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琦緣
「說呀!如果你有理由可說,我向你道歉。」允濤坦誠說道。
「你的道歉,不值一文。」
她倏然傾身摸索著駕駛座旁的控制鎖,柔軟的髮絲拂過允濤的臉龐,如蘭似麝的香氣撩撥著允濤的自制力。
他伸手捉住了蓓雅的雙臂。
蓓雅抬起頭來看他,侮辱的言語卡在喉間,允瀉臉上的表情撲朔迷離;會客室的前車之鑒令她小心謹慎,「請你讓我下車。」
允濤置若罔聞,低沉磁性的嗓音有一絲不穩。「你聞起來好香。」他不覺說出心底的話,「只是不知道嘗起來是甜的,還是苦的?美麗的花總是有毒的。」
蓓雅杏眼圓睜——他要吻我!
她的腦海一片空白,僵直地接受這個吻。
黑暗包圍著車廂狹小的空間,提供了絕佳的隱密感。像野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允濤肆無忌憚地纏綿深吻讓蓓雅不由自主地響應,雙手環住了允濤的脖子,投入熱吻之中。
絲巾掉落在兩人腳旁,首先喊停的是路允濤,寂靜的空間內,呼吸聲清晰可聞。
蓓雅舔了舔腫脹的嘴唇,毫無羞愧神情,打破了沉默,「你的接吻技術不錯呢!路允濤。可以讓我下車了嗎?」
她的口氣輕鬆,彷彿視親吻如家常便飯,這像傾盆大雨般澆熄了允濤的熱情,他一語不發,打開了車門的鎖。允濤握緊了方向盤,直到雙手關節泛白,強行嚥下滿腔怒火——他厭惡自己言行不一,無法抵抗蓓雅的誘惑。
猛然發動引擎,允濤將車子回轉將近一百八十度,輪胎摩擦地面發出一陣吱嘎聲響,在黑夜中分外刺耳,疾駛而去。
路允濤驀然瞭解,母親所說的「相思」徵兆原因何在——他對藍蓓雅強烈的排斥憎惡感是源於本身心理與生理的不平衡——心理上,他要求的伴侶是溫婉嫻靜的淑女,然而在生理上,他卻情不自禁地被妖冶艷麗的蓓雅所吸引。
允濤咬牙苦笑,心亂如麻,說不出是痛是癢,現在才弄清楚端倪,似乎稍嫌太遲。他低低詛咒自已:「你是一隻呆頭鵝!」
蓓雅打開梳妝台上的小燈,脫掉了略皺的禮服,雙手微微發抖。鏡裡容顏滿臉紅暈,她並不像允濤所想的那麼冷靜。
「美麗的花總是有毒的。」這句話在蓓雅的腦海中迴響。
她掩住熱辣辣的臉龐,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他說她美麗,蓓雅暈陶陶地想,歡愉中有一絲怨悵,什麼樣的男人可以在這麼稱讚你之後,又同時侮辱你?
該死的路允濤!二愣子!死木頭!
含羞帶愧地換上蕾絲長睡衣,蓓雅感到手心發燙﹔其實,她自己心裡有數,若不是她給了允濤可趁之機,事情不會演變得如此複雜。
她不是沒被吻過的純情小女生,也曾遇過不喜歡的男孩子想強吻她的情形——一察覺到對方的意圖,她總能讓對方知難而退,或是乾脆賞一個巴掌給不知撤退的男孩子。可是這次,如果說是允濤強迫她,那倒是推托之詞。
蜷縮在床單上,磨蹭著絲光水滑的涼被,蓓雅試著冷卻滾燙的雙頰。
她怎麼能抗拒從小暗戀的路允濤?即使,他看她如同一隻醜小鴨般輕視。
雖然是醜小鴨,也有蛻變為天鵝的一天吧!蓓雅想。
食指輕輕撫過被允濤吻腫的唇,她的心情悲喜交集、苦樂參半。
第五章
誤打誤中
清晨的微曦在寤寐之間來拜訪蓓雅,她掙扎起床,奮力保持清醒,一夜未曾好睡的早晨總是來得特別快。
她呻吟出聲,抱著負荊請罪的內疚走進餐室。
「早安,爹地!」
「早!」藍鳳笙沉穩回答,翻閱著報紙,歐碧倩的慣例是——前晚如有宴會,今晨則晚起補充睡眠。
這表示,稍晚她得再被媽咪訓一次。蓓雅想。
出乎意料的,藍鳳笙絲毫沒有責備ど女的意思,蓓雅懷著鬼胎吃早餐。
「太性急了。」藍鳳笙緩緩開口,」無論人家在背後說什麼,忍一時,爭千秋,這點道理也不懂。」
蓓雅張口結舌,那些長舌婦所說的話,並沒有別人聽到呀!她不懂,為什麼爸爸的消息這麼靈通?
