔咒變得索然無味,允濤一言不發地將蓓雅送回藍宅。
老天!他真的是在嫉妒!允濤驚覺自己的心態。
他已經表明既往不究了,實在不能再要求更多。允濤黯然。
他決定將心思專注在工作上。
曹子隆幾經考慮,終於妥協了,在允濤的協助下,他將「天威」賣給了藍氏企業,準備到國外進修充電,順便躲躲羞。允濤深感慶幸,如此一來,彩君姊身旁總算又少了一個小人。
有了工作忙碌當做借口,允濤躲著蓓雅一段時問,可是躲得了她的人,躲不了訂婚的話題。
雙方家長認定下個月二十六日訂婚,等到蓓雅畢業後再結婚,長達八個月的訂婚期……
允濤想到這兒不禁呻吟,這根本是要培養他超人的耐力和聖人的定力。
不管了!隨他們去吧!船到橋頭自然直!
現在,允濤已經可以心平氣和地接受別人的恭賀,而不再像刺蝟一樣豎起刺保護自己。
甚至,他心目中的理想對像江珞羽向他道賀時,他也不會感到難過惋惜。
允濤納悶不已,他真的曾經喜歡像江珞羽這樣溫和內向的女子嗎?那好像是幾百年前的舊事了。
蓓雅百般無聊地按著遙控器,並沒有看到有趣的節目。
允濤最近的工作量增加,並不能夠常常陪她。真奇怪!蓓雅歎道,即使和他出門也只是赴宴、應酬等無聊的例行公事,可是,她還是喜歡和允濤在一起。
拿起炭筆和肯特簿,她憑著記憶力畫出允濤的側面輪廓——這是她坐在車子裡最常觀察到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