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琦緣
「蓓雅……」私下獨處時,路允濤侷促不安地出聲喚她,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說,但卻理不出個頭緒。
藍蓓雅低著頭,玩弄著裙襬的蝴蝶結,不聲不響。
會客室裡沉寂得可以令人窒息,路允濤猶豫半晌,走到蓓雅的座位旁蹲下,道歉的言語在舌尖打轉。
「哈!」蓓雅雙了拉下眼尾,吐出舌頭。
冷不防的鬼臉,讓允濤下意識地往後退,失去平衡坐到地毯上。
藍蓓雅的笑聲像銀鈴般輕快悅耳地逸出櫻唇。
「你!」允濤對她怒目而視。他明白了一件事——他被耍了。
他應該氣得跳起來殺了這個千年禍害,可是卻莫名地全身無力軟癱在沙發上,痛苦掙扎地問:「藍蓓雅,你到底想怎樣?」
「我嘛!」她狀似愉快地說:「只是想探察一下敵情,看看競爭對手。路允濤,你的品味沒變嘛!溫柔嫻靜的中國女性典範——眼光是不錯啦!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你白費心啦!」
路允濤感到氣血上湧,他總算明白,為什麼有人會被閒話氣得腦溢血!「關你屁事!」他恨聲回話。
「嘖嘖!老羞成怒了?」蓓雅幸災樂禍地說:「別這樣嘛!我只是想學學你心目中的夢中情人,見賢思齊一番,你也知道的嘛,我爹地一直想招你為東床快婿,我不想讓他失望。」
藍蓓雅太過得意忘形,傾身俯看允濤時,薄薄的麻紗洋裝勾勒出玲瓏曲線,淡淡香水刺激著路允濤的視覺與嗅覺,他不禁心生惡念——
猝不及防地拖倒藍蓓雅,允濤壓住了她的雙腿,神色猙獰邪惡,「你這麼迫不及待地想嫁給我?」
蓓雅驚惶掙扎,水靈清澈的雙眸圓睜,「你……你別亂來!這裡是公共場所!」
頭一次佔到上風,路允濤有一種野蠻的快感,齜牙咧嘴道:「你怕什麼?生米煮成熟飯不是正合你意嗎?」
惡向膽邊生,允濤伸手撫摩蓓雅的腹部,同時出口傷人,「那麼急著找丈夫,緊張到飢不擇食了,不會是肚子裡有了什麼孽胎雜種吧?放心……」
藍蓓雅氣得尖叫,「卑鄙小人!」
允濤不予理會,繼續說:「花個幾千元動月經規則術不就得了?」
「呸!」蓓雅朝他吐口水,噴了允濤一臉唾沫。雙手被抓住的她只能如此表示憤怒。
「髒死了!野丫頭,這是你自找的。」允濤嚷著,低下了頭。
藍蓓雅吃驚地閉上雙眼,轉過頭去。他要吻我!這是她心裡的第一個念頭——但她猜錯了。路允濤將臉貼住她的胃部摩擦,今她倒抽了一口氣,他嘴裡模糊咕噥著衣服的質料不佳,「……好硬……這種布料真差……」
話雖如此,路允濤卻能敏銳地察覺到蓓雅柔嫩肌膚的喘息起伏。
蓓雅又羞又怒,布料差?這套麻紗洋裝可是花了她八千多塊,難不成他以為是毛巾布料做的嗎?「放開……」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藍鳳笙聲若洪鐘,打斷了兩人狀極曖昧的僵持爭戰。
路允濤欲哭無淚,這下子他就算是跳到淡水河裡也洗不清了。
「爹地!允濤他欺負我!」蓓雅高聲嚷道。
「我是被陷害的!」路允濤大聲辯白,路家夫婦對他投以懷疑的目光。
「你們這算是什麼父母?連自己兒子的話都不信?」他怒聲道。
「你是說,蓓雅『設計』誤導了你想追求的女孩子?逼得你生氣壓倒了她,做出曖昧舉動?還很不巧地讓你藍伯父看見?」路守謙謹慎發問,不可思議的語氣像在說天方夜譚。
允濤為之氣結,明明是事實,從他口中說出來卻像是一出可笑的鬧劇。自尊心深受打擊的允濤沒有力氣再和長輩瞎纏。
「隨便你們!」他吼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真要『嫁禍』於我,藍蓓雅也得有相當覺悟——我不會讓她日子好過的!」
路允濤忿忿不平,他知道,這世界上唯一能瞭解他現在處境的只剩下彩君了。
潘蒂娜精品店,藍彩君聽完允濤滿腹牢騷,神色凝重,「看來,她是賴定你了。」
允濤毛骨悚然,驚惶失措道:「彩君姊,你得幫我想辦法……這樣下去,我會被逼上梁山!」
彩君苦笑,她當了十幾年的「被害者」,怎麼會不知道蓓雅的手段?