「爹地,您怎麼會知道……」
「這有什麼困難的?那些太太喜歡說人閒話的毛病人盡皆知。」藍鳳笙輕鬆說道:「我猜,你一定是聽到了些醜話才出口成章的吧?香烤三舌,真虧你想得出來!」
他哈哈大笑,蓓雅的心情也放鬆了」爹地,您不生氣?」
「生氣?」藍鳳笙微訝,」我為什麼要生氣?你又沒做什麼壞事,只是小孩子淘氣,以牙還牙,鬥了幾句話而已,難不成還得向她們賠罪認錯嗎?」
藍鳳笙對ど女的溺愛縱容由此可見。
「不是啦!爹地!」蓓雅笑逐顏開,」我是說程太太的女兒和曹子隆的事。」
藍鳳笙泰然自若,「那是人家的事。他們若能結為連理也算是天作之合,不是嗎?」
蓓雅起疑了,」爹地,這樣好嗎?」
「怎麼不好?」藍鳳笙眼中鋒芒一閃,」可喜可賀的好事哪!」
蓓雅恍然大悟,拍手笑道:「我懂了,爹地是君子報仇,三年未晚。」
「鬼丫頭!」藍鳳笙笑道:「管管自己吧!」
我是小人,」蓓雅扮鬼臉,「沉不住氣,等不了三年。」
「別貧嘴了,吃早餐。」
是!遵命!」
蓓雅心神為之一振,曹子隆那混蛋如果沒有得到惡報,那就太沒天理了,她迫不及待想看藍鳳笙如何處置他!
經過蓓雅在酒會中把程如華和曹子隆的好事公開後,程、曹兩家似乎更積極促成兩人的婚事,曹子隆和程如華更是有恃無恐地在公共場合中出雙入對。
允濤也聽到了一些風聲,隱約瞭解蓓雅出言不遜的原因,反而對她產生一股愧疚感。
理清思緒後,允濤心平氣和地承認自己被蓓雅的風情所迷惑,但他決心揮去蓓雅的陰影。
就像抽煙一樣,他鼓勵自己,既然對健康不好,就把它戒掉,煙癮自然消逝。不過,允濤心裡有個小小聲音在反駁,藍蓓雅的吸引力比香煙強上千萬倍,他不禁氣餒——就像毒品一樣。
悒悒不樂的路允濤開始閃避蓓雅,甚至連彩君那裡也絕跡——因為作賊心虛的緣故。他有著「背叛」彩君姊的罪惡感,連請求彩君幫忙演戲的念頭也打消了。
潘蒂娜精品店,彩君檢閱著一批意大利名牌女用皮包、皮帶,調度展示空間,擺出商品最佳的賣相,這一向是她最雀躍的工作。自動門無聲無息地開啟,由眼角瞥見客人踏進門內,彩君轉身微笑,看清楚這對客人後,隨即凍結笑容。
是曹子隆和程如華。
「不知道這裡能不能找到我喜歡的皮包?」程如華矯揉做作地說。
曹子隆慇勤護駕,「順便找找看嘛!反正有的是時間。」
彩君馬上有了警覺,這兩個人不光只是來買東西那麼單純——擺明了是來示威。
「需要我幫忙嗎?」彩君迎向前去詢問。
「噢!是這樣的,我要去旅行,少了一個可背可提的皮包,不知道藍小姐這裡有沒有合我意的?」程如華笑著問。
彩君向店員示意,冷淡地回答,」程小姐,請你們往那邊走。秋蕙,這兩位客人麻煩你招呼一下。」
曹子隆和程如華嘴裡嫌著皮包丑,看遍了秋蕙所推薦的,竟選不出一個中意的。
機伶的秋蕙也看出二兩人來意不善,索性用激將法對付他們,趾高氣揚地說:「看看這款皮包,它的手工、質料是不用說了,只有一項缺點,就是價錢太貴!」她頗有深意地看了程如華一眼,「普通上班族根本買不起,也不識貨。」
「只要合我意,再貴也無所謂。」程如華很不悅。
「那當然!物以稀為貴,您是內行人嘛!」秋蕙半貶半褒。
「謝謝!一共是八萬五千七百元。」秋蕙輕鬆賣出皮包、皮帶。幫顧客刷卡、包裝,面不改色——對付這種惡客就得用這種方法。
彩君完全忽視前夫和新女友的耀武揚威,專注核對上個月的帳目。對曹子隆,她已無愛、無恨。
彩君並不知道蓓雅在上個星期得罪了程太太的事,程如華卻是有備而來,滿懷惡意,要在彩君身上討回公道。
她聊起了酒會中的花絮,將有關允濤和蓓雅的閒話加油添醋一番。
「……你那位繼妹呀,實在太沒教養了!也難怪嘛!有其母必有其女,母親是什麼出身的,女兒就是那種德行——藍小姐,你不知道哪!有多少太太為你不值,那兩位簡直是鳩佔鵲巢,倒把正牌小姐給攆出來了!也是你好脾氣,要是我才嚥不下這口氣。」
彩君弄不清楚來龍去脈,只能保持鎮定。「程小姐,傳言未必是真的,你們也太多心了,搬出來住是我自己的選擇,與她們無關。」
程如華堅持她的話題。「唉!也真虧了路允濤打圓場,不然,藍蓓雅早把所有人得罪光了,你沒看見路允濤氣得臉色發青,真可憐。想想看,他也跟藍家結下不解之緣,早幾年,大家看好你們是一對兒,沒想到……」她曖昧一笑,「令妹也真是厲害,輕易地將路允濤的心勾了去,一點也沒考慮到你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