這幾天,蓓雅老是開著那輛奧斯汀的白色敞篷車來向她示威,言談間又總是繞著路允濤打轉,表明她「勢在必得」的決心。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總是能挑起她的負面情緒:憎、妒、怨、恨。
「如果,只是她一個人瞎攪和倒容易辦,」彩君緩緩道:「可是連路叔叔和嬸嬸都牽連在內了,允濤,你要脫身得趁早。」
兩人交頭接耳,密語相商了近半個鐘頭。得到的結論是——明的不成,就來暗的。他們不相信,藍蓓雅這幾年來會是一個白璧無瑕的乖寶貝——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蓓雅的那輛白色奧斯汀,遠遠就能看得到,跟蹤起來一點也不費力。車如其人,小巧玲瓏又騷包。允濤想。
他覺得頗不可思議,也只有藍蓓雅這種不知人間疾苦的豪門千金才會花這種精神,拿大把鈔票換這種「小玩意」,據蓓雅所說,這輛奧斯汀和她「同年齡」,出廠月份又和她同一月,人車有緣﹔但是,在允濤心裡可不這樣想,拿可以買一輛新車的錢,去買這種即將報廢的小跑車簡直是一種浪費、罪過。
台灣又具海島型氣候,晴雨不測,下起雨時淋死她算了!允濤想。
他不敢花錢請徵信社調查,徵信社良莠不齊,如果將蓓雅的醜聞鬧開,連藍伯父也臉上無光,所以允濤只有辛苦自己了。
這是他跟蹤蓓雅的第四天,週末夜晚正是年輕人狂歡作樂的好時刻,允濤有預感,這次他一定不會撲空。
白色MG敞篷車停在林森北路一家頗富盛名的豪華三溫暖門前,蓓雅給了代客泊車的小弟幾張百元鈔當小費,昂首往內走,商業大樓的開放式大廳令外面的人一覽無遺。允濤大吃一驚,蓓雅來這種地方做什麼?最糟糕的想法浮上心頭,他定睛一看,蓓雅並沒有坐電梯,而是由法國式胡桃木樓梯往上走。斗大的藝術字招牌映入允濤眼中,向日葵鋼琴西餐廳——請往二樓。
允濤失笑,自己也太大驚小怪、杯弓蛇影了。
依樣畫葫蘆,允濤跟著她上二樓,雕花玻璃門自動打開,映入眼裡的是一座室內水造景,瀑布、假山,水池中有十來只色彩斑斕的錦鯉。
允濤極目四望,搜尋著蓓雅的身影,囑咐帶位子的服務生將他帶到隱僻的角落。
藍蓓雅在哪?他心裡暗忖。紅背心、藍色牛仔褲,在這間華麗不俗的西餐廳裡應該很好找才是……
一個身穿黑色晚禮服的女子吸引了允濤的視線,他是從腳踝處往上看起,身材曼妙、步履婀娜的女郎由暗處款款走向中間的鋼琴演奏處,欣賞著她的纖腰、豐胸,允濤看著她走到亮處,展露含笑的臉龐時,不禁驚呆了。
那是藍蓓雅!
路允濤心思洶湧,一時間竟不知要如何是好,他決定按兵不動。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照映著藍蓓雅光彩動人的面龐,一位服務生替客人送上一束白玫瑰,只見她嫣然一笑,抽出了一枝白玫瑰放在鋼琴上的水晶杯中,點首致意,雍容地坐在鋼琴椅上。
路允濤翻了翻白眼,老天!藍鳳笙為寶貝女兒請來鋼琴名家授課,居然被這個丫頭拿來賣弄風騷!
稍微試了幾個音符,蓓雅彈了一首「WhatBecomesOfTheBrokenHearted」,路允濤雖然滿心不悅,不過,他不得不承認,蓓雅彈得的確很好,沙啞輕柔的嗓音營造出餐廳裡羅曼蒂克的氣息。七、八十坪的餐廳幾近客滿,卻沒有嘈雜喧嘩的人聲,客人的素質不差大概也得歸功於蓓雅的演唱吧!
才剛唱完,接受客人的掌聲,蓓雅又面帶笑容地彈出「愛如潮水」,允濤毫不訝異,她不用看譜,將F調改為G調,唱得輕盈淡然。
他召來服務生賄賂打聽。
滑頭的男服務生笑容可掬,收下了小費,提供的資料平常至極。
「蓓蓓小姐的演唱時間是兩場,每場四十分鐘,中間休息十分鐘。」他說。
允濤又掏出一張千元大鈔,帶笑問:「如果我要請蓓蓓小姐吃消夜呢?」
看在千元鈔的份上,男服務生猶豫了半晌,吐實道:「先生,我勸你最好不要!」
「為什麼?」允濤交出小費,懶洋洋地問道。
「因為,」男服務生豁了出去,壓低了聲音:「蓓蓓小姐是我們老闆的『這個』。」他伸出小指比了比。
允濤眼睛一亮,卻強作失望道:「真的?你沒騙我吧?」
「真的!雖然我是新來的,一些老鳥……幾個前輩就警告過我,沒事不要接近蓓蓓小姐,否則老闆會……」他做了個砍頭的手勢,繼續說:「我聽人說老闆開了好多間店,他很少來這裡﹔不過,只要蓓蓓小姐有來,他一定會到。